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忌的凝视下,梁辉的眼中开始泛泪。“你说的对,吴忌,我确实也是一个人渣,我跟她半斤八两。”
“我只是有一点想不通,我以为出现在这的人应该是那个戴V字仇杀队面具的人,也就是你的雇佣兵。但没想到你竟然自己上场了。”
梁辉自嘲般冷哼一声:“我的雇佣兵早就拿着我的钱跑了,你以为我还能找到他吗?今天白天的时候,当我知道方宸夏脱离了危险期,从ICU转移到了普通病房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么气愤吗?我筹划了这么一出大戏为了杀死她到头来竟然无功而返,我做的一切都白费了!我花了钱,冒着被逮捕的危险,结果她却活下来了!我无法容忍自己的失败,所以我决定立刻动手,而今天是最好的下手时机,因为我可以把罪名嫁祸给医院的医疗事故,即过早地把病患从ICU病房挪出来,所以过了今天再下手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梁辉看了一眼手上的注射器。“这里面的氰化物我早就准备好了,本来是留给我自己用的,如果最后我的诡计被你们识破,与其在牢里度过余生,我还不如自杀。但一个星期过去了,你们似乎并没有发现我的诡计。”
说到这,病房里的三位警察有点惭愧地微微低下头。
“但氰化物可以在尸检中被化验出来,虽然死亡的时候症状不明显。所以你想把罪名嫁祸给医疗事故恐怕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说这话的是方宸冬。
“尸检的前提是你们怀疑她是死于谋杀不是吗?这里面氰化物的剂量不大,她的病情本来就不稳定,如果医生疏忽大意,把错误归结到自己身上,我不就可以逃脱制裁了吗?”
“所以你是在赌博。”方宸冬回应道。
“真的是赌博吗?”梁辉讥讽一笑,“就算最后真的走到了尸检这一步,查出她是死于氰化物中毒,我那时也已经处理掉了这个注射器,你们找不到证据。据我所知,这个病房为了照顾病人隐私,也没有设置摄像头。所以你们可以怀疑我,但没有证据抓我不是吗?所以就算是赌博,我也是稳操胜券不是吗?原本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内,结果却因为他出了岔子。”梁辉望向吴忌,眼神捉摸不透,“吴忌,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侦探。当时方宸春说你是一个顶级侦探的时候,我还在心里对你嗤之以鼻,现在我却对你刮目相看。你几乎说中了整个布局的百分之九十九,但你还是算错了一点。”
“哪一点?”吴忌语气冷淡地询问,他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其实很着急知道。这是谈判的心理战术,你越想知道什么就越要变现得冷漠,否则你会被吊起胃口,甚至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
但梁辉似乎看穿了吴忌的套路,他没有回答,而是对着吴忌再次露出笑颜,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笑颜,祥和平淡,吴忌突然觉得这种微笑似乎在哪见过……而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一切为时已晚,梁辉已经将手中的注射器推入了自己的手中。
“糟糕!赶快叫医生!”吴忌大喊道,绕过病床来到梁辉的轮椅前,一把夺走他上的注射器,“梁辉,我算错了哪一点?”
“我不会告诉你的,吴忌,事情远没有你想象的这么简单。吴忌,这一切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什么意思?”
梁辉的身体开始剧烈痉挛起来,眼神涣散,呼吸急促,嘴唇发白。
“梁辉!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她?你的杀人动机是什么?梁辉!”
“吴忌,他已经死了。”老常摸了摸梁辉的脉搏后说道。
“不,他不能死!我还有好多问题需要他来回答!他不能死!他刚刚说这一切才只是一个开始。他的话中有话!你听不出来吗?”吴忌越说越激动,音量不自觉地提高了许多。
“吴忌,说不定那是他故意说的,故意让你为他的死耿耿于怀,因为你看穿了他布的局,所以作为报复,他在你心里扔下一个无法解开的谜团,好让你永远困在里面。这种事你以前不是没有遇到过。”老常试图安慰吴忌,但吴忌根本不领情。
“但他还没有说出杀人动机!老常,一个人要杀另一个人,还是如此大费周章的精心谋划,可见他们之间有深仇大恨。如果我不知道这个杀人动机,我会寝食难安的!”
