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道路难辩,刘秀点燃了早已准备好的火把,策着俊马一路向东而去,一夜一日兼程赶路,这才到达了桐柏山脚下。
八大山寨虽然名头响亮,但说到底也只是个联盟,八座寨子并不全在一起,桐柏山地势之险要,易守难攻,南又连接九江郡,若没有盗匪占山为王那才是怪事。
刘秀不知道桐柏山上驻扎的是哪家寨子,若是他认识的白公子等人的山寨倒是好办,若是黑虎和山鼠二寨,只怕不会给他这面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让他暗暗头痛,这桐柏山脉方圆不小,境内有大小山峰十多座,这山寨也不知该从何找起。
瞎闯了几个时辰,天色已黑,他仍是没有头绪,暗自苦笑,往日他行走江湖,这些强盗山贼总是自己送上门来,如今他主动寻找,反倒是没了踪迹。
就在他头痛之时,突然耳边隐隐传来犬嗅之声。
刘秀大喜,他知有犬之地必有人家,寻声望去,果然在山野寻到了几处微弱的火光,忙驱策着马儿,往火光处赶去。
那火光之处乃是一座小村庄,庄内似乎没有多少人家,土屋木栅有不少破损也无人修理,看上去甚是萧条。
此时天已入黑,刘秀寻着微弱的火光,找到了一户人家,轻叩了几下木门,岂知那户人家非但没人回应,反倒将灯火熄灭了。刘秀心中奇怪,牵着马儿一连找了三四户人家,结果这三户人家的反应竟然和第一户人家一模一样。
这么一来,刘秀哪还会不知事有蹊跷?寻到四户人家时,心思一转,喝道:“我乃桐柏山上的盗匪,你家若不开门,山大王一把火烧了你家房子!”
常言道,不怕鬼凶,就怕人恶!
那户人家一听到刘秀要烧房,吓得是魂飞魄散,忙叫道:“大王饶命,我家没有什么可孝敬的,求您去别家问问!”
这话若碰上真的强盗八成早被人踹门而入了,可刘秀不是强盗,于是只得继续恐吓道:“你先把门打开再说!”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那屋主似乎犹豫了片刻,终还是打开了一道门缝。
刘秀见那户主年约六十多岁,是个满面皱纹的老汉,忙躬身一礼,面露尴尬地道歉道:“老伯,方才情急,无意惊扰,请您恕罪!”
那老汉打量了刘秀一眼,这少年哪里是什么强盗,分明是一位赶路的儒生,于是愕然道:“你不是强盗?”
刘秀摇头失笑道:“在下只是一过路的儒生,月黑风高,迷失了方向,这才到贵村上叨唠一晚!”
老汉松了口气,坦白说他刚才真被刘秀给吓到了,抹去额头上隐隐的汗水,笑道:“公子可惊吓小老儿了,快请进!快请进!”
乡民素来淳朴,只要不是打家劫舍盗贼,对过路借宿之人还是一惯的客气。加之刘秀文质彬彬,说话时又谦逊有礼,那老汉一见到心喜,因此忙将他迎入家中。
“多谢!”
刘秀将马匹系在院内屋棚下,随那老汉进了屋子。
屋内又重新点起了火烛,一个少女的声音传了过来,“爷爷,来的是什么人?”
那老汉笑道:“没事了,只是一位过路的公子!”
“哦!”
屋内地窖打开,刘秀只见一位少女爬了出来。
那少女年约十四五岁,长得明眸皓齿,楚楚动人,虽不施脂粉却有小家碧玉之姿,见到刘秀顿时俏脸泛起浅浅的红云,双膝微屈,施礼道:“奴家见过公子!”
刘秀微感惊异,这少女的礼节合乎礼仪,显是受过一些的教育。
老汉合上大门,笑呵呵道:“这是老朽的孙女,名叫巧儿!”
“巧儿姑娘!”
人家姑娘有礼,刘秀自然不敢失礼,忙以礼还谢。
家中来了客人,那老汉十分高兴,忙请刘秀到塌上安坐,自己则取碗倒水,忙个不停。
刘秀见老汉家中甚至简陋,于是道:“听老伯的口音,似不是本地人之,不知如何称呼?”
那老汉笑道:“老朽姓朱,本是宛城人,因家中变故这才带着孙子、孙女迁到了此地!”
