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回到鹿苑已过丑时,众人酒足饭饱早已散去多时,阁楼内只有墨玲这丫头在苦撑着瞌睡,等候刘秀。
刘秀回到自己的小阁,见灯火下那伏在桌案上的小丫头,心中不免有一丝心疼,拿过一旁的毛毯,轻轻地为她盖在身上。
“嗯……”
墨玲嘤咛一声,悠悠醒来,揉着惺松的双目,说道:“你回来了,赌坊那怎么样了?”
刘秀道:“都解决好了,还狠狠地赚了一笔。”
墨玲打了个哈欠,点头道:“那就好。”
刘秀道:“你以后不要守夜了,睡得这么晚,就不怕个子长不高么?”
他这么一说,墨玲倒是真的担心起来,忙道:“那我去睡了,对了!有帮会来报,鹿苑周围多一些陌生人,担似乎不是王氏派出的刺客,也没对任何人下手。”
刘秀挑了挑眉头,想起唐大唐二,微笑道:“应该是羽林卫派出的探子,无妨!”
“羽林卫?”墨玲一凛,明眸忽然亮了起来。
刘秀道:“你先回去睡觉,这事等明天有时间我再对你说!”
墨玲知道刘秀行事稳重,也不担心,乖乖地回房睡觉去了。
刘秀挥了挥手,熄灭了房中的燃灯,身影变得深沉而又厚重起来……
翌日。
刘秀醒来时又是精神熠熠,随着《少阳神功》、《天人三策》两大神功日精进,刘秀自觉精力要比以前旺盛不少,晨起时全身的筋骨百骸似乎焕然一新,一丝丝的真气仿佛水银倾泄般在经脉中缓缓流淌,源源不断,舒泰无比。
用过早膳,刘秀找了个借口出了鹿苑,乔装一番,前往西郊赴翟义之约。
宛城是繁华之地,来往的人多了,总会有一些客死异乡,户籍不明之人,这些人去世无亲人认领,尸体又无法存放太久,便只能找一个地方草草安葬。于是,衙门就选上了城西的土屯,在土屯之上建了义庄,安置那些尸体,久而久之土屯也渐渐变成了人们口中的乱葬岗。
刘秀出了城门往西而行,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土屯。
土屯是个小山坡,背阴朝阳,远远望去能看到屯上林立的墓碑。那些客死异乡之人大多没什么钱财,即便有也些盘川,只怕也早已被活人盗去,所谓安葬不过是草席一卷直接掩埋,再插上半截木牌草草了事。因此,土屯之上除了几只野狗时不时的会出没,连盗墓贼都不来这掏金。
马武等十多名兄弟早到了,藏身在土屯附近的密林里,刘秀则独自一人上了土屯坡,直奔坡上的义庄。
那义庄或是许久没人居住了,虽然面南朝阳,可走进去却仍让人感受到一阵阴寒。
庄内的院子里横七竖八的摆放着几副棺材,大部分的棺材却是空的,显然是准备在这给裹刚死之人的。
刘秀踏入义庄,未见翟义人影,不由暗暗警惕。
就在这时,他身旁的一副棺材忽然“轰”的一声裂了开来,那棺材板掀开,直压向刘秀。
若换作旁人,见此一幕只怕会吓得当场昏死过去,刘秀则不同,他身负上乘武功,艺高人胆大,见那棺材板压向自己,不慌不忙抬手一掌,平平拍出。
“轰!”
那棺盖一震,被刘秀硬生生地拍了回去。
这时,棺内跃出了一位脸带面具的鬼面人,长啸声起,一招有凤来仪,剑锋直刺刘秀。
刘秀瞳孔微微一缩,这一剑刺出的时机,角度都极为精准,显然这鬼面人是一位修为不弱的剑术高手。他修习《天人三策》早已能看破一般武功招式,那人的剑术虽然精妙,又岂能躲过他的法眼?
闷哼一声,一股气浪卷起,刘秀几乎想也不想,一拳朝着剑芒轰去。只见一团无形的气团炸开,那人剑锋非但没有破开刘秀的护体真气,反而被刘秀的拳劲正面击退。
“咦?你的武功,难道是……”那人发出了惊讶无比的声音。
刘秀收拳而立,微笑道:“翟大哥,小弟赴约你不好酒好肉的招待,还设下埋伏偷袭小弟,未免太没有待客之道了吧?”
