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emence和她们坦白了感情状态之后很快又宣布了另一个新决定,她不久也要离开斯尔敦了,但倒不是如我所愿要到科望做老板娘当我靠山,而是申请上了个美国名校和清华合作办学的MBA。君欲善其事,必先将利器也,她不仅要成为王身边的女人,还想成为王身边尽量可与之比肩的女人。还是何笑笑同学深谋远虑,让我不得不佩服。
春天才刚刚到来,大家竟然都各自有了新的方向。我们四个虽然缘起于斯尔敦前厅部不咸不淡的职场关系,但相处久了,还真有些姐妹情真的意思。纵然不如Doris所预计的大家都长久圈在一起,然而,从长远来说,或许都不是什么坏事。
Fiona那天号称的自己开店当老板竟然不是一时冲动,自那天高调宣布后,就开始四处找合适的店铺。她有个不离身的小本子,把各意向店铺的位置密密麻麻都写上面,每天就看她骑共享单车一条街一条街地去找,找的时候还不忘在群里时刻报告进展。诺大北京城,想找个合适的店面可谈何容易。她的理想店铺大小从50平,到30平最后到15平,我担心她再考察个几天,就决定干脆直接每周三半夜到鬼市摆摊去算了。可即便现实残酷,大概也多少受了Clemence的一些影响,她觉得不能手无寸铁地进入一个全新的行业,毕竟那十五万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一拍脑门子,竟然花了一万多块去北京服装学院报了个服装设计周末课程。她说,破釜沉舟吧,不留退路了。从此,共享单车蹬得更起劲了。
虽然在我看来,像Fiona这种北京孩子永远是有退路的,大不了创业失败赔完了,那也就当是赚了个经验教训,回家休整两天之后,再重投简历找个工作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但她这种精神是很值得肯定的,可这种不破不立的决心也带来了一定的负面影响。自从她决定创业后,就变得格外抠门、能省则省,再也不是那个时不时抢着买单的北京傻妞了。
而我,正式全职成为科望集团董办的一名员工,开始每天上下班打卡的生活。大概我到来之前,大家对我的来历都有所猜测,觉得我和秦朔多少有点关联,所以倒是都还对我和颜悦色的。也有几个好事的人尝试过私下以关心新同事之名请我吃饭,想从我这确认我的“后台”是谁,我自然不会轻易就这么交代了。从长远来看,Clemence和秦朔到底能走到哪一步还不一定,我就别把鸡毛当令箭,自诩为皇亲国戚的。所以,对外我的口径都说是由一个券商的朋友推荐的,她或许认识秦朔,但我本身就是个毕业不久的黄毛丫头而已。
我所谓的这个券商朋友,指的是叶子君。毕竟她也很热心地帮我托了关系,所以正式进入科望后,我第一时间告诉了她这个消息,想请她吃个饭什么的,毕竟就我近期的财政情况来说,主动请客这已是我能表达的最大的诚意了。叶子君万分真诚地恭喜了我,她表示遗憾的不能和我一起吃饭,她并不在北京,或许一两个月后会有再来出差的机会。不得不说,我松了口气。但其实想见叶子君我还有另一件事想和她私下确认,就是她所崇拜的学姐秦欢到底是何方神圣,和秦朔之前是否有那么点关系。这事儿一直还埋在我心里,像是根刺,很想拔之而后快。
但林林总总的这些那些,毕竟都只是生活的一些边角料,到了一个新公司,我现在的头号大事就是适应新的环境,并尽快弄清楚我这份工作到底是干嘛的?
科望作为国内最大的上市地产公司之一,项目遍布国内的一二线城市,一直以优质房产开发质量和规范的物业管理在国内有很好的口碑,算是标杆型企业。我所在的部门是科望的董事会办公室,不属于核心部门,也就是说业务经营和我们不搭嘎。董办作为一个上市公司的喉舌,却依旧需要了解公司的各项业务,清楚其线上线下的表现并将其有机结合起来。
所谓线上,指的是各个地产项目的发展与营收情况;所谓线下嘛,则指公司股票价格的涨跌;所谓线上线下的有机结合,是指要监控公司的股价是否和公司项目盈利预期能相匹配。
董事会办公室服务于董事会,董事会服务于股东会,所以,我作为董办的一名新兵,食物链的底端,被分配的任务除了复印会议资料、做会议纪要、整理各项文档之外,还有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就是处理投资者关系。具体来说,一来是接各种中小股民打到董办咨询的电话,大部分是骂人的;二来是回答交易所互动平台或者各类财经股吧的投资者提问,大部分也是骂人的。
于是,我在斯尔敦所锻炼出来的不怕骂、骂不怕的精神,又一次在科望得到了很好的验证。
“叫你们董事长听电话。”又是一个想和秦朔聊聊的听上去有点年纪的大伯。
我找出了个规律,接过的电话里,大部分是大爷大妈,年纪至少五张往上,年轻人极少,五分之一找董秘,五分之一想套点所谓的内幕消息,另外五分之一只要一接电话就是一通骂,剩下的五分之二,全都想直接找董事长,有大生意要谈。虽说董事会服务于股东会,但是每个股东打电话过来都想直接找董事长谈,那秦朔一天到晚估计什么也不用做了。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董事长出差了,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我边看证券从业资格考试的书,边接电话。
“哎,你一个小姑娘,能懂个啥?好几千万的大生意,和你们怎么聊?”