刘秀心道:“原来是宛城人家乔迁于以此,难怪了……看这朱老汉谈吞不似乡野村夫,想必在宛城时亦是大户人家出身,只是不知为何要迁到这僻壤之地。”
朱老汉不说,刘秀也自然不方便多问。
朱老汉递过茶水,问道:“不知公子你打哪来?这深更半夜为何到这桐柏山脚下?”
刘秀直言道:“在下姓刘,家住蔡阳,来此是因家中有长辈伤重,急需寻找一味药材!”
“药材?”朱老汉和巧儿面面相觑一眼,奇道:“蔡阳虽不算大邑城,但按理说药铺不少,怎地还要来我们这寻药?”
刘秀解释道:“我要寻的那味药材十分珍贵,一般的药铺中没有出售,不过我从朋友那里打听到桐柏山的盗匪可能劫掠过一些药材,所以特地来这找找!”
朱老汉和巧儿听得目瞪口呆,寻常百姓见了强盗,避之唯恐不及,这年轻人居然还有特意跑来找强盗?
呆看了刘秀半天,朱老汉哭笑不得道:“刘公子,你可知那桐柏山的盗贼凶恶的紧,一个个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公子你这般文弱,哪是他们的对手,听老朽的劝,早早回去吧!”
他自然不知刘秀身怀绝技,只道他是个寻常儒生。
刘秀微微一笑,也不介意,随口问道:“老伯勿虑,我自有我的办法,只是不知这桐伯山盗匪的山寨在何处,还望老伯指点。”
听了刘秀的话,朱老汉也是有些醉了,心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天不怕地不怕,连土匪窝子也敢掏!
这时,巧儿忽然插话道:“刘公子若真要找那些山匪其实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刘秀一怔,问道:“此话怎讲?”
“那些山贼时常会下山掳劫山下人家,前几日下山,还把奴家的大哥和村里的一些青壮汉子一起抓上山了!”巧儿答道。
她这么一说,刘秀顿时奇了。
八大山寨虽然是占山为王,却向来只劫官家大户的金银财帛,至于平苦百姓很少会对他们下手,一来他们没有什么钱财,二来他们住在山脚下开垦种荒,还能生产粮食绵帛。盗强也是人,也要吃饭穿衣,因此即便是洗劫了村庄也是只掠夺一些生活物资,极少有伤人性命的情况,更不用说掳劫青壮年上山了。
“他们抓走青壮劳力却是要作甚?”刘秀蹙眉自语道。
朱老汉摇头道:“我们也不清楚,听说比邻的几个村子也被那些强盗劫了,同样抓走了不少青壮,以至于现在大家人心惶惶,晚上户门紧闭!”
刘秀恍然,难怪自己进村时没有一户人家敢开门,原来大家伙早被强盗光顾怕了。
他心念一动,问道:“这劫掠的山贼是哪家寨子?”
朱老汉脸上泛起一抹忌惮,边声音都压低了几分,说道:“听他们说他们是黑虎寨的。”
“黑虎寨?!”
刘秀不由地皱了皱眉,暗骂自己运气实在是背。
这八大山寨中白狼、飞熊、飘香、山鼠、金钱、阴阳、水龙七寨寨主他都认识,唯独黑虎寨的他没有见过,更谈不上交情,自己这样硬闯上山,恐怕紫韵龙王参没有要到,倒把小命赔在了山上。
就在他暗暗头痛,思量着如何混上山的时候,屋外传来了喧闹声和马蹄声。
朱老汉和巧儿脸色骤然一变,后者惊呼道:“不好了,是强人进村了!”
刘秀一喜,心道:“正好,我找他们,这下自己送上门来了!”
朱老汉显然是经历过这场景,行事还算镇定,喝道:“丫头,快带着刘公子躲下去!”
“嗯!”巧儿拉起刘秀,忙道:“刘公子,快随我来!”
