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哥,剩下的那个指纹,跟那小子的指纹匹配的上。那小子都招了。”光头走过来的时候,他正想着刘树水的那句话:他还只是个孩子啊。父母为了孩子,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说起来他不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了,但他从未就此深入思考过。父母的爱,究竟是什么?这种包庇孩子罪恶的行为,能算是爱吗?如果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他是否会同样选择包庇孩子呢?
“据那小子说,刘艾本来是他女朋友,被刘林智给抢了,早就怀恨在心。还有,他也知道他爸跟刘林羽偷情的事情,那天晚上,他也是偷偷跟着他爸来到偷情的地点,正巧又碰到刘艾,所以就动手了。至于刘来福,由于他对外声称看到了什么,刘天一怕自己杀人的时候被人看到了,就想法儿灭了口。哦对了,要不是刘艾是他杀的事情被发现了,这小子,还他妈打算对刘林智下手的。真他妈狠。但是…”光头突然住了口。
“但是什么?”
“那小子还没满十四周岁。妈的!”光头的声音里,有愤怒,但更多的是无能无力。
这也就意味着,刘天一不用承担责任。他想起那男孩的脸,看上去清秀而无害,但罗宋一眼就看穿了那眼神里的邪恶。越是邪恶的恶魔,越披着美丽的皮囊。
罗宋拍了拍光头的肩膀,递给他一根烟,一直到抽完,俩人都没再说话。
他最后一次见到刘树水,是在市局的审讯室里,刘天一招供后,对刘树水关押的性质就变了。
“恭喜你啊。”光头揶揄道,“你的谋杀罪名被洗清了。”
刘树水只是低着头。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也就是说我可以回家了吗?”刘树水问。
“回家?想得美!谋杀罪是没了,这包庇罪可跑不了!”
“我…”刘树水欲言又止,“唉…”他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听上去像是认了命。
“我儿子会怎么判?死刑吗?”一段时间沉默后,刘树水问。
光头看了眼罗宋,然后恨恨地说:
“妈的。算他命好,身份证上还没满十四岁。我说,他身份证上的年龄造假了吧?实际上没那么小吧。胡子都长那么长了!”
“啊?”刘树水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哦,呵呵。”
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后背靠在椅背上。他甚至咧嘴笑了笑。
这瞬间激起了罗宋的怒火。他冲上前,揪住对方的衣领,
“你会因为包庇罪被判起码三年以上,你放心,我会让你尽可能地多坐几年。最重要的是,”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男人的眼睛,“从今往后的日子里,你不配笑,你不配享受任何天伦之乐,当你看到你的女儿或者儿子的时候,你要时刻想到,有个父亲的女儿被你儿子残忍地杀了。你儿子是杀人犯,尽管法律制裁不了他,但他依然是个杀人犯,他一辈子都要背负这个名声。你们父子,要用这一辈子的时间来赎罪。你们不配得到幸福,永远不配!”
说完这些话,他松开了对方的衣领,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刚走出门,他又退了回来。
“车钥匙!”他冲光头伸手。
“宋哥你要去哪?我送你。”
“车钥匙!!”他重复。
光头有些不放心地把钥匙递给他。
“宋哥你没事儿吧?”
他没有回答,走了出去,径直走向车子。脚踩到离合上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点火,松离合,踩油门,车猛地冲了出去,但脚没有抖,稳稳地放在油门踏板上。他没有目的地开着,开到一处偏僻的地方,停车熄火。太阳就要落下,洒下的余晖在他看来像血一样红。他点烟,默默地抽着,刚才那番话,如果是以往的自己,会说出口吗?但会或不会,又有什么重要的呢?经历了车祸,以及半年多的休息,他自觉已经不再是以往的那个他了。这一变化是好还是坏?这个问题,就交由别人来评判吧。起码,恢复到以往的工作节奏后,做一个称职的好父亲,就不再是件容易的事情了。想到这他拨打了女儿的电话,
“闺女,你在哪呢?”
“在家窝着看电影呢。”
“爸爸请你去吃好吃的?”
“真的??我想吃火锅!辣的要死的火锅!”
“没问题。”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了,月亮升了起来,下弦月,看起来像个微笑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