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日的中午,汴营起火了。火势很大,站到郓州城头,就可以望到数股黑烟直上浮云。
这是朱瑄同学的绝佳机会,趁这个机会冲杀出来,运气差点的可以捞点便宜,运气好说不定能将汴兵赶跑。
郓兵们纷纷登上城头,望着望,交头接耳讨论了一下当前的形势与事件。他们得出结论:汴州人想引我们出去吧。
不去,不去。隔岸观火,以静制动。
郓州兵已经上当上出受害强迫症,可这一回汴军不是使诈,是真的失火了,也不知道是那个祝融投胎的家伙胆大包天,玩火上身,祸及军营。
而且早不玩晚不玩的,偏在这个时候玩。
这是汴军约定发起总攻的时候,在上午,他们制定了一个四面八方霹雳趴啦声东击西指南打北合围战。
具体方案是水陆并进,汴军主力领兵从浮桥进攻,牛存节驾船从水路进。葛从周从前两天偷偷挖开的缺口浅水处渡河出击。
时间就定在中午。
小心火烛,小心火烛,打更的天天念,怎么就记不住。有一位同志急的火燃眉毛。
他是汴将牛存节,记性好的也许还记得他,曾经与丁会,葛从周在河阳救过张全义。
他的任务是从水路进攻,为了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他埋伏了奇兵,在不远处的壕沟里,他安排一支水军与他左右夹击。可约定进攻的时间已经过去了,那支队伍大概也在观看烟火表演,忘了自己的任务。
其他数路好像也没有动静。
等郓州人明白过来,真个杀出城,己方军心动摇,到时胜负难定。
怎么办?
得亏是牛存节,这位同学是个有责任心的人,而且还能当机立断!当年他跟着老乡诸葛爽混,诸葛爽死后,他说道:天下汹汹,跟个英雄才有前途。说完,就领着数十名手下投奔了朱温。
他的眼光很准,行事果断。
在抬眼看了看太阳后,牛存节下了命令:进攻!
不管别人了,就算是我一个人,也要攻到郓州城下。
这就是军令如山,令到身动,这便是执行力。
趁着郓州人看烟火,牛存节迅速驾船冲过了护城河,攻到了城下,还顺便将对方的吊轿夺了过来。
一桥飞驾内外,天堑变通途。
郓州的城防在这一刻瓦解,其他的汴州攻城部队也终于醒悟过来,这个时候不要说家里起火,就是燃成灰也顾不得了。
只有一条路给他们走,占领别人的家:攻占郓州城。
汴军主力从浮桥上冲了过去。葛从周的骑兵也趟上了河沟。总攻如期发起,到了这一天的晚上,他们终于拿下郓州。
进了城,汴兵直冲郓州州长办公室,擒贼先擒王,抓住朱瑄才算完。
朱瑄已经逃了。听到外面震天的喊杀声后,他趁乱逃了出去。
朱瑄同学没有跑多远,因为平时没注意锻炼身体,没多久,就吃不消了,只好找了一处农舍躲了起来。
到了这里,又暴露出他脱离群众,不了解农村生活的缺点来,竟然躲到了人家的鸡窝旁边。这就要命人,一个形色狼狈的人往人家鸡窝里钻,这不是偷蛋就是偷鸡。
群众很快将这个偷鸡贼抓获,扭送到汴军营内,最后,在汴州桥下。朱瑄哥哥结束了他传奇的一生。
据我本人猜测,临刑之前,朱瑄最担心的莫过于他的兄弟。
自己不在了,兄弟还撑得住吗?
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他,放心上路,也不用等弟弟朱瑾了。他还没到时候,一时半会赶不上来。
兖州郓州失守后没多久
在郓州被围攻时,朱瑾狠着心肠没有出兵,连环马有时是一种优势,有时却成了羁绊。
他已经被朱温隔山打牛,指上打下,忽左忽右等不讲套路的战法搞得头晕。
救哥哥已经不太现实,活下去吧,至少要留下复仇的火焰。武侠书经常这样写。
朱瑾期待着复仇的一天,可面前有一个现实的问题,怎么活下去?