“哦,哦,那是。”我附和着。
“你们董事长啥时候回?”大伯问。
“这我还真不清楚。”我翻了一页书,这已经啃的第三遍了,这么枯燥的考试,我必须一遍过,可不想看第二次书。
“行,他回来以后让他给我回个电话。”大伯很霸气地说。
“好嘞。”我让他把电话号码和尊姓大名给留下来,然后把电话挂了。
我看了看手头号称要秦朔回电话的人已经写了两页,这年头,有梦想和没自知之明的人一样多。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张小姐是董秘,董事会秘书,算是咱们这个办公室的头。她告诉我,只有那些知名财经媒体的人打电话过来说有采访提纲或者负面报道时再通知她,其他猫猫狗狗一律让我自己想办法搞定。
我喝了口热水润润喉,看了看其他同事。马上公司的第一季度报要发出去了,所以大家都挺忙,工作时间,都忙手头的事,闲聊的很少。不过,在科望的工作氛围大概就是这样,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别来虚的。刚开始让我觉得挺没劲儿,但呆了一周之后,觉得这种效率很高,减低了职场的社交成本,其实挺不错的。交朋友嘛,私下交去。
又来电话了,我都懒得费劲去叹气了,机械地接起电话。
“证券部吗?”这次倒是个年轻人的声音。
“是的,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你是哪位?”
“我是证券事务代专员,我叫程晨。”
“你们科望股票最近怎么回事?我警告你们啊,再这么跌下去我就去跳楼,我变成鬼也不放过你们。”对方气鼓鼓地。
我觉得纳闷,像这么情绪化的股民是有,但直接以死相逼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何况最近科望股价表现还行,不至于让人想不开啊。
“先生,您先冷静一点。我们公司最近股价表现还不错,您是不是看错了。”
“看错什么呀?刚刚从十一块四毛五直接跌到了十一块四毛四,整整给我跌了一分钱,一分钱!”
对方说着说着,忽然开始狂笑,还笑个不停。我莫名其妙了一阵,忽然意识到,这特么是有人在整我呢。我没搭话,等着对方那作妖现出原形。
“程晨,一起吃个饭吧?”他冷静下来后说。
“您是?”这声音挺熟悉,有点像……但我又不是太确定。
“你答应了我就告诉你,绝对不像你那样,又找替身又演戏的。”说完他又笑了起来。
这下我马上明白了,这家伙是丁毅勇!
“没空,没兴趣。”我压低了声音,怕其他同事听见。
“哈,只怕是由不得你啦,今天中午,我非让你和我一起吃饭不可。”他大言不惭。
“哦,这样啊,拜拜。”我啪地挂断电话。你谁啊你?!我没吃过饭吗,搞笑!
刚挂没几分钟,有人敲了两声玻璃门,随后推开门,钻进了个脑袋,丁毅勇那两条粗眉弯成了两条拱桥,一个劲儿朝董秘张小姐谄媚地笑:“张姐姐,我又来看你啦。“等他整个身子进门,才发现他一手拎着一个果篮,另一手拎着六杯星巴克外带咖啡。
一下子,整个办公室沸腾了,大家都凑过来吃的吃喝的喝。张小姐和见了亲弟弟似的和他又是寒暄又是拌嘴,他给每个人都递了杯咖啡,到我这忽然变成了橙汁。给我的时候还笑盈盈地说:“小孩喝咖啡长不高。”当着众人的面儿,这么无聊的玩笑我也只好认了,接过那瓶橙汁。
没等我转过背,他随即向大家宣布:“今天中午我请大家吃饭,地方都订好了。”他亲昵地搂着张小姐的肩膀,张小姐像只小鸡仔似的被他夹在臂弯里,笑得像个慈爱的老母亲。“姐,你和你部门的同事都得赏脸啊,我难得来一次,谁要不给面子我就太伤心了。”这一米九的丁毅勇撒起娇来简直让我想自毁双眼。
“去,当然都要去。丁总的大餐,天大的事儿咱们都得推掉。”张小姐被美男计正中下怀,想也没想,替大家一口应下来。
丁毅勇满脸胜利,离开办公室时,还挑衅地敲了两下我的桌子,我当即嫌弃地用书拂了拂他敲过的地方。
他装作没看见,带上门时,还不忘朝大家说:“那十二点,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几个同事热情地回复。
“呸!”我白了眼他离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