那人哈哈一笑,揭下鬼面具,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不是翟义又是何人?
翟义笑道:“听手下的人说,刘兄弟你深藏不露,是个绝顶的高手,我心中好奇,这才出手一试,还望兄弟你勿要怪罪!”
刘秀撇笑,说道:“这么说来唐家两兄弟是翟大哥你的人了?”
翟义点头道:“不错,起初我不知刘兄弟你的本事,本想派他们二人暗中保护你,岂知……嘿,是翟某多虑了!”
刘秀恍然,这才知道唐大唐二是奉命暗中保护自己的,颔首道:“翟大哥,那鹿苑外乔装打扮的羽林卫……”
“自然也是我派去的!”翟义毫不隐瞒道:“如今天子下榻鹿苑,羽林卫自然负起护卫之责!”
刘秀点头道:“这么说也对,只是我将信发给的何武大人,不知何大人身在何处?”
“自然是在长安!”
“长安?!”刘秀眉头蹙起,一时间有些犹疑。
翟义亦是精明之人,见刘秀蹙起眉头,说道:“我知你小心谨慎,只是王氏一族在朝中如日中天,若无何老大人坐镇,只怕长安会出乱子。”说着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封诏书,高举头顶,宣道:“奉太皇太后懿旨!”
刘秀一震,看着那封明黄色的诏书,忙屈身下拜道:“南阳后生刘秀,听旨!”
“太皇太后诏:皇帝在外,迁延时日,恐其有变,龙体危安,现命翟义为羽林监一职,率羽林卫赴南阳迎驾鸾仪,各地大小官员若有拦阻,视同欺君,着羽林监翟义便宜行事,钦此!”
翟义收好诏书,呈给刘秀,并微笑道:“刘兄弟,这回你可信了?”
刘秀恭恭敬敬接过诏书,只见右下角那颗朱砂宝印,上书“汉太皇太后玺印”几个篆文大字,心头不由一松,点头道:“终于来了!翟大哥,陛下如今身在鹿苑,翟大哥既是奉诏行事,那便可光明正大的迎驾天子了。”
翟义收回诏书,道:“愚兄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到了南阳这才发现事情没这么简单,南阳这几日不仅是世家,还有汇集了不少魔门高手,宗派子弟,再加上王氏一族兴风作浪,我恐一千羽林卫亦难以护卫天子周全!”
“一千羽林卫?!”刘秀听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羽林军可不是地方军队,什么阿猫阿狗都有,无论装备、俸禄还是战斗力,羽林卫都是大汉军队中的佼佼者,可即便有一千羽林卫,翟义仍没有把握保障平帝刘衎的安全。
要知道,羽林卫训练有素,上阵杀敌,明刀明枪,足可以一挡十,可魔门中人却是不同,手段匪夷所思,行事诡计多端,今人防不胜防,一千羽林卫固然骁勇善战,可碰上魔门高手只怕也心有余力不足,而王家与魔门之间显然达成了某种默契,若真派出魔门高手充当刺客,只怕不光刘衎这位大汉天子性命难保,就连护驾失职的翟义和羽林卫也难免会受到牵连。
想明白这一节,刘秀不由暗暗头痛,问道:“翟大哥,难道没有破解之法么?”
翟义苦笑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我已吩咐羽林卫一千人化整为零,驻扎在鹿苑近左,王氏那里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异动。”
他的话刚说完,唐大便心急火燎地闯了进来,说道:“大人,大事不好!”
“出了什么事?”翟义心头一揪,唐大虽然相貌猥琐,可却是羽林卫中少有的好手,能让他如此慌张的事必是大事。
唐大看了刘秀一眼,说道:“探子来报,驻扎在棘阳的三千驻军借着剿匪为由,今早调动起来,只怕不出一日便可抵达宛城!”
“什么?!”
翟义与刘秀同时吃一惊。
南阳的世家之争的决赛在即,这时候调动驻扎在棘阳的三千军队,不是有阴谋二人说什么也不信。
刘秀沉声问道:“王氏一族有这么大本事,可以调动棘阳兵马?”
