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潮湿的牢房里,李辑缓缓睁开眼睛,他试图从黝黑的地面上爬起来,刚撑住地面的手掌一颤,整个人又倒在原地。李辑望着天花板上不时闪过的红色光影,他的眼神格外孤寂,浑身的疼痛让他时刻记起那两个监管者的所作所为,如果没有飞廉,他此刻已经是一具疯癫的行尸走肉了,但他也付出了四分之一的生命作为代价。
李辑深吸一口气,双手撑着地面,缓慢的挪动着身子,用背部依靠着那堵漆黑的墙。
“呵呵。”铁栏杆外传来一道笑声。
李辑侧过脑袋望着牢房外,对面那个老头坐在自己牢房栅栏边,满是沟壑的脸庞堆挤着笑容。
“踏上成王之道的小子,你想活过下一场死斗吗?我看你现在的状态够呛。”老头仰着头,用手指不断敲击着铁栏杆。
李辑一言不发,歪着头望着老头,眼神里尽是冷冽,他仍旧记得上一次老头的戏弄。
“你小子还记仇,让你先尝点甜头。”老头将手指放进口中,下颚用力一咬,他的手指破了一道口子,鲜血不断滴落在地上。
李辑握了握拳,他发现自己的气力正在恢复,四肢不再那么乏力了。
“你可以使用能力?”李辑疑惑的问。
邋遢老头只是笑了笑,用手指了指李辑的方向,然后捏住了自己的伤口。
“把你碗里的两只鸡腿给我,我就帮你一把。”
李辑望着铁碗里的鸡腿,他眼中有些迟疑,他将手放在胸口的那个小铁片旁,李辑很怕老头会像上次那样戏弄他,他不想再被能量抑制器刺激心脏了。
“你再过二十分钟左右就得迎来下一场死斗了,你自己看着办?”老头挠了挠腋下,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随之又把手放在腿上。
“老头,我信你最后一次。”李辑说完,将两只鸡腿接连抛了过去。
老头捡起地上了鸡腿,用手背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大口啃着手中的鸡腿,脸上流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愉悦。
李辑望着大快朵颐的老头,他不免咽了咽口水,端起那碗有些酸馊的糊状混合物,他努力令自己吞咽下碗里的食物,他的胃部肌肉不断抽搐,一种强烈的呕吐感占据了他的大脑,李辑强咽下最后一口馊粥。
“老头……你又打算骗我?”李辑捂着腹部,避免胃痉挛让自己吐出来,他皱着眉头催促着老头。
老头望着手里还剩的一根鸡腿,将左手的中指放进口中一咬,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在牢房之间流窜,老头又啃了一口鸡腿,脸上再次洋溢起了笑容。
李辑缓缓闭上双眼,随着血腥味不断涌入鼻腔,他能隐约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逐渐恢复,他的意识仿佛失去了重力,从体内脱壳而出,在诸天星海之中遨游。
李辑睁开了双眼,他冷漠的打量着啃鸡腿的老头,眼中不时闪过疑惑。
“现在换你出来了?”老头咀嚼着鸡肉,问道。
“你为什么要帮他?”李辑问道。
“我这个人啊,一辈子没什么爱好,就图一张嘴巴,我吃了那小子的两只鸡腿,救他一命应该的。”
“但你会因此丧命。”
“人总会死的,人活久了就会变得无趣,死之前能吃一顿肉很值得!”
“你到底是谁?”
