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走的极慢,三日后才到了沙洲,待路过沙湖之时,远远望去,碧波粼粼,湖面上有许多青年男女泛舟其上,欢声笑语,好不热闹,我驻车看了好一会。
“怎么,想你家小娘子了?”,车内的小老头也不催促,撩开了车帘子懒洋洋的问。
“没有,我看这沙湖想起了沙洲的另一处湖,头回见镜泊湖也是如眼前这般情景,但是因为一个南诏的刺客,成了人间炼狱般的存在,这普通人的生死看似由着自己,却是握在了别人的手中,而自己却不自知,看着有些可悲”
“呦,你小子也学会悲天悯人了呢,境界有长进啊”,小老头赞许道。
我叹了口气说:“我连自己的主都作不了,哪有心思管别人,我是在可怜自己,被这个算计完被那个算计的,团结呢?友爱呢?说好的互帮互助,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累觉不爱啊”
“嘚吧了半天啥玩意,这世上,拳头才是硬道理,你看我,拿着庆帝磨刀,他屁也不敢放一个,你说就不牛逼吧”,小老头有些洋洋自得。
我看着臭屁的小老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老狐狸都是在试探,咋样了,庆帝的底细摸清了?”
“你这小子,啥事也瞒不过你,我都杀了他三次了,这次是距离最近的一次,他身上的气息有些奇怪,虽然没出手,但是我觉得和洪老太监的真气有些像,有一股霸道之意”
“那老太监呢,是不是大宗师?”
“没试出来,因为他真气奇特的缘故,就算是没到那个境界,也差不了很多了”,小老头没有半点气馁。
“嗨,闹半天你这次啥啥没结果呗,差点把我的小命也搭进去”
我有些许失望,其实对于小姐姐的男人,我从心底里还是希望他是一个伟大的君王,威服海内,武功卓绝,但是潜意识当中又希望他就是一条废材,废的不能再废的那种。
怨恨?也许有的,本来高高兴兴的来到京都准备抱一抱大腿,却被一个跛子告知,你的大腿折了,并且这大腿折的蹊跷,你得去查到底怎么折的,心塞!
这没怎么查呢,当日我只能在山神庙仰望的神仙们都轮番登场,先是暗夜之王,后是长公主、再是太监大宗师、杀手、毒王、四顾剑、大魏皇子,甚至还攀上了嗝屁的战神,还有北齐的二大爷,天下四大宗师招惹了仨,我若是老老实实在雾渡河,现在估计闺女都会打酱油了,这一天天的跟着小老头,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奔波,还被叶流云追杀,我也真佩服我自己,心咋那么大呢!
追根溯源,都是小姐姐给惹的祸,你说你当时管我和王小花干啥,我俩就是比个赛亲个嘴,非得给我扣个祈年殿的帽子,差点还是绿色的,想到这里了,我真的有点想念王小花了,若是等我回到东夷城了,真有一顶绿帽子等着我,我非得回来把你坟头扒了!
王小花啊,你可不能!
“想啥呢,哭丧个驴脸”,小老头看我不说话,问道。
“想我夫人!”
“大丈夫在世,当以天下为重,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你懂个锤子,你个老光棍”
“哎,年轻人,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想当年在东夷城,有多少怀春少女念着我.....”
我打断小老头的话,“是是是,当时您老人家只顾着和蚂蚁一往情深,这才终究成了大宗师,这别人传传也就罢了,你说你一把年纪了,自己还当真了.......”
“小钱子,不知道这竹剑锋不锋利,你要不要试试........”
“您这就没意思了啊,咱说话归说话,别动手啊.......哎呦.......驾!”
我一鞭子下去,马儿吃痛之下扬蹄飞奔,惊扰了许多在沙湖边上忘情的俊男俏女。
过了沙洲就到了胶州,进了胶州城,小老头却是非得小住一宿,说是得收租子了。
我奇怪这小老头在胶州居然还有房产田地,怪不得当年喝酒白花花的银子跟雾渡河的石头一般不值钱。
胶州邻着澹州,也是一个海港小城,但是不同于澹州,这里最早是由一支水师驻扎而逐渐演变成了胶州城,当时胶州只是一个海边的小渔村,庆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在这里派遣了一支万人水师,名曰胶州水师,与江南的泉州水师并列为庆国最大的两支海防力量,这也是北齐和东夷城最为忌惮的存在,两支强大的水师,可以沿着东海袭击东海郡,与陆上的定州军和沧州军遥相呼应,直逼上京。
所以北齐近几年也在东海沿岸发展自己的水师,但是不论是战船的吃水量还是士兵的水上素质,都差了庆国不止一个东夷城的距离,对于东夷城来说,如若这胶州水师从渔港登陆,城内可以与之抗衡的只有几艘大型商船。
胶州城看起来要比东夷城落后许多,甚至与澹州都没法比,这城内的一切仿佛都是为了这水师而服务的,到处透着一股粗犷之意,毫无精致可言,就连酒肆的酒水都是那军中的青阳魂,辣的难以入喉。
小老头和小二不知说了什么,小二就出去了。
五斤牛肉,一坛青阳魂,小老头极为熟稔,一看就不是头一回来这四处漏风的酒肆。
肉和酒刚上,一个壮实的汉子头掩着一顶宽大的斗笠坐到了我们的桌上,正对着小老头。
汉子斗笠也没有摘,压低声音道:“您老人家怎么大白天就来了啊,要是让别人看到了,我以后如何在军中立足!”
“常都统,不,是副都统,你是嫌我不请自来喽?”,小老头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下,啧啧的吧唧着嘴。
我骤然一惊,这个不起眼的汉子,看起来就似普通渔民一般,居然是这胶州水师的副都统,这小老头果然是底蕴深厚。
“不敢不敢,只是您老这下次来的时候提前知会一声,让我有些准备的好。”,那人赶忙欠身道,斗笠依旧遮着半边脸,看不清楚相貌。
“让你准备好你的大军把我杀了么?”
小老头拿出他削了一路的小竹刀,将那牛肉轻轻削下一片,一边削一边说:“和你们做生意,就犹如这吃肉,削的薄了,你不心疼,但是我却吃不饱”
不等那汉子做声,小老头摆摆手,用竹刀将那五斤牛肉随意一划,切下了大半,放在了我面前的盘子里,说道:“这削的厚了,你难免肉痛,但是我们却能吃的高兴,不过你别担心,我的剑快,刀也是很快的!来,吃肉,你这一路上驾车也辛苦了!”
在那汉子目瞪口呆中,我受宠若惊,这小老头真是要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