翟义想了想,摇头道:“兵马调动需要节符,因此棘阳的兵马不是王家调动,至少不是他们直接调动的。”
“不是王氏还会是谁?”刘秀不解道。
翟义道:“在南阳能调动兵马的只有两个人,一位是南阳太守,太守掌握虎符,竹使符,以此节制本郡驻军。然而,世家之争是甄阜一手操办的,他绝不会蠢到调动兵马破坏自己搭好的戏台,因此这样做只会惹来天下人的耻笑。所以,能调动兵马的就只有一人了。”
都尉张康!
都尉与太守分治军民,位次太守,主要管辖关塞驻军。虽然此职不能调动整个州郡兵马,但只要理由正当,一样可以调动一城兵马。
那么,问题来了,张康为什么会忽然调动兵马呢?
刘秀和翟义心中不约而同有了答案。
宛城的形势相当复杂,各家势力纷纷把手伸到了此地,其中涉入最深的相属王氏家族。可问题是王氏家族并非铁板一块,王安、王临这对兄弟二人的分歧导致了甄阜成为了王临在宛城的制肘。
于是,王临便跳过甄阜,勾搭上了张康。
都尉权力或许低于太守,可对付蔡阳刘氏这样的世家却绰绰有余,更不用说鹿苑内此刻还藏着一位众矢之的的皇帝。
刘秀与翟义都是忧心忡忡。
王氏、魔门已经让他们焦头烂额了,如今又加上了三千兵马,这简直就是雪上加霜啊!
“怎么办?”
翟义没了主意,宛城的形城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即便有太皇太后的懿旨,他仍是有些力不从心。
刘秀沉吟片刻,问唐大道:“棘阳三千兵马,是何人统领?”
唐大的情报工作做得很足,回答道:“统领者名叫岑彭,是张康麾下的一员小将。”
刘秀听“岑彭”二字,不由心中一突,暗道:“原来是他!”
那日,刘秀和墨玲二人返回蔡阳时曾在淯水河畔遇到过岑彭,当时此人正在追捕樊崇。
刘秀没有和的岑彭交过手,不知道岑彭武功如何,但只从他胆敢追捕青州盗王樊崇来看,此人绝非庸手。
不过,话又说回来,墨玲似乎知道岑彭的来历……
潮思起伏间,翟义忽然道:“刘兄弟,愚兄或有一计,只是不知是否妥当,不如你给参详参详?”
刘秀嘴角扬起,笑道:“说来也巧,小弟心中亦有一计,就不知英雄所见是否略同。”
翟义一怔,旋即哑然失笑起来。
二人之间充满了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味道……
鹿苑,刘氏居所。
“什么?大哥,你要玄儿退出比赛?”刘子张瞪大眼睛,失声道。
刘良叹了口气,说道:“刘玄修炼邪派功法,让他上场只怕会闹出事端,而且昨日彭宠私下也和我说了,若刘玄打伤阴欣用得真是魔门功法,不光是这次世家之争,就连整个蔡阳刘氏也会遭到诟病。”
刘子张身躯一震,胸口仿佛忽然间多了一座大山,堵得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彭宠虽然位卑,可代表的却是太守甄阜,说出的话份量不轻,而各大世家的长辈也都不是傻子,昨日刘玄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了魔门秘术,这自然瞒不过有识之辈的眼睛。
“大哥,你决定好了?”刘子张面色阴霾,沉声说道。
刘良点头道:“你先带圣公出去躲几日,待世家之争结束,再带他回来,至于修炼魔门功法一事,等回到蔡阳后我再与几位太上长老一起商议如何处置。”
刘子张不蠢,他知道此事没有斡旋的余地,点头道:“也罢,既然大哥这么说了,我明日就带玄儿暂时离开。”
刘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二弟,你望子成龙的心思大哥我明白,可你也不能将他引入邪途啊!趁着出门躲避的时间,你静下心好好想想,经后的路该怎么走。”
“我晓得了……”
刘子张缓缓颔首,袖袍内的手中却紧紧握着一只瓷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