“我叫什么?容我想想。”老头面带思索,突然像是记起了什么,“我姓方,单字圆。”
“你是当年的二十四人之一,九命方圆!”李辑语气中透露着惊讶,他未曾想过会在牢房之中遇见千相之乱的参与者。
“你现在的表情很像十几年前的一个小家伙,你们身上都蕴含着他们的气息。”方圆老头神色有些落寞,一时间哀思如潮涌上心头。
“我吃完了,也是时候了。”方圆将鸡骨头丢在地上,起身拍了拍手,伸出尖锐指甲的手指划过自己的颈部,一道鲜血从颈部动脉溅射出。
似乎是落在地面上血液的原因,李辑原本虚弱的身体快速恢复起来,腹部的烫伤迅速脱痂,露出了粉色的新生皮肤。
“这一滴心头血,送给那个小子,他的宿命早有定数,也是可怜可叹!”方圆抬手牵引出一滴猩红的血珠,轻轻一弹指,那滴血珠附着在李辑的额头,随即消隐于肌肤之下。
“前辈,一路走好!”李辑双手抱拳,身子微躬。
对面牢房里形如枯槁的老人昂首仰天,他缓缓合上双眼,脸上挂着笑容,犹如一座如释重负的雕像。
“编号9102517,面对墙壁,高举双手!”身着红色斗篷的监管者出现在牢房外,监管者刚子的眼神里隐藏着一丝惊恐。
李辑甩了甩头,似乎刚才自己的身体被飞廉占据了,他看到了栏杆外的监管者,顿时眼含怒火的瞪着那名监管者。
刚子按下手里的控制器,李辑捂着心脏跪倒在地,脸色一阵苍白。
“编号9102517,不要招惹我,否则有你的苦头吃!”刚子厉声说,“现在,面对墙壁,高举双手。”
李辑感觉心脏的疼痛停止了,他从地上站起来,双手高举面对着墙,他必须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会通过成王之道,他会惩治这些内心阴暗的家伙。
铁栏杆开始收缩,李辑随着监管者的口令走出牢房,一步一步迈向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现场的观众朋友们,欢迎来到睚眦大斗场,今夜是成王之道挑战者的第四十场死斗,我们是将见证四十连胜,还是成王之道终结,已经在睚眦赌坊下注的观众肯定格外关心这场死斗的结果。那么,接下来让我们高喊他的名字,亡廉!”主持人巨大的身影出现在斗场中央,他伸手指向南方的青铜门。
“亡廉!亡廉!亡廉!”高台之上的观众疯狂的叫喊着亡廉,尤其是那些将身家性命压在亡廉身上的赌徒,叫喊声简直是撕心裂肺。
青铜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褐色麻布衣服的男人从青铜门里走出,现场的观众瞬间沸腾,不断喊着他的名字。
“接下来,让我们欢迎三位睚眦大斗场的常胜者!”主持人大手一挥,其余三扇青铜门发出轰隆响声,三个造型各异的人走进斗场,其中一个男人不断向周围的观众挥舞着手臂,他很享受这种被所有人注视的感觉。
“天黑请闭眼。”主持人的巨大身影矗立在斗场中央,俯瞰着在场所有人。
观众席上接连不断的有观众站起,双手汇聚着能量球,五颜六色的能量球砸向能量屏障,半圆形的能量屏障逐渐亮起,在场观众能够看见斗场内部开始刮起一阵阵金色的风。
“各位观众,今天随机出现的地形为金沙荒漠。”主持人的巨大身影渐渐消散,也意味着死斗正式开始。
第一层高台,13号包厢里,那位尊贵的大人坐在落地窗边的紫檀木宝座上,眼神冷漠望向斗场内圈的四名斗奴。
“你觉得这一场谁会赢?”13号包厢的贵客问道。
“他的胜率高一些。”包厢里的另一道身影转过头,透过玻璃望着斗场。
“为什么?”
“我看了他十场死斗,他每次都能在临死前反杀对手,今天的他和上一场不太一样,他身上似乎有了一些新的变化。”
13号包厢的贵客端起一旁的盖碗,拈起青花瓷盖,轻轻刮去茶汤表面浮着的茶沫,茗了一口杯中的六安瓜片。
斗场内圈,李辑站在风沙之中,他能感受到有一股轻盈的力量在与他体内的风共鸣,他谨慎的观察着脚下的地形,因为沙漠之中隐藏着无数流沙,一旦身子陷进流沙,对手将会毫不留情的收割他的性命。
李辑双手朝地,掌心释放的风暴将他推向空中,他望向高台之上的观众,脸上的表情突然凝重,他看见上百名身着黑袍的观众站在座位上,手中不断释放着能量球,能量屏障布满了裂纹,有一部分坐在走道两侧的观众都披上了黑袍,他们与身披红色斗篷的睚眦守卫厮杀了起来。
能量屏障作为睚眦大斗场的标志之一,在上百名黑袍人的联手攻击下,化为了一块块斑斓的碎片。
“轰隆!”一声巨响从李辑头顶传来,震得李辑有些头昏脑涨,悬在半空的身体坠向地面。
“嘟……嘟……嘟……”整个睚眦大斗场响彻警报,一名名身着红色斗篷的睚眦守卫从观众席入口冲出,抵御着斗场内肆意破坏的入侵者。
即将摔在沙漠上的李辑反手一道旋风,将自己的身体上推,双手伸直平展,双脚平稳地站在沙漠上。
“轰隆!”
