许久,地上的“男人”手指微动。
白锦:“深谋远虑,不愧是当年名震一方的大人物。这尸身残破不堪,又有厉鬼阴气,您怕是用不惯。”
“男人”闭着眼睛,没有什么表情,仿佛方才手指的颤动,只是一场错觉。
白锦蹲下身子,注视着他的面容,冷声道:“仙家术法,虽不讲究什么仁心,但绝不是作恶的手段。您错了。”
“男人”蓦然睁眼,青白无血色的脸上露出一抹微妙的笑容。
“求个活路而已,做的那些事情,只是方式。何必讲究一个对错?”
“你很聪明,但到此为止了。”
沙哑的声音戛然而止,尸体失去了意识,再次合上双眼,面容沉静,没了生气。
白锦起身,手中焰火翻腾,烧去了尸身的阴气。失去了聚形的阴气,层层皮肉褪去,只剩残缺的白骨。
折渊一直到三日后方才醒来。
他从床上起身时,惊醒了在床边趴着的白锦。白锦揉了揉眼,确定折渊身上已无阴气,才松了口气。
折渊没有看她,径直走到一边,穿好衣裳,朝着门边而去。
白锦又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道:“折渊,你才刚醒过来,这又是要去哪里?”
无人回应。
白锦打了个激灵,清醒大半,睁大了眼睛,折渊却已经消失了。
一种强烈的预感袭上心头,白锦扶着床沿起身,良久无语。
半晌,她唤出叮当,“在我没回来的那段时间,有谁接触过折渊?”
叮当哼了几声。
“星月?”白锦皱眉。从那天蛇妖的事开始,她就没再见过星月,星璃没有事情,那星月又是为什么突然离去,动了折渊,又连着几日毫无音讯呢?
她闪身至画妖与星璃所在的房间,锦被整齐地叠放在一旁,画妖与星璃都已消失不见。
皇宫。
“你说我皇兄就这么没了?”少女一把拽住面前人的衣领,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我把你派来守着皇兄,再三吩咐要寸步不离,你就是这么守的?”
她的手松开,一巴掌打在面前侍卫的脸上,很快浮起红印。
侍卫低头跪下,一言不发。
“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闷葫芦!真是废物!”
女子推开寝宫大门,寝宫内只剩几个宫女和榻上的尸体。
她扶额,一时只觉得头晕目眩,挥挥手把宫女赶了出去,顿时,宫内只剩她一人。
方才的气愤和难过一扫而空,少女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从袖中拿出一颗泛着奇异光彩的明珠,小心翼翼地靠近榻上的男人。
男人紧闭着双眼,脸上没有多余的痛苦,死得很是安然,让人难以相信这是中毒身亡。
少女趴在一边,终于露出一抹笑容,迫不及待地把明珠放在男人的胸口,眼睁睁看着它融入下面的肉身,便盯紧了榻上人的面容,似乎一刻都不能放过。
在少女的注视下,榻上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皇兄!”
榻上的男人却没有回应她激动的声音,只是坐起身,从墙边的暗格中拿出遗诏,而后再次倒下。
少女大惊失色,复而愤怒道:“不是说只要我取了这颗珠子,皇兄就可以复生吗?”
片刻,她露出痛苦的神色,诡异地扭动着身子,竟是有道魂魄从她的身体里钻出。
那魂魄几乎透明,依稀可以看出是个尚还年轻的男子,他思索片刻,道:“二皇子多年前便已经死去,我只知晓他未能转世,现下看来,怕是被人束缚了魂魄,或者......”
少女有些不耐烦:“或者什么?”
“公主殿下可曾听闻画妖?”男子的声音仿佛在极远的地方,“妖族秘术,乃是逆天之法,但此法却是可以单单依靠魂魄将人起死回生。只是这动起死回生之术的妖,必须修为高深,且每隔一年要承担百虫噬心之痛。”
少女冷笑道:“皇兄为人正直,怎会与妖族为伍?”
“信与不信,是您的选择。”
魂魄回到少女的身体,寝宫内再次寂静下来。
“殿下,国师求见。”
“告诉他,这会儿我谁也不想见!”少女拿起遗诏,看清楚上面的字后,又道:“让他进来!”
推门声响起,少女把遗诏放到一旁,笑道:“国师大人现下怕是得意得很,皇兄去世,五皇弟就是最好的继位人选,您支持五皇弟这么些年,总算熬出头了。”
身后的寝宫大门紧紧关上,国师看向床榻边立着的少女。同样露出了笑容,“陛下做的荒唐事太多,这是应得的结果。因果如此,人力难以干涉。世人皆知静安公主是陛下最亲近的妹妹,但逝者已逝,还请公主,节哀顺变。”
想起身后已经失去生命的男人生前所为,静安攥紧了衣袖,眼眶泛红。
“国师大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二皇兄的死,和大皇兄的计划,您都是有参与的吧?您那一手神机妙算的本事,怕是早就知道大皇兄被妖女缠身,所以,才又盯上了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三皇弟。”
她语气肯定,不带丝毫疑惑,也不等待面前人的回答,便拿起遗诏,欲出寝宫。
错身的一瞬间,国师转身,低声耳语:“殿下可小心些,是人是鬼,分辨清楚,才有活命的机会。”
他声音低沉,又是耳语,一种难以忽视的阴森感顿时包裹住静安的思绪。
风吹开窗子,争先恐后地灌进寝宫,窗外刚长成的树叶摩擦的声响也更加明显,隐约间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低吟。
静安面色一变,抓紧了手中的遗诏,想要从中获取一分安心,随后快速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