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救命啊！”一声尖厉的喊叫划破寂静的夜色。
一位少女花容失色，慌不择路地躲闪着身后紧追不舍的黑衣人，禁步上的铃铛当啷当啷地响，头上的发钗跑掉了也来不及捡。
眼看着就要追上了，一道白色的身影闪过闪过，剑光流转，挡住了黑衣人的下一步动作。
看身形瘦长似是少年，白衣飘飘，像极了故事里的公子少侠。
白衣公子一招过去，黑衣人应躲不及，他愣了一下，转换剑法，干净利落三两下便将黑衣人打跑。
少女稍稍平息，声如蚊呐：“多谢公子。”
对方并未答话，头也没回地施展轻功而去。
第二天夜里。
还是同一个姑娘，被黑衣人追着，白衣公子出剑救了她，刺伤了黑衣人的胳膊。
“多谢公子。”
这次听到她的声音，对方转过头来，脸上蒙着白手巾：“这么晚了，姑娘孤身一人，何故在此？”
姑娘也蒙着面纱，看见对方露在外面的俊朗清秀的眉眼，也不回答，只是颔首行礼：“多谢公子。”
对方没再言语，拂袖而去。
姑娘摘下面纱，唤出躲在旁边的人，来人正是刚刚追她的黑衣人。
他望着白衣公子离开的方向：“是简老师吗？”
姑娘坚定地看着他：“是。”她转头看到名叫冯京墨的黑衣人捂着胳膊，心有不忍：“冯京墨，明天再坚持一下，定要留下她。”
“沈梦如，这么晚了去你家不太好吧……”名叫冯京墨的少年摘下了夜行衣帽子和面巾，看着胳膊上包扎的手绢，俊俏的脸庞在灯笼下映得红彤彤的。
沈梦如回过头来，宽慰道：“你不是受伤了吗？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受伤。再说，要是去你家，你妈那脾气，不会吃了你吗？”
“也是……那打扰了。”
“来，上。”梦如指指墙头，看着他迷茫的眼神，她想起他受伤的胳膊，向他摆摆手，“等一下。”说罢，她翻过墙头进屋去了。
留下王颋面对着一堵墙在风中凌乱：这不是她的家吗？为什么她要这么进去？
梦如从里面打开大门，王颋边进边嘀咕：“你进自己家为什么要和做贼一样？”
“我家的钥匙不知道被我娘藏到哪里去了。”梦如锁上门，眼帘一垂，“我喜欢这么进。”
冯京墨立马噤了声，沈梦如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他是她多年的邻居兼好友，她有多敏感他清楚。小时候每次从外面回来，他就总会看到她翻墙头进家门。至于原因，她说每次进门都是不一样的心情，无论好坏，她母亲总能看出来，她不想让母亲担心，所以不从正门进。
而她母亲几个月前去世了，母女情深，她一时间走不出来。不想承认亲人已经逝世，那些老习惯也都舍不得改变。
梦如拉拉他的衣袖：“进屋。”
她拆下他袖子上的绢帕放到一边，进而抓住了他的衣领，京墨抖了一抖，下意识抓住她的手：“你干嘛？”
梦如像是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干嘛，局促地收回自己的手，脸刷地红了：“唐突了，我就是想……给你上药……”
他收回手：“无妨。”
梦如低着头不敢看他，京墨看着她一直面向他的头顶和快要绞成麻花的手指，默默解开衣襟，半敞着伸出胳膊：“多谢。”
梦如看了一眼他筋骨分明的白皙胳膊就红了脸，缩回了视线，闭着眼睛摸索着。
“哎哎哎干嘛呢！”京墨看着对方逐渐偏离轨道的手哭笑不得。忽然神色一凛，一把握住她的手，向怀里一拉，梦如扑了个满怀。
带着铃铛清脆的响声，带着一股幽远的草药香。
他揽住她向后一退，顺势躺倒在地上，甩过一个凳子。说时迟那时快，凳子挡住了窗外飞来的一只短剑，被击的四零八落。
“谁！”京墨大喝一声。
窗外静默无声。
还趴在他身上的梦如此时心如擂鼓，也不知道是因为差点就没命的后怕，还是因为近在眼前的这个人。
“沈梦如。”他的声音在头顶忽然响起。
沈梦如如梦初醒：“嗯？”
“疼……”刚刚因为扔凳子牵扯了他的伤口，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沁了出来。
她赶紧起身，查探了一下窗外的情况，回身把冯京墨抱了起来。
冯京墨扑腾着想要下来：“不不不！”
“你别动！要不我就抱不动了！”她脚步踉跄，一路上冯京墨都在担心她会不会把自己半路扔下来。
看着自己被安然无恙地放下来，牵挂着她胳膊的心也终于落地：“你现在力气挺大的嘛。”
沈梦如甩甩胳膊：“没，只能坚持一小会。”
“叶叔最近来过吗？”
她沉思良久：“最近忙忘了，这么一说，他的确好久没来了。”
“我总觉得最近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没事没事，我一个人胡思乱想就够了，你不要再瞎担心了，再说了，我们俩在一起，怕什么！”梦儿一边故作轻松地说，一边给他包扎。
“我们俩在一起，那就是双剑合璧，天下第一。”他喃喃自语，回忆起他们当年一起玩耍时说过的话，那些做过的事、救过的人又浮现在眼前。他们俩在一起，就可以不顾世人的眼色自由行事，有对方在，那就是整个世界在。
冯京墨看着她忙碌的侧脸和垂在眼前的发丝，心下一动：“我可以……”可以和他们一样叫你梦儿吗？
梦儿是她的小名，只有她的家人会这么叫。
“我可以……”京墨捏着衣角，恨自己的嘴不听使唤。
“怎么了？你平时不是嘴挺快的吗？”梦如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他。
冯京墨看着她清透的眼睛，心像不受控一般悸动：“梦儿。”
两个字让梦如傻在原地。
京墨舔舔嘴唇：“我……”
梦如抿嘴偷笑，应道：“哎。”
若是月亮会笑，现在窗外偷看的它估计已经笑的合不拢嘴了吧。
二.
