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Doris竟真敢?刚过法定结婚年龄没两年就奉子成婚这事儿要没点想象力还真编不出来。毕竟“结婚”这种大俗事儿,对于我们这些年轻貌美的少女们来说,原本还遥远得很,但身边有个亲密的朋友冷不丁说她要结婚了,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让人有点儿难以接受。
我这还调整着情绪呢,Clemence就马上建了个新群,把我和Fiona拉进去。看来她是我们几个里最难以接受的那个,毕竟她这刚离开北京还没半年,Doris那会儿还沉湎于悲痛之中,才几个月就要嫁做人妇当妈妈了?“简直乱套!”她就像个古板地家长。极为详细地询问了狗子的情况,我们刚告诉完她狗子的全名没两分钟,她就瞬间把人家的简历从网上找到了。
她发现比Doris大三岁,香港科技大学计算机的本科和硕士,刚毕业一年,从实习期就一直在IBM工作。
“至少不是个不学无术的人。”Clemence老气横秋地说,“可以作为孩子的爸爸。但怀孕了不一定表示要结婚啊,这根本就是两回事!”她振振有词。
我和Fiona都惊呆了,这怎么就是两回事儿了?怀孕了不结婚,那……那算什么?
“就是两个人一起抚养孩子,等真觉得感情到了能结婚的那个程度再结呗,为了生孩子而结婚,这也太不好了。”她给我们解释她的观点。
听起来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可这家伙似乎不知道“奉子成婚”说的就是这个情况,这年头“为了生孩子而结婚”的人比比皆是,或许再过几年,就要变成“不为孩子,谁要结婚”这种更不像样的情况了。以Doris此时的客观条件来看,未婚怀孕貌似就只有两种选择,对方愿意负责,两人结婚,生下孩子;对方不愿意负责,打掉孩子,两人分不分手再说。我猜在Doris心里,压根儿就没有过第三种情况,选择权基本都握在对方的手中,她是那个被决定的人。成为一个未婚妈妈?且不说Doris是否有这个不畏人言的胆魄,首先政策就不允许,没有结婚证就没有准生证,各种费用需要自付,享受不到带薪产假,甚至日后孩子上户口都很有问题。在Clemence看来,奉子成婚太不浪漫,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是人生成百上千需要妥协的事件之一。
哪种感情才叫到了能结婚的程度呢?这似乎也没有个标准答案,许多相恋多年的人没有最终步入婚姻,也有原以为准备充分的夫妻最后依然是走不到最后。将婚姻当成此时两个人最正确的决定去做,然后好好磨合,彼此互敬互爱,能合则合,不合再分。不可以吗?
一生一世,一定要作为一段婚姻的先决条件吗?结个婚而已,真的要这么严重吗?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时不时在问自己。人生总有些重要的决定,高考时选择学校,之后选择男友,选择工作,选择生活的城市,是否结婚,是否要孩子。仿佛每一次选择都会决定人生的走向,可每次经历之后,又觉得似乎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早已被安排好,我们只是被迫去执行而已。几个人能挣脱命运,又有几个愿意费劲去和命运搏斗呢。
Doris是天津人,竟然还是个天主教徒,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把婚礼安排在天津的西开天主教堂里。婚礼的前一天,Clemence、Fiona和我分别从三个不同的地方赶去天津,Doris很有人性地帮我们在Westin安排了个连通房。我下午风尘仆仆地拎个箱子进房间时,Fiona已经到了,正抱着桶炸鸡边看美剧边啃呢。开门一见了我,就和触了电门似的兴奋直哆嗦,抓着我肩膀都快把我晃散架了。两个月不见,虽然经常视频,但也的确太久太久了。
我把行李放好,洗了个手,和她一起在写字台面对面坐着,一起啃炸鸡。真是久违了的感觉,到上海了之后真是一门心思埋在工作里,极少有这样悠闲的时光,更何况还是和老友一起无所事事地放松。再过一会儿Clemence就要到了,一想到这儿,我心里莫名其妙美滋滋地。
“Doris要结婚了,结婚!”Fiona毫无征兆地就这么感伤了起来,嘴里还叼着块鸡腿呢,瞬间就热泪盈眶了。
我有点儿跟不上她情绪跳跃的节奏,一脸懵逼地看着她。
“我还记得那次咱们几个跟着她去那个地下室收拾东西时她那副模样,我心都碎了,还担心她会不会就这么消沉下去,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萌蠢萌蠢的Doris了。没想到,还没过半年,她竟然,竟然结婚了。”Fiona扁着嘴先哭了一阵,眼泪还挂脸上,又笑出声来。
丫肯定喝多了,我低头看了看桌子下边的垃圾桶,果然已经扔了三个啤酒瓶。真够可以的啊,天都还亮着呢,竟然就喝高了!
我从外卖纸袋子里掏了掏,也拎了罐啤酒出来,管它那么多,Doris明天就结婚了,这么充分的理由,难道还不够我们从今天下午就开始庆祝吗?
刚打开喝了一口,那股冰爽的感觉顺着喉头往下走,在胃里落踏实了之后往上又腾了口气,一个嗝应运而生,炸得我眼睛鼻子一起发酸,不知怎的,我的胃里像堵了块大石头,眼眶也湿了。离开上海那个可以让我全副武装一心工作的地方,回到熟悉的氛围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怀念这种感觉。从刚刚进Westin的那一刻,大堂挑高的大厅、古典乐、光亮的大理石地板、电梯里类似的“goingup”,回忆汹涌袭来。
我镇定情绪,开始想象婚礼的样子。一袭白纱如云朵般在漫长的红地毯上漂浮,地毯一端是一抹黑色的身影,我白纱顺着红毯往前,黑色身影逐渐清晰。他个头很高,头发打理得很精神,两弯浓眉下是永远带点戏谑的眼睛。丁毅勇的脸那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对我伸出手。我的心像是被人当成毛巾一般两头拧,纠得喘不过气来,眼泪不由自主地就这么砸了下来。
Fiona看着我哈哈大笑,举起新开的一罐酒和我的酒罐子碰了一下。
“我好想丁毅勇。”总算能说出在心里憋了好久的话,竟还是带着哭腔的。
“后来我见过他一次。”Fiona轻飘飘地说。
“啊?!”
“他来我店里,一副要死不活地样子。”
“然后呢?”
“他就在门口那靠着站了会儿,我问他要不要喝点什么,他摇摇头就走了,什么也没说。”
我想象他当时的样子,哭得更厉害了。
“既然还那么喜欢,就和好呗。”
我还在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时,门铃响了。
根本都不用猜,肯定是老妖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