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灰衣汉子冷声答应,朝着宁简走去。
在此同时,与严知雨交手的一名灰衣汉子眼看她以一敌二,已然尽落下风,而不远处的卓明月一直闭目静坐,似乎陷入了昏迷,当即疾掠过去,出掌削向卓明月咽喉。
刹那间,卓明月忽然睁眼,口中喷出一股内息,那人只觉手掌刺痛,如被利刃刺穿,虎口崩裂,鲜血淋漓。
那人惊惶之下,狼狈收掌退步;卓明月看也不看那人,随即闭目。那人短时内却不敢再行进击,转身又袭向严知雨。
严知雨身形闪动,衣衫上与丝带上已遍布点点血迹,但仍一声不吭,护在严春周遭。
堂中变故骤起,韩昂已惊得呆住;他与众人都不甚熟,醒来后本以为这些武林名门弟子相互间都是知交好友,却不料简青兮竟突然翻脸发难,眼看着一名灰衣汉子步步迫近宁简,不及思索,已挺刀挡在她身前。
那灰衣汉子一怔,却听门口的简青兮道:“杀了他。”话音方落,韩昂已挥斩出断刀,灰衣汉子瞟见刀势平平无奇,冷笑着伸手,倏忽捏住了刀刃。韩昂发力回夺,却撤不回刀来。
宁简内息岔乱,周身僵痹,正自运劲疏导,见状加紧催运内功,强凝心力通开了上半身的经络,双腿却仍难以动弹。
陈彻快步上前,挥拳猛攻向那灰衣汉子面门,想要相助韩昂,却已不及;那灰衣汉子将韩昂的短刀震得脱手,随即手腕翻动,扣住韩昂右手,“简家冰拳”的拳劲催发出去,韩昂剧痛惊叫,忽觉一道凉如雪的细线瞬息贯穿了右臂经络。
那汉子松手挡开陈彻打来的一拳,韩昂弯腰捡起断刀,却觉右臂乏力,臂上的一线穴道宛如枝条枯萎,竟连刀柄都握不紧,这才惊觉:自己的右臂经络已然被废了。
韩昂勉力拿着刀,咬紧牙关,再度斩向那灰衣汉子,那人随手击飞了断刀,扭住韩昂手肘,硬生生将韩昂右臂拗断,韩昂闷哼一声,痛得晕厥过去;那人接着挥掌切向韩昂咽喉,陈彻猛扑上来,将那人撞退了半步。
忽听简青兮道:“这小子没有内功,容易对付,杀了他,取走他身上的珠钗。”
灰衣汉子瞥了一眼晕倒在地的韩昂,又瞪向陈彻,道:“遵命。”——说话中猛然进步出拳!
陈彻一惊,倒退数步避开拳锋,那灰衣汉子却转瞬欺近,当胸一拳击来,陈彻身后便是宁简,避无可避,只得反击一拳,迎向那人的拳头。
两人拳头相触,一瞬里无声无息;那人面色骤白,猛地喷出一口血,倒飞出去。
简青兮霍然回头,却见宁简正冷冷望过来。
陈彻惊惑低头,看见自己的左手脉门正被宁简的右手轻轻握着。
——方才情势危急之际,宁简却仍难迈步,便将内劲从陈彻左手“内关穴”注入,沿手厥阴心包经上行,经“天池穴”流过胸中,转入陈彻右臂,从掌心的“劳宫穴”上迸发出来,当即将那灰衣汉子震飞。
宁简淡淡道:“陈彻,内息运转的法门,从前我也教过你一些,别怕。”话音未落,陈彻便觉又一股清冷锐利的内劲从脉门涌入自己臂上经络,不自禁地微微点头。
简青兮讶然一笑,随即又转回头去,漫不经意道:“小心些,这两人已撑不住了。”
那灰衣汉子面色涨红,翻身跃起,大步而进,聚劲挥拳打向陈彻咽喉;宁简松开手,陈彻抢步迎上,与那灰衣汉子再度拳拳相撞——
灰衣汉子这一拳有备而发,架势沉凝、力道雄厚,霎时将陈彻震得口鼻流血,踉跄倒退,跌坐在宁简身侧。
陈彻只觉颅内眩晕,一时难以站起;迷蒙中瞧见宁简勉力弯腰,慢慢地伸手过来,不禁心弦微颤,一瞬间恍惚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闷闷不乐地坐在酒楼门口,忽然听到一声轻笑,抬头看去,却是那个在自己无能为力时帮自己为朋友报仇的白裙少女又回来了,她弯腰看着自己,伸过手来,似要将自己拉起。
——似要将自己从泥潭中拉出。但数年过去,自己却似乎依然睡在梦中。刹那间他仿佛又看到那个灰衣少年和白裙少女行走在山前水畔,行走在人声喧笑的街巷间,行走在尘土飞扬的古道上。
原谅你了,陈彻心说。
他回想过去追随宁简的数年,只觉恍如睡了一场觉,漫长而空落,江湖匆匆过眼,却没留进他心里,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但此刻想来,却又似已经梦遍了一切。叮当一声,短刀从宁简袖中坠落在地,他不自觉地拾起刀,抬眼看着宁简嘴角上的血丝,和微微的笑意。
睡了好几年,似乎也该醒来了,陈彻心说,原谅你了,那个没用的自己。那个苦闷纠结、患得患失,贪睡却又常常夜不能寐的自己。
“不就是丹田受损,练不成内功么,别怕……”宁简神情清冷,一边说话,一边将内劲源源不断地注入陈彻手腕,嘴角不住溢血,语声却平稳而坚定——
“我就是你的丹田。”
陈彻心头一震,站起身来,但见宁简深深一眼直望进自己神魂深处;当是时,那灰衣汉子挥拳攻至,陈彻转身挥刀,不自觉地使出那式“尘光纷锐”,却仿佛在刀光中看到了远在五年之前、千里之外的自己,他眺望当初的自己,在两人之间划出了一个辽阔的圆弧——短刀深深贯入灰衣汉子的胸膛,那人只觉一股沛然飞旋的锐劲涌入体内,将内息瞬间涤散。
刀弧去势未尽,陈彻低啸一声,猛然推着刀柄飞奔起来;那人被撞得连连退步,跌在门边,陈彻脚下急转,倏忽向旁跳出,将与楚轻鸿打斗的另一灰衣人的手臂斩得鲜血飞溅!
那人剧痛之际,身躯瘫软倒地;余下的两个灰衣人顿时甩下严知雨,倒掠回身,齐望向陈彻,神情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