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明了得犹如无字碑。让人徒生凄凉。
他还是不忍离开,这一去,上高水远,不知何时再能回来。
他靠着墓碑,颤颤巍巍将手心里的那个香囊打开。
小小的香囊里,装着两缕紧紧系在一起的发丝,是她和他的。
她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一切好似发生在昨天,他还记得她说这句话时的认真神态,可是,一块墓碑,经已经将他们隔成连个世界。
除了发丝,又多了一张小小的纸条,似乎是后来放进去的。他抖着手打开,字迹工整,端正清秀,是她的笔迹。
纸条上赫然写着两行字:我行过很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那个人名字叫南歌。
读罢,南歌再次泪如泉涌,呜呜痛哭出声。
他冰冷的指尖流连在墓碑那几个黑色的大字上,泪水打湿衣襟。如果不是遗落了,她是不是也要把这香囊烧掉?她是不是带着对他的爱意长眠地下,而不让他知道?
归晚,等我,只等我三年。
经过南三再三提醒,南歌站起身,腿脚酸麻,却没有心伤令他疼痛。
掸了掸衣袖,他大步离开,挺直的脊背,修竹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陈国新皇始终没有登基,这令黎民百姓和邻国君主都纷纷揣测。
南歌回到陈国后,大刀阔斧进行改革。整治吏治,推行均田,疏通河道,加强农业,与周边各国互通有无。
他励精图治,恩泽天下,福佑百姓,每天要批阅半人高的奏折,一直忙碌道后半夜。
经过两年时间,陈国歌舞升平,祥和安定,长治久安,盛世繁华。君臣同心,百姓安居乐业。
南歌的头发全白了,没有一根青丝。
从赵国回来后,他将外甥南凉带在身边,教导他治国安邦之道,告诫他,这个国家不是他一个人的,也不是豹族人的,而是天下百姓的。如果有一天,有能人出现,能将国家治理得更好,就由别人来治理,不可贪恋权势,被美色迷惑双眼。
南凉虽然才十一岁,却颇有帝王风范,沉稳内敛,老成持重。
舅舅的话他谨记心头。
这一夜,夜凉如水。
南歌将阿紫唤来。
偌大的皇宫犹如一座空城,南歌始终没住,他一直住在这所小院子里。
阿紫只好陪着他在这里。小院只有几名下人,都是豹族的人。前边的店铺空空荡荡,没人经营,也没出租。有时候,阿紫看见南歌就坐在里边,望着一屋子的空荡发呆。
阿紫听南歌找自己,心里不好预感越来越强烈。
南歌让她坐下,带着歉意,开门见山跟她说:“阿紫,对不起,我的心太小,只能装下归晚一个女人。我能把你当做好妹妹,却无法把你当成女人来爱。委屈你了。”
第二日,南歌不知所踪。只给南凉留下一封书信和两道圣旨。一道圣旨颁布皇位由南凉继承,另一道圣旨封阿紫为太后。
阿紫最终拥有了无尚的权利和最贵的荣耀,却没能得到一个男人的心。若干年后,南三带走阿紫,随着她云游四海,也算有了归宿。当然这都是后话。
南凉读着舅舅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泪水打湿了白纸,模糊了字迹。舅舅的音容笑貌在泪水中模糊起来。他不知,这个世上,还有舅舅那样忠贞的男人。
柳归晚病逝两年零四个月,陈国皇帝南歌薨。
最近几年,赵国盗墓盛行。这一日,月黑风高。几个盗墓人猥琐着身影,正在一座刻着“柳归晚之墓”的坟前挖着。
就在快到墓室里的时候,听见里边隐隐有男人的说话声传出来。
“归晚,冷不冷?来,我抱着你睡!你看看你,总是不听话,穿得这么少。”声音里带着无限的宠溺。
几个盗墓人听了此话,后背直冒凉风,冷汗一身,吓得屁滚尿流,扔下工具,抱头鼠窜。
后来,此事在民间坊里传开。有不信邪,胆子大的人来这里一看究竟。
那是一个月亮风轻的夜晚。那些好事不怕死的人猫在不远处的草丛里,看着那座在月色下闪着银光的墓碑。
大概在子时左右,一对璧人牵手缓缓从墓里走出。
男子一身月牙白的锦缎袍服,紫色滚边,金冠束发,面目温和清雅,清隽如竹。他手里牵着一个娇小的女子,也是一身月牙白的百褶裙,绣着紫色的玉兰花,她依偎在男子身边,微微低着头,看着脚底下的路。
他们身后不远处,跟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黑狗。
突然,娇羞低头的女子像是发现什么,兴奋喊道:“南歌,快看,萤火虫!”
男子宠溺地望着她,在她额头啄了一下,“嗯,知道,是萤火虫,归晚真聪明。”
被换做归晚的女子扯着他的手,撒娇道:“南歌,我们捉萤火虫,好不好?”
男子犹豫间,女子已经脱离他的怀抱,向前跑去,咯咯笑着喊道:“大白,快来!”飘逸的裙裾在夜风瑰丽妖娆,似绽开的莲花。
听见呼唤,那只小黑狗“噌”的一下,就窜了出去,追逐女主人去了。
男子无奈摇摇头,只好抬步跟上。
一对谪仙般的人物就消失在好事者的视线里。
后来,这件事被传得沸沸扬扬,天下人皆知。
再后来,赵国盗墓达到疯狂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