“啊?”刘秀本想解释,可巧儿甚是焦急,完全不等刘秀开口,便扯着他钻进了刚才的地窖中。
朱老汉见二人藏好,又将一堆木柴堆在了上面,确保地窖不会被强盗发现。
那地窖甚是狭窄,平时只多留一个人藏身,这次刘秀也塞了进去,自是拥挤不堪。巧儿虽然只有十四五岁,身材颇为成形,那软玉贴身,一股幽幽的兰香,伴随着轻微急促的喘息声传来。刘秀一怔,低头看去,不由地一阵面红耳赤。
原来巧儿已然紧偎在他的怀中,红霞早已浸满正张俏脸。
女子天性要比男子早熟,此时的刘秀虽然隐约地明白了一点男女之情,但其实对那种感觉十分朦胧。而巧儿就不同了,已入妙龄的她本就十分敏感,又如何受得住少年男子的气息?
那水灵灵的眸子如水波般荡漾一般,看得人好一阵意乱情迷。
就在这时,只听“嘭”的一声,朱老汉家的大门被人一脚踹了开来。
刘秀与巧儿惊醒过来,透过地窖木板的缝隙看到一群凶神恶煞之徒提着火把兵器闯了进来,直接将以朱老汉团团围住。紧接着,一名人高马大的汉子大步走进了屋中。
刘秀见了这强盗头目心中顿时一突,心道此人竟然有些眼熟悉。
他记忆力极佳,仔细回忆了下,很快便想了起来,那领头的汉子可不就在荒山中追杀自己,逼自己跳下悬崖的那强盗头目么?
原来当日带人追捕阴如月的竟是黑虎寨的人!
那领头的汉子走到朱老汉面前,寒声问道:“外面棚子里的马是谁的?”
朱老汉和躲藏在地窖中的刘秀同时一惊,暗叫不妙。
“那,那马是……是小老儿的!”朱老汉定了定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放屁!”那强盗头目破口大骂了一句,接着对身后的喽啰道:“来人,给老子搜!”
“诺!”
当下,便二名喽啰领命,将朱老汉推到一旁,抽出长刀,在那些草垛子上乱砍乱刺,在那并不宽敞的小屋中不停地翻找起来。不过,朱老汉家的地窖设计的极为隐秘,上面又盖了不少柴草,那些强盗一时间倒也没找到入口。
朱老汉见状,生怕刘秀和孙女巧儿被人搜出来,忙叫道:“大王饶命啊!前些天老汉的孙子被你们抓上山,至今还未归来,这家中实在没有别人了!”
“少废话!”
那强盗头目一把揪起朱老汉的衣襟,将他拖出了门外,丢到了马棚前,指着刘秀骑来良骥,冷冷问道:“老不死的还想骗我,这匹马乃是上好的西域良种,岂是你这样穷困人家能养得起的?”
朱老汉被那强盗头目怼住,一时哑口无言。
“铿!”
长刀出鞘,架在了朱老汉的脖子,直吓得他脸色发白。
强盗头目道:“老东西,我数三声,你若还不说,我便一刀送你去投胎!”
“一!”
“二!”
朱老汉紧咬着牙,那上下两排牙不迭地打着颤。
就在那强盗的长刀高高举起时,忽然屋内传来了两惨呼,两名翻找的盗强被人如麻袋般丢了出来,重重地摔到了那强盗头目的脚边。
强盗头目呆了一下,立时猜到是那马的主人出手了,呼喝一声,十多名强盗提着家伙,小心翼翼地围了上去。
刘秀缓步从屋内走了出来,对那强盗头目笑道:“你是在找我么?”
强盗头目见屋内藏的竟是一名少年,不由地一怔,只觉得这少年有些年熟,不禁喝问道:“你是何人?”
刘秀微笑道:“在下陆休,乃是过路的儒生,因天色已晚,错过了宿头,在此借宿!”
“儒生?”
那强盗心中打了个突,暗叫古怪,吩咐几名手下道:“去搜下,看看那屋内是否还有其他人!”
“诺!”
四名强盗冲进了屋内,又是一阵翻找。
屋外,被强盗喽罗按到在地的朱老汉急得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刘秀既然跑出来,自己那孙女岂非也跟着暴露了?这般如花似玉的女儿家落到强匪手中,哪还有什么好下场?
就在他急得不可开交时,那四名强盗走了出来,禀报道:“二哥,没有发现,应该只有这小子一人!”
强盗目头撇了撇嘴,暗道是自己多心了,下令道:“把这小子绑上,和这好马一起给我带回去!”
“诺!”
一众强盗押着刘秀,带着人牵着马,轰轰闹闹地离开了朱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