朱瑾检查了他的城防,还算完备,又去粮仓看了看,情况很不好,粮仓的耗子看到人来,并不逃跑,反而搭眼一眼,原地不动。耗子兄弟已经饿得没力气逃了。
据记载,朱温很不厚道,打就打吧,沙场上见真章分个高下,胜负由天。可朱温的盘外招很多,没事踩踏农田,破坏兖州地区农业生产就是一招。
这些年,风调雨顺人作孽,兖州境内基本颗粒无收,吃的都是商品粮。旁边两个种粮大户,魏州与淮南,是主要采购(打劫)对象。
看来,又得拿刀子跟人换粮了。
朱瑾叫来大将康怀贞,认真交代守城任务。然后领着采购员奔出城外。
在他的身边,是早先从太原过来帮忙的史俨,李承嗣。
自从魏州铁了心要跟汴州混后,这两位就成了失散的孤儿,有家没路回。
这三人出了城后,向南往杨行密的辖区跑了去。
出城那一刻,朱同学下意识的回望了一眼自己的兖州,城内有人等他找米下锅,城内更有娇妻望夫速归。
十多天后……
朱瑾回家了,这一趟收获是丰富的,淮南那里的地主杨行密与朱瑾的关系很好,自从朱温露出了大地主恶霸的丑陋面目时,旁边的小地主们自然要抱团取暖。
这是地主阶级之间的内部矛盾。
对于朱瑾前来自己的治下打粮草,杨行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予了充分的配合。
沉甸甸的粮车往回运,只要有了粮,朱女婿有信心守他一个天荒地老,海枯石烂。至少让朱温腐烂。
回到城下,朱瑾深情的呼唤:我回来了。
没一会,一个人的头伸了出来,那个头,朱瑾同学无比熟悉,却不是他的留守大将康怀贞的。
那是葛从周的。
康怀贞已经投降了。在他们出城购粮没多久,朱温就得到了风声,派了葛从周领快马直杀到兖州城下。
没了老大,康怀贞连做个样子抵抗的想法都没有,直接打开了城门。
家贼难防啊。
米淘来了,可锅让人家端了,人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此。
朱女婿掉转马头就走,走的决然毅然断然,连挥手跟老婆道别的动作都省了。连购来的粮食都不要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朱瑾拿起起,放得下。在他的身后,是太原的游子史俨,李承嗣。
他们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普天之下,只有两个地方可以收容他们。太原可以,但得向罗弘信借路。
剩下的只有淮南杨行密了。
现在,河南已经尽入朱温之手,可这并不是一个最完美的结局。很快,朱温就会知道,让这三人逃入淮南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当然,在目前最重要的是,我们得回答一个问题,为什么李克用不管郓州,撤回了太原。
很多年以来,李克用一直以为朱温是这个世界上最阴险的人,显然,他虽然十五岁参加工作,但社会经验并不丰富,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最阴险,只有更阴险。
很多年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李克用满怀愤怒地在最恨之人名单上加上另外二个名字,其中一个是刘仁恭。
我有一个梦想
深夜,一个人猛然醒来,恍惚中,他记得自己刚做一个梦,梦里,他仿佛成了如来佛祖,手大如山,而手指(具体那个没上)上缓缓升起一面大佛幡,上面好像还有一行字。
我如果做了这样的梦,估计是头上晚上看西游记了。这位兄弟应该是没看过,但他显然比我要兴奋的多。
他已经看清了佛幡上的字并非压孙猴子的“唵嘛呢叭哞吽”。而是“尔四十九当领节旄节”。
那时,此人还是一个小小的军校,成为节度使这样梦也就白天敢做,俗称白日梦。但现在,晚上都做了这等梦,那就当作是一个梦想吧。
梦,是没办法实现的,梦想,是可以实现的。
为四十九能成为节度使。奋斗!
怀抱这个非伟大梦想的人叫刘仁恭,深州人,幽州军校。他相信自己能够将梦想变为现实,史书上记载,此人豪爽有大志,而且还有一项特殊的本事。
公元八八五年五月,那时,还是李儇当皇帝。
在易州城外,有六万大军扎营驻寨,将易州围了起来。
这支队伍来自幽州,率领他们的人叫李全忠,这个名字比较陌生,但提起他那个威猛的儿子金头王李匡威就无人不晓了。
而那时,幽州节度使是回纥族人李可举,李全忠还是幽州的大将。
这一年,河北的数镇搞了一次联系军事行动,具体来说,是云州赫连铎在太原后方骚扰李克用,镇州王镕进攻定河北无极,李可举派大将李全忠领兵攻打易州。
易州,无极是李克用亲家王处存的地盘。
这看起来是一个完美的计划,如果得以成功,他们可以清理掉李克用在河朔的势力,要是趁胜进军,说不定能将李克用再赶到草原放羊。
但实际上并不美好,易州并不易攻。
因为三镇联兵,阵势浩大,保密工作又没做好。等幽州的大军开到易州城下之后,发现对方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李全忠已经攻了月余,时间已经不多,据最新消息,李克用的鸦军马上就要出太行。
怎么拿下易州成了一个难题,猛攻已经证明失效,此时需要打破常规的思维模式,找到一个全新的突破口。
这时,有个人献上了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