又一天，还是同样的套路，冯京墨扮成黑衣人假装追杀梦儿，果然白衣公子又来救了她。白衣公子这次下手太重了，一掌将京墨震出十米开外，口吐鲜血。梦儿见他似是要赶尽杀绝，趁他没防备，摘下他的面纱想要相认。
对方脸上有一道伤疤，他是男子！不是女扮男装的简老师！
对方手势一转，一柄短刃从袖口飞出直冲着心脏而来，梦儿闪身躲过一劫。
对方步步紧逼，招招式式狠辣毒练，让人难以还手。梦儿善使镖，眼下没有趁手的兵器，只能借着闪躲的空当从地上捡了几枚石子当镖用。
也多亏梦儿从小习武，身手算是敏捷，身上只挨了几刀，不至于被夺了命去。
“冯京墨快去找人！他不是简老师！”冯京墨颤颤巍巍爬起身，用尽力气抛给她一把刀。然后摸出烟花筒，释放信号弹。
见状，对方加快了进攻节奏，眼神中含冰射影，想要趁人来之前解决掉他们，梦儿招架不住，渐渐落于下风。
冯京墨看见梦儿有危险，抹了一把嘴上的鲜血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从路旁散落的架子上，抄起木棍冲过去朝那人脑袋狠狠敲了一棍子。对方被砸怒，回身刺剑，冯京墨原以为躲不过此劫，忽然一阵划破空气的利啸闪过，一支彩尾利箭当的一声击震了伤疤男子的剑。梦如远远望去，恰是翩翩白衣：
那支箭，那力度，可不就是简老师吗！
伤疤男子施展轻功迅速逃走。梦儿没再追，回身看到简老师走上前。她摘下面巾，露出一张鹅蛋美人脸，清秀英丽的眉紧紧蹙着，长长的睫毛下存贮着深不见底的忧愁。
梦儿看到熟悉的清秀面孔，躬身行礼：“学生沈梦如见过老师。”
简卿拂袖：“我已辞退中书外院老师一职，去意已决，你不必再多言了。”
梦儿看到她想要离开，脱口而出：“嫂嫂。”
简卿摇摇头叹了口气：“不妥……”
梦儿上前拽住她的袖口，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哭腔：“姐姐！”
简卿顿下脚步。
“梦儿父亲早逝，母亲为奸人所害，兄长失踪，凶手逍遥法外……梦儿孤苦无依，孑然独立，拿你们当自己的亲生兄姊，可是……是梦儿福缘浅薄，命该自己独在这世上苟延残喘……”
简卿心如刀割，却又不得不狠下心来说：“别这么想。”
“你找到鱼哥哥了吗？
简卿摇摇头：“没有。”
“你这两天和冯京墨自导自演是为何？”
梦儿惊诧：“姐姐如何识得那黑衣蒙面就是冯京墨？”
简卿觉得他们像是在“我自己教出来的学生我清楚。不要转移话题，为什么？”
梦儿很委屈：“当然是为了等你。这么久了都没见到你，找你你又不见，我们想见你只能趁你夜巡时见一面。”
“找我何事？”
“想你了呗。”
简卿很冷淡：“以后没什么事就装做不认识我们，记住了吗？”
“姐姐……”
简卿一脸严肃“沈梦如，冯京墨，老师的话，你们记住了吗？”
二人无奈行礼：“记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