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儿极目搜寻,林中阴影绰绰,并没看见栓子二人身影。但石块变换角度继续飞来,每一块都对九爷的人造成不小威胁。他们不确定是不是又有什么邪祟力量,不敢冒险,躲到铁伞后面,如端着一支撞城锤般向前缓慢挺近。石块接连落在伞面上,但伞足够结实,没有丝毫损坏。
半天儿大喊:“栓子,给我密着点儿来!”
林中无人回应,唯有石块更加频繁地飞出。半天儿借着掩护跑到背包处抓起一个燃烧瓶点燃丢向人群。
燃烧瓶撞上伞面,爆散出一团火光,人们忙不迭分散开来,少数几个引火烧身,其余的要袭杀半天儿,可地面也开始燃烧,阻碍了他们的脚步。
野火照亮林间空地,使这个刚刚经历过一场诡异事件的狭小空间更加诡谲。栓子从草丛里站起,手里抓着石块。看清情况,他立即呼喊:“快走啊,师父!”
半天儿知道这可能是唯一逃命的机会,可他还是放不下老栽楞。回头看,老栽楞已被三五个人的“群狼战术”逼到倾斜的索伦杆前,铁锹长棍一下下猛击他的身子,让他无力招架。
目光上移,半天儿看到索伦杆中段正在发育的火苗,遂将燃烧瓶丢给栓子,“栓子,帮栽哥一把!”
栓子准准接住,单眼瞄准,以撇手榴弹的姿势将燃烧瓶丢向那片火苗。
十环!火焰顺着树皮流下,滴落漫天火雨,松脂也借着高温猛烈燃烧起来。袭击老栽楞的人呼喊四窜,用力拍打头顶、肩上的火苗。
老栽楞终于得空站起来,可他并没有逃的意思,而是带着火焰跳到最近一个敌人身边,宽大的手掌按住他脑袋猛地撞向树桩,一下就将其撞晕。而后他继续用力,直至将那人脑浆迸裂,他又跳向下一个……
半天儿狂呼:“快走吧,栽哥,你不是对手!”
老栽楞仍不做理会,势要与敌人同归于尽。半天儿暗恨这个一根筋儿,一时不知是该过去还是该带着栓子逃命,犹豫之际,他的脚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住。
他低头看,虎子醒了,双目圆瞪抱着他的腿。他用另一只脚猛踹,没能踹动虎子,倒是虎子用力一扯,将其按在身下,沙包大小的拳头倾泻向他脸颊。
栓子匆匆冲上来,由后勒住虎子脖子,将其生生拔起。半天儿大口喘息,捡起虎子丢下的工兵铲,对着他面门就是一顿乱拍。
虎子再次晕厥,可为时已晚,九爷的人绕过火线来在近前,各种武器闪着寒光。情急之下,半天儿用钢针抵住虎子脖子,命令道:“让你的人滚开,否则老子要了他命!”
九爷的人相视一眼,露出轻蔑的笑容,继续逼近。半天儿再次威胁。九爷道:“一个干脏活儿的,你不杀他事后我也得清理痕迹。兄弟们给我弄死他们!”
人们如饿狼一样扑来,半天儿丢下虎子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恰在此时,一声枪响划破山林,冲在最前面的一个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九爷的人急忙就近寻找掩体。半天儿回头,见叶潇潇端着一把猎枪从林中飞奔过来,步履稳健,目光凛冽,俨然一个饱经战火的女战士。
白九爷从树后探头,“臭娘们儿!又坏我的好事!”
潇潇一枪击中那棵树,树皮崩飞,她朗声道:“你还真是脸皮厚,你干的事儿哪件是好事儿?”
九爷不语,林间变得压抑而安静,只有老栽楞那边响着战斗的呼喊。半天儿灵敏的嗅觉嗅到一丝不安,可刚想提醒潇潇已经晚了,一把托着锁链的钢钩从一侧林中飞出,正勾住枪管。而后铁索回力,枪脱手落地。
叶潇潇急忙去捡,另一把钢钩飞向她。她疾停后倒,钢钩插入她面前松软的泥土。
帅不过三秒!半天儿自语一句,将钢针丢向白九爷,跑到叶潇潇身边将其护住,栓子又进入投石器模式,将石头轮流丢向人群和操控钢钩的胖子,可打击面一经扩散,火力减弱,敌人立刻上来把他们围在中央。
半天儿把二人挡在身后,冷静道:“我服了九爷,要杀要剐随你便!但咱俩的事儿是江湖恩怨,跟他俩没关系,放了他们,我任你处置!”
