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个……”文志雄刚才一见到坐在车里的章小北,他就隐约感觉她一定是为了她父亲而来。只是此刻,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打算要告诉她一切,他便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后,又说道:“小北,外面太凉,你如今又怀着孩子,我们进屋说吧!”
曹兵听了,忍不住侧过头去,透过车灯的光芒,暗暗观察章小北的神情。文志雄可是出了名的老奸巨滑,要不然当年的莫俊驰也不会栽在他的手里,现如今他借着曾是大小姐公公的身份,狂打亲情牌,想骗大小姐进屋,保不准屋里早就布置好一切,只等大小姐往里面钻,所以曹兵此时此刻是打心眼里一百个不愿意让章小北跟文志雄进屋的。
然而,章小北却丝毫不介意,她稍加思索,便点点头,随文志雄朝屋子里走去。
这间屋子十分的简陋,但好在十分的干净整洁。
文志雄给章小北和曹兵挪了一张凳子过来,给自己也拉了一张后,三人都坐了下来。
刚坐下,文志雄就剧烈的咳嗽起来,他急忙用一块白色的手帕捂住,然后拿开他下意识地将嘴角咳出来的血渍抹干净,然后将手帕折起来,没有让章小北和曹兵见到他已经咳出血来。
见他咳嗽完,喘气喘得很厉害,章小北终忍不住蹙着眉头说道:“伯父,我帮你倒杯水吧!”
文志雄倒是没有拒绝,轻轻点头说了声谢谢。
曹兵见了,不忍让大腹便便的章小北起身给文志雄倒水,他立即起身代劳。
文志雄接过水来又对曹兵说了声谢谢,他喝了一口温水下去,整个人情绪好多了。
文志雄轻笑着对章小北说道:“小北啊,虽然你现在已经不当我是你公公了,可在我的心目中,你是我文志雄唯一的儿媳妇!”
章小北听罢抿抿唇,不置可否。
就见文志雄沉默了片刻,缓声说起当年的事。
原来文志雄十几岁的时候知青下乡,后来回城,分配了工作,结婚生子,最后在政务部门谋了个一官半职,在政务部门初期,他兢兢业业也算是一个清官,可是后来渐渐地不甘那样平庸地过一辈子,防线也终于开始松了。
那时候无论是贪污还是受贿都是同等大罪,所以无论是给他送礼的还是他自己,都十分的隐讳,一般人无法察觉,他给不少有需要的人暗中大开了方便之门,也敛了不少不义之财。
后来,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期,下海经商流行了起来。文志雄谋政十多年,自然也积累不了少积蓄,为了洗白自己,他自然选择了弃政从商之路。
从此也确实在商界混得风声水起,而他过去所做的那些事,也似乎无人察觉,他的一颗高悬着的心,也渐渐松懈下来。
直到后来,莫俊驰的出现,犹给文志雄当头棒喝,他像老鼠见着猫一样惧怕莫俊驰会查到自己身上来。他便一时间起了邪念,但他多少还有一点良知,没有想要莫俊驰死,只是让他毁了他的记忆,让他下半辈子都在浑浑噩噩中渡过。
文志雄说,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终有一天会娶莫俊驰的女儿为妻。等他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迟了,为此他找文少希谈过话,父子俩发生过一次激烈的争吵,文少希甚至指着他的鼻子质问他,为什么老子当年所犯下的错误,要让儿子来买单?
文志雄竟然有无言以对。他甚至开始后悔,将儿子八岁就丢在国外历炼,如今儿子回来,能力确实强大,可是他与父母之间的感情,却像是有一道鸿沟跨在中间,任谁也翻越不过去。
父子的关系一直僵持着,直到有一天,文志雄得到了莫俊驰被文少希带回国的消息,他心底的恐慌就更加强烈,特别是知道儿子正在不惜一切代价在救治失忆的莫俊驰后,文志雄心底的恐慌更加的浓烈。
他担心莫俊驰恢复记忆后,会毫不犹豫地去告发他。到那时候,他苦心经营了一辈子的荣誉,也将毁于一旦。
于是,他便做了人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莫俊驰的那场车祸,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文志雄找人故意撞的莫俊驰。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思想准备,章小北听到这儿,她的整个人还是激动不已。她早已经隐约猜到,父亲当年失忆不是偶然,一定与文志雄有关,可她没有想到,父亲发生的那场车祸,居然也是文志雄所为。
她无法再静坐在那儿,全身上下都喷射着火苗的愤怒身躯,嗖地站了起来,她的肩膀和腿剧烈的颤抖,如果说文志雄当年让父亲失忆,尚可原谅,毕竟他没有让狠心到让她的父亲去死,可如今,文志雄居然为了掩盖事实,最终对父亲下了毒手。
莫俊驰的死是章小北这一辈子的觞,做为女儿,她居然没有对他尽过一天孝道,就连他的葬礼,她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参加。
而这一切,全都拜文志雄所赐。这又叫如何不恨?如何不痛?
