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隐山上一日,尘世轮回百年。”
“世人只知那九国交界处有一山,终年云雾袅绕,故名‘雾隐’,却鲜有人知山间有一妖。”
“那妖最善迷人心智,夺人心魄,隐于山间,多少人想要除掉她,却终其一生都不曾寻见一面……”
台上,说书人不紧不慢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台下,几个男子围坐在一起,皆是身着华服,腰间环白玉之佩,踏云纹锦靴,眉眼间有几分相似,他们大声的嘻笑着,
“诶,说书的,你说的那妖是真的,还是假的?若是真的,那妖能迷人心智……岂不是世间少有的绝色?那些道人就算是见到了,怕也下不去那个手吧!”
“大哥这不是说笑吗?且不说雾隐山上有没有妖,就说这雾隐山……什么山上一日,尘世百年,这不是瞎说吗!”
“三弟言之有理,看来这听书听书,也只能听听罢了,当不得真啊……”
“但这也太假了吧,切,爹还让咱们去那什么太学,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难道就为了可以信口开河,还说得和真的一样?”
说书人一身青衣绿襟,白玉发冠,腰间别着一把黑色的折扇,眉目清秀,带着几分书生卷气,好似没有听出几人话语中的嘲弄戏笑一般,只笑道,
“几位公子说笑了,在下不过是个说书的,这些山野精怪的故事也是道听途说,自然当不得真……但在下也不过是为了在这茶楼之中混口饭吃,公子们若是不爱听,在下换个故事便是……”
那几人见说书人这般也自觉没趣,又自顾自的说去了,
“说起来,如今宫里那位当真是好本事……”
“可不是吗!这才入宫几日,便从美人升为贵妃,圣上还专门为她修了一座九星阁……”
“爹可都说了,此次去雾都就算学无所成,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那位……否则,他也保不了咱们!”
说书人见几人又在说着别的事,摇了摇头,便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毕竟他也不是整日呆在这儿,还有事要办呢……突然,一个人影映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说书人手一顿,抬头望着来人,莫约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身浅色袈裟,手中一串念珠,一双璃色的眸中似有淡淡的星光,却少了几分惊潋,多了几分佛性。
“小师父有什么事吗?”
说书人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掩去眼底的不愉与莫明,面上却依旧挂着笑着问。长生或是没有看出说书人的不愉,只是微微欠身,
“施主,不知你刚刚所说的那个故事是在哪里听来的?”
“这个啊……从一个疯子口中听来的,那人失踪十几年,被找到时就说了一雾隐山上有妖,还说那妖极美。然后就把自己关在家里三天三夜,滴水未进……”
“阿弥陀佛,施主不必说了,小僧知道了……不知此去雾隐山还有几日路程?”
“雾隐山距此不过百里,到也不远……怎么,小师父莫不是也想去寻那所谓的山间女妖?”
说书人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一眼长生,长生也不恼,反是十分坦然的开口,
“小僧正有此意。”
“那在下愿小师父得偿所愿……不负此行?”
“哈哈哈……”
说书人提高音量调笑着说完这句话,满座皆笑。
长生到底是第一次入世,没有见过这般场景,也不由得涨红了脸。但到底是没有说什么,只在嘴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又道了一句“多谢”便勿勿离去,将身后越发大的笑声忽视干净。
出了茶楼,又远远地走了一段,长生叹了一口气,脸上了的红还末退散尽。
半月前,师父如往日般观星,却发现皇城有妖气,并非是他们所能对付的,而他们也不应卷入此事……但此妖与往日的小妖不同,若是不除,云国,命数将尽。
但师兄师姐都去了周国办事,师父又诸多不便,而九国制衡,更不能乱!
便只能让他去,可师父担心他修(学)为(艺)尚(不)浅(精),就让他去找一人……确切来说,是一个妖……
还有临行前,师父对他说的那些话……
“三十年前,我路过雾隐山下,无意之间误入此山,山间云雾弥漫,我便顺着一条溪逆流而上,不多时,便见一片竹林……也看见了,她……”
“青衣青带,三千发白,她似不悲不喜,坐于溪边青石之上,云雾缭绕了半身。提着一盏花灯,腕系条红结坠了一个金铃,指尖一动,铃随声响,云雾散尽,灯火幽微明灭。我这才看清,她腰间一只青色灵囊,竟是焚妖囊……”
“一时之间,我竟不知如何是好,直到冰冷的溪水浸透了鞋袜,这才反应过来……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却只说‘俗世之人,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刹那之间,雾起,当我再睁眼时,却发现自己已在上山之前的山碑旁……”
“脚下没有半分水迹,恍恍惚惚间,竟记不得她的模样如何,便猜想着她应当是山间精怪。”
“当我赶回寺中才发现不过在山中半个时辰左右,尘世却已过五年之余……”
“后来,我查遍至尊阁中所有经书奇卷,才得知她的一点信息……《上古残卷》有记:雾隐一曰,尘世百年,山间有妖,嗜糖喜静,一灯续天命,一伞定乾坤……手中法宝无数,无论是人是妖,皆可与之交易……”
“为师要你去找她……她会告诉你如何除妖,你定要换回那除妖之物,除了皇宫的妖……只是记住,缘溪逆行,万万不可踏进那溪水……不然,为师的腿,便是教训……”
长生想着自己师父那无奈的叹息,脚下的步伐加快,街道的繁华没能引起他的半分注意,可这一路却注定不可能安生。
“站住!”
“抓住他!”
不远处几个武师模样的男子从一条巷道中跑了出来,长生一愣,听见几人的话意识抬手拦下面前的孩子。
那衣衫褴褛的孩子恶狠的抬头瞪着长生,长生这才注意到孩子那双幽绿色的瞳眸,还有身上浓重的血腥气息,不由得有些惊愕,
“妖?”
孩子眸中划出一丝凶光,露出尖锐的牙,冲着长生的手腕狠狠地咬了下去。长生手腕一痛,察觉到妖毒入体,下意识地松开了手,那孩子便要跑,见此,长生另一只手从腰间取一张符甩在孩子身上。
“多谢小师父出手相助。”
一个掌事模样的中年男子冲长生拱了拱手,然后冲身后几个武师示意,几个武师便上前将倒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孩子提在手中。
“施主客气了。”
长生微微摇头,几人擦肩而过,那孩子依旧恶狠的盯着长生。长生皱了皱眉,口中念了一句梵语,那孩子背上的符便消失不见,孩子的表情也从一瞬的惊恐变成了麻木的死寂。
“生而为妖,本就不该存于在这俗世间,况且你小小年纪便有害人之心,上天本有好生之德,小僧今日便只化了你的妖丹,散了你的修为……只望你日后万万不可为祸世间……”
长生像是在对孩子开口,像是在喃喃自语一般,又想到那雾隐山上的妖,不由得有些担忧。
小妖尚且如此,那只凭残卷中记载寥寥几语的妖……又真的会帮他吗?帮他,除妖……
雾隐山,那又是怎样一座山?万物轮回有道,山上一日人间便是一年,又当真如此吗?
长生眸光明灭,皇宫中的妖又是何身份,师父竟要他去求助一只妖?雾隐山上的妖又是何身份……
他不知道……师父常说万物皆有自己的缘与份,时机到了,自然会知……
只愿,这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