九爷站定,使钢钩的胖子把猎枪递到他手中。他熟练地拉动枪栓,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半天儿脑袋。
半天儿心说完了,却见白九爷眼中突然蒙上一层惊恐,将枪口抬离他额头。随即枪声作响,子弹跃过头顶射向他身后的树上。他急忙转头看,见第一层树杈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一袭白衣的瘦弱女人,白面红装,嘴角含笑,一手扶着树,目光空洞地俯视着下方,胸口处一个弹孔冒着残烟。
观察时她发出“嘎啦啦”一声怪叫,嘴以常人难以想象的幅度大张开,朝九爷吐出一颗弹丸。
九爷闪避,弹丸击中石块,爆出火焰。九爷抬枪再射,女子倏然无踪。人们惊愕之际,她又突然出现另外一棵树上,将弹丸吐向人群。
有人被砸中脸,火焰瞬间吞噬了脑袋。
钢钩胖子再次抛出钢钩,准准勾住怪女人的头,怪女人瞬间人首分离。可不待他得意,更多怪响铺天盖地响起,朝这边包围而来,似哭似笑,让人毛骨悚然。
人们慌张地向一起靠近,四下寻找,遂见周围树上、地上、石头上不下十几个怪女人悄然而立,全都僵硬地笑着,嘴巴大张。
接着,十数枚弹丸飞入人群,火光点点爆散,人群又炸锅一样四处逃散,各施绝技就近发起反击。可这些怪女人行踪不定,形同鬼魅,前一秒还在树上,下一秒就到了树下,好不容易有人锁定一个,刚拉开架势,就被“女鬼”不知哪个部位射出来的钢针插成刺猬。
越来越多的人受伤,痛苦哀嚎,“女鬼”却形影不离,围击变成屠杀。眼见着大势已去,铁四眼喊了一句“撤退”,九爷的人立马放弃进攻,逃进树林,“女鬼”们跳跃着追去,原地只留下一具具被灼烧的尸体。
连续的火攻让空地烧起大火,并迅速蔓延向周围丛林。远处老栽楞也被这些怪女人解了围,正追杀一个被烧了裤裆的江湖人。直至把他脑袋按扁,老栽楞回望一眼火海,跳进丛林不见了,紧跟着,他周围的“女鬼”也都离奇消失。
索伦杆烧成一条巨大红碳,伴随着一声巨响折向地面,溅起漫天火星,山顶热得仿佛一个火山口。半天儿隔着浓烟和烈焰寻找白九爷身影,目光所及,只有几个江湖人在火堆里抽搐,并不见九爷人。
潇潇拉住他,焦急道:“山火快把这里吞没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半天儿舍不得这个翻盘的机会,踟蹰着挪动。就在他要放弃时,不远处一棵烧着的树上传来一声呼救。
三人望去,见正是白九爷。
他被一个怪女人紧紧搂着,吊在树干上,动弹不得。半天儿大喜,跑过去捡起地上的枪,交给潇潇,“放他下来。”
潇潇抬枪瞄准,一枪正中“女鬼”的头。肢体松脱,九爷坠落,摔在地上。潇潇复又将枪抵住他脑袋。
白九爷浑身是汗,一半儿是热的,一半儿是吓的。眼下他见身边没有自己的人,急忙求饶,“天儿爷,绕我一命!”
半天儿第一眼并没有看他,而是在看那个“女鬼”。目光里,她向更高的树冠上跳起,消失在树冠后,继而一串怪叫飘向老栽楞跳走的方向。
火势越来越猛,半天儿来不及再琢磨那是什么东西,冷笑着看向白九爷,“饶了你也不是不行,有个条件。”
“啥条件?”九爷祈求似的问。
“谜语给我。”
“啥谜语?”
“少装蒜,你找金窖的谜语!”潇潇喝道。
“嘿嘿!”白九爷嗅到一丝生机,表情又变得狰狞,“想要谜语你们可杀不了我了,谜语在我脑子里,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呵呵,”半天儿也是一声冷笑,一脚踩住九爷的右臂,撕开他的袖子。他刚刚注意到九爷说话时下意识地动了动这条手臂。
九爷的手臂满是新旧伤疤,残破的皮肉上纹着三行满文纹身,翻译过来是:
五尺血木一尺口,蛇仙背着金鸦走,欲寻金窖缺金鼓,金鼓非鼓三百斗。
配齐太极钟一口,七声洪音黑龙吼,黑龙来时化金乌,金乌指路看神首。
十二座庙十二首,一首一道开门咒,入得生门来叩头,入错死门把命留。
半天儿就地捡起一把断了的匕首,揪起九爷的肉皮,假装要剥皮。九爷吓得不轻,翻滚着把手臂压在身下。半天儿停下,“你他妈也知道害怕。知道害怕就告诉我这是啥意思。”
九爷立马又变得水裆尿裤,“天儿爷,我要是知道不早就打开金窖了吗?这不知道才费这么大劲,三分五次骗你解谜呢。您——”
半天儿觉得他说得在理,心里一股冲动想要杀了他,可心里另一个声音又阻止他在潇潇面前杀人。这时,九爷从土里抓出一个圆球丢向潇潇。
潇潇下意识躲闪,圆球击中她额头弹开,枪也转了方向。九爷顺势钻进火堆,哀嚎着跑向远方。半天儿捡起那个东西,发现是一颗未爆炸的弹丸,刚刚那一下磕裂了外壳,里面有白色粉末冒出青烟。
他急忙丢到一旁,还未落地,弹丸变成一团火光。这时,一棵烧着的大树倒下,提示三人此地不宜久留。三人相互搀扶着逃往山下。
下山途中半天儿和叶潇潇都心事重重地不发一语,唯有栓子纠结白瞎那么多金子了。直到路过之前挖宝的地点,他看见土坑里埋着的一个破旧石像才意识到之前那些金子竟然都是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