“大小姐,你怎么了?大小姐……”突然腹部传来了一阵绞痛,章小北一脸痛苦的捂着小腹,已经说不出话来,曹兵见状,立即扶住了章小北,并一脸紧张地喊道。
文志雄见了,也一脸紧张地站起身来,小心地问道:“小北这是怎么了?”
曹兵听了,立即朝文志雄喷出愤怒的的火苗,吼道:“你居然还有脸问,大小姐若不是因为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恶魔,她又怎么会被气得动了胎气?不过,动了胎气也好,反正她怀的是你们文家的种,没了更好!免得大小姐这一辈子都与你们文家牵扯不清!”
说完,曹兵撇下一脸惊慌的文志雄,抱着章小北快步出了小茅屋。
文志雄下一刻,捂着胸口追了出来,他一边追一边说道:“曹先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小北和我的孙子!”
曹兵冷哼一声,并没有搭理文志雄,而是抱着章小北快步上了车。
此时此刻,章小北已经痛到晕厥,任凭急得满头大汗的曹兵开车载着她离开了大山。
至于文志雄,追出没几步,他便跌倒了,他的身体在泥泞中挣扎,口中默念着什么,最终晕死了过去。
夜色越来越黑,深山里路越来越难行,又加上天空飘起了雨加雪,李城绷紧了神经,在山路之间,小心奕奕地前行。
文少希静坐在后排,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李城知道老板这会心情不太好,他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往老板的枪口上撞。
就在这时,前方有一辆小车从他们的对面开了过来。
山路很窄,要双方配合才能顺利通过。
李城本能地按了按喇叭,给对方发了一个配合的信号。
哪知对方却仍旧霸道地将车子横在中央,根本就没有配合的意思。如此一来,双方就算僵持一夜,谁也没有办法通过。
“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文少希难得开口道。
“是,老板!”李城拉了手刹后,拉开车门下了车。
他走到前面的那辆车的车窗旁边,轻轻敲了敲车门,对车里的人说了什么,那人总算是勉强点了点头。
道路在双方的配合下,总算顺利通过。
李城松了一口气,心想对方若不是看上去很着急的样子,估计也不会这么好说话,看他那样子像是吃了炸药似的,话语间都带着怒气。
他隐隐约约看到车后座躺着一个女人,李城没有看清她的脸,但他估计一定是那个女人生病,急需救治,那个火药味十足的男人这才这么好说话。
因为山路实在难行,李城也不敢一直开小差,他很快就收回心思,专心至致的开车。
大约半个小时后,他们终于来到那间小茅屋跟前。
李城一下车就感觉不对劲,为什么这么晚,小屋的房门还敞开着,而且听到他们的车声,老爷子也没有从屋里迎出来,平时他可是老早就会从屋里走出来,笑呵呵地迎接他们才是。
李城能感觉出来,文少希自然也能感觉出来,他本能地推开车门下了车,朝小屋走去。
忽然,走在前面的李城踢到了什么,差点被绊倒。
他意识到什么,急忙蹲下身子,手电筒照了过去,果然就见到了躺在泥泞中的文志雄。李城颤抖着手朝老爷子的鼻间探去,但很快就缩了回来,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没,没气了!”
文少希听罢,定定地地站在李城的身后,他并没有凑过去复验老爷子的气息,他只是握紧拳头,眸光里射出犀利的光。
医生说,老爷子只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可活,可是她……居然连一个月都不能等?
*
章小北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好久,久到她一觉醒来,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而坐在病床前守着她的人,不是秦越,不是曹兵,也不是其他特工,居然是半年未见的三姑章爱玲。
“三姑……”章小北冲着正在打盹的章爱玲喊了一声。
章爱玲立即惊醒过来,表情兴奋地说道:“小北,你终于醒了,你这丫头可真够能睡的,居然睡了三天三夜……”
章小北听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手下意识地摸到小腹处,感觉那里不再隆起,平平坦坦的时,她惊叫了起来,“孩子,我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