“你看,吴忌,你现在已经困在里面了!”老常将吴忌与梁辉分开,这时医生赶到,立即将梁辉推出病房。
“医生,你一定要把他救活!”吴忌叮嘱道。
医生点点头,扔下一句口头禅“我们会尽力的”之后匆匆离开了。
大约两个小时后,医生从手术室出来,摇摇头,吐出另一句口头禅“我们已经尽力了”。
梁辉死了。
吴忌呆坐在手术室门口,无神地凝视着空气中的一点。老常和于晨走过,对着他说了些什么,但吴忌没有去听,于是老常和于晨摇摇头离开了。安欣彤走过,坐在他身边也说了些什么,但吴忌也没有去听,不过安欣彤没有离开,她只是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当吴忌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清晨,吴忌问护士要了一块毛毯,将它盖在安欣彤身上,然后起身离开,走到了医院外的草坪里。
清晨的空气有些潮湿,吴忌猛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一并排出体外的似乎还有脑中纷乱的思绪。
这时,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和她果然不能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算命的真准。”
吴忌转身,方宸冬捧着一杯咖啡站在他面前。“要喝一口吗?如果你不介意我喝过的话。”
疲惫的吴忌接过咖啡,喝了两口,精神稍稍恢复了一些。
“还在想杀人动机吗?”方宸冬问。
“想了一个晚上想不出,暂时不想了。”吴忌又喝了一口咖啡,“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或者梁辉的秘密就是这个杀人动机,他不愿意说,就让它埋藏在他心中吧。不过……他说这一切只是开始让我很在意,按照字面意思理解,方宸夏不是第一个他想要杀的人。换句话说,他还想杀更多人。”
“按照字面意思是可以这么理解。”
“但他已经死了,他还怎么杀人呢?”
“好问题。”
“你有何高见?作家先生。”
方宸冬呵呵一笑。“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梁辉根本不是整个谋杀事件的主谋,那个雇佣兵绑匪才是。他虽然承认一切都是他策划的,但其实是在骗你,如此一来才可以解释这一切只是一个开始,因为之后更多人的死刑将由这个雇佣兵绑匪来执行。”
“但如果这个雇佣兵绑匪才是真正的主谋,那么他为什么要用这么复杂的方式来杀方宸夏?他有枪,能搞到氰化物,我猜梁辉的氰化物就是他提供的,还能招徕两个同伙为他卖命,那他杀方宸夏不是易如反掌?我想不出他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弄得这么复杂,到最后方宸夏还侥幸活了下来。”
方宸冬低垂眼眸,思虑了一番。“说的有理,侦探先生,那我实在想不出那番话的意思了,我们是不是都被梁辉耍了?”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方宸冬点点头。“对了,我有一个疑问需要你来解惑。”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想问梁辉问过的那个问题。”
“神机妙算如你,正是那个问题。”
“聪明机智如你,一定已经早就知道答案了,你就别装了。”
方宸冬不禁摇了摇头。“这都被你看穿了,你是话题终结者吗?”
“我是不是话题终结者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是咖啡终结者。”吴忌晃了晃见底的咖啡纸杯,将最后一口咖啡一饮而尽,然后将空纸杯扔进了垃圾桶。
这时,一缕阳光穿过密集的树叶丛,洒向吴忌和方宸冬。
“我得走了。”吴忌道。
“去哪?”方宸冬问。
“回家,泰山该饿了。”吴忌朝方宸冬挥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十个小时前……
吴忌从青龙山下匆匆下来之后,沿路返回市中心,这条路是从市中心到达青龙山火葬场的必经之路,他开得很快,因为路上没什么车,所以很畅通,虽然有些崎岖。开了十五分钟后,吴忌已经驶出这条山路,来到了一个三叉口,左边的这条通往市区,右边的这条通往邻省,所以如果警车要进青龙山,一定会从左边的这条道开进来。于是吴忌将车靠边停下,然后下车步行,他对道路两旁的所有树木、草丛、路灯、电线杆、住宅区外围栏杆等一一进行检查。
从戴V字仇杀队面具绑匪的行为来看,他不是凑巧在警笛响起前几分钟下车,他是经过精密安排的,算好时间下车的,那他怎么会算得这么准?唯一的一种比较大的可能性是他事先在这条路上安装了类似监控摄像头的东西,所以先于其他两个绑匪知道警察已经赶来。而他知道警察已经赶来却又不通知他的同伙说明他的真实目的不是绑架而是借绑架的名义除掉方宸夏。只要能找到这个摄像头,那么我的猜测可信度就会大很多了!但它也可能事后已经被拿走,不过与其冒险回来取,还不如丢弃不管,所以它或许还在……
天色昏暗,吴忌只能用手机的手电筒来照明。在经过了半个多小时的排查后,吴忌终于找到了这个摄像头,那是一个非常小的黑色立方体,被放置在一撮干草丛边上,摄像头正对着市中心方向的道路。吴忌松了一口气,拿出一个透明塑封袋,将摄像头小心翼翼地装了进去,然后他立刻关闭手机的手电筒,拨打了安欣彤的电话:“欣彤,我怀疑这次的绑架案不是单纯的绑架案,而是以方宸夏为谋杀对象的谋杀案。”
安欣彤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然后她说:“吴忌,你这话……可不能乱说,你,你有证据吗?”
“有,它就在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