又一声巨响,李辑感觉自己被一团阴影笼罩着,他抬起头望向那块坠下的巨石,他不假思索的将轻风遍布全身,一个纵身冲跑,掌心再度释放两道风暴,整个人宛如从人间大炮发射,疾速飞向了阴影之外。
随着重力的牵引,李辑摔落在金色沙漠上,他转身望向斗场中央的巨石,呆愣的盯着斗场穹顶中央的洞口,一束阳光穿过穹顶的缺口投射在金色的沙漠上,整片沙漠闪耀着金色的光芒。李辑伸出颤抖的右手放进阳光之中,在这个度日如年的人间炼狱,阳光真是令人久违的事物。
李辑手中不断出现黑影,他望着穹顶中央,一个个面戴恶鬼面具的黑袍人从洞口一跃而下。
“百鬼?”李辑喃喃自语。
睚眦大斗场,第二先生办公室。
一个身着黑色长褂,左胸口绣着红色睚眦的男人从办公室走出,望着面色焦急的徐戊,“第二先生有令,释放所有斗奴抵御外敌!”
“张辛,释放斗奴可能会造成无法预料的后果,第二先生果真这么决定了么?”徐戊面带不解的问。
“你是在质疑第二先生吗?”张辛厉声问道。
“不敢。”徐戊摇了摇头,却始终站在门口,没有半分离开的打算。
“徐戊,是我说的。”木门之后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属下领命。”徐戊深深一揖,立刻领着手下去释放囚禁于各区牢笼之中的斗奴。
斗场内圈,李辑望着混乱的场面,试图趁机逃离斗场,他望了眼主持台上守卫掌管着的能量抑制器的遥控,李辑没有择脑袋一热选择腾空飞向那个射入阳光的缺口,他在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
穹顶缺口,再度出现十几道身影,这十几个人并没有身着黑袍。有几人脚踏白云飘向地面,其中有一个穿着一件奶酪黄蕾丝开衫,胸前绑带随风律动,配着一条杏色钩花针织半身裙的女人冲着李辑捂嘴轻笑。
李辑不禁脸色微红,急忙转头看向其他十几人,一个高达三米以上的壮汉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名壮汉离地面还有五米时,从白云上一跃而下,他冲向一扇青铜门前,深吸一口气,整个身体变得格外壮硕,头顶长出两只黑色弯角,他握紧拳头,一拳砸在青铜门上,整座青铜门发出轰鸣声。
壮汉再度握紧拳头,又是狠厉一拳,整扇青铜门明显多了一处深凹。他的身体涌出无尽的黑色能量,浑身青筋暴起,身体不断膨胀,此时看上去足有五米多高,他再度握拳,拳头中蕴含着一股势不可挡的气息,青铜门轰然倒塌,门后的睚眦守卫化为血泥。
另外三道青铜门也分别被其他三人轰碎,一个身披金色袈裟的光头男人站在阳光之下,他面带和善的笑容。
“存在了一千多年的睚眦大斗场终将倒塌,世代沦为睚眦大斗场奴隶的人们啊,你们应该鼓起勇气奋力反抗,你们应当让世人看见你们原有的光彩,让那些压榨你们、欺辱你们的罪恶之人统统消亡,和我一同构建属于我们的神国吧,那才是你们灵魂的归属地!”金光灿灿的光头男人轻声诉说着,他的声音响彻整座睚眦大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