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无畏听了风哥儿的话,自觉心中不痛快。
于是,决定化难过为食欲,往九涂山百味斋去蹭饭去了。
九涂山虽是外门弟子居处,但灵剑派的规矩,一向不成规矩。
只要你实力强劲,莫说是在九涂山百味斋用饭,就是在凌云山风云殿用膳,也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
若是被世俗之人记入书文之中,恐怕还会被传为一时之美谈——如此洒脱不拘、飘然欲仙,方是我辈剑修之典范!
尘无畏的实力不高,在风三尺眼中,不过才入修行第一境第一步;但在外人眼中,却是老剑阁所授认的剑士,是灵剑派第六百六十六代内门弟子,是今日新发之刃、明日灵剑之脊。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风三尺眼中的不堪,并非世人眼中的不堪。众剑修眼中的剑之仙神,在风三尺眼中仍是稀松平常。
一个人的实力,永远不会因他人的称谓,而有任何实质变化;如果有,那就是那人自身太弱了。
上一世,风三尺是杀心剑圣,修至入道第三境山境,只差一步便踏入第四境止境。他知道从山境破至止境的难度,并非是时间可磨平的沟壑。
止境之名,已不可考。其中最为上古剑修所认同的,便是“大道之行,由此而止”。
此境,与其说是可抵达的境界,不如说是上古剑圣美好的愿景。从没有一名剑修达到过止境。
三万年前,也只有人皇广莫风抵达止境,但广莫风并非剑修,而是术鬼两道双修。
风三尺知道,广莫风能至止境,其中天时助力不少——天魔之战死了太多生灵……
鬼修在天魔之战以前,一直声名不显。莫说与剑修、术修和妖修相提并论,便是在百家杂流之中,也算不上什么名门。
但天魔入侵之后,众生不从,愿舍身卫道,故而死伤不计其数,由是鬼道方兴!
到如今,也未衰落。大天崩碎后,他们在五块大陆中,也占据了一片希夷天地以此存生。
这一边风三尺在回忆前尘,那一处十三人之首李怀剑思忖良久,终究还是翻开了《剑身决》的书页。
书页泛黄,所用纸张,并非上好的宣纸。若是往常,便是如厕,李怀剑也不愿用此等草纸。但因此书乃风三尺所赠,李怀剑还是愿意一探究竟的。
“凡剑者有三,天之剑、人之剑、器之剑。
天之剑,生于天地,道运其中;其威虽广、其势虽强;然流于天地,无所寄身,故而不用;
人之剑,以身为剑,以气为刃、经络为纹……”
一页又一页,一篇又一篇,一遍又一遍。
李怀剑实力不济,却天生聪慧。从小便一目十行、过目成诵,在灵剑派内,剑道修行落于人后,但若论通读剑典之多,恐怕少有人可及。
《剑身诀》,名为剑诀,实则更接近于锻体强身之法。其中并无剑招、剑技相关的任何文字,与当世剑修专于剑技修行相差甚远。
但有心人可以从中窥见,此诀与当世剑技,恰如一体之两面,一禽之双翼,相互补全、相得益彰。
这时,见此剑诀,李怀剑如获至宝。三五遍通读下来,莫说是熟记其中字句,便是让他模仿风三尺笔迹,那也不成问题。
是了,模仿他的笔迹,也不成问题!或许该在此处做文章,即使修此剑诀,非三五年不能小成。
三五年磨砺,于百年修行岁月而言,已是短暂。但李怀剑已无法继续忍受,被他人驱使、为他人手中之剑的自己。
再如此下去,纵使剑诀小成,自己这般问剑求道之心,又余几何?不过是由那人所弃之剑,变为他人手中之刀剑罢了。
念头已起,便不能止。
李怀剑不知从何处寻来笔墨。先是于空中执笔摹写,待寻得风三尺笔意,便于剑诀空处多有增添。
半炷香后,全书再无空处。再次翻看,却发现风三尺所书文字,初看无什特别,却浑然一体,与他所摹写文字绝然不同。
即使是痴呆之人,恐怕也能看出其中端倪。
他思虑片刻,只好去别处取得黄草纸,将增添后的《剑身诀》,从头到尾誊抄一遍。
誊写至半,又觉不妥,疑心被人轻易发现。于是,又增删改易,方得新书。
李怀剑可以肯定,初习此诀,必定成效显著,周身通畅无碍;但若深入,不说走火入魔而死,至少也荒废身躯、浪费不少修行岁月。
人退我进,方为修行正道!
将此书晾于身旁,待墨迹已干,李怀剑便收书,往那人久留之处复命去了。
那人名唤傅流云,是小尘山内门。生的是粉面朱唇、明眸皓齿,端的是男身女相。
虽与他同是十年之前入灵剑派,剑道修为却非他可比。
“傅师兄,今日午时……”
李怀剑将来龙去脉,一一道来,只是略过自己修改《剑身诀》之事。
傅流云负剑而立,听得也不仔细,不时抚摸头脸之间的纱布,唯恐昨日之伤破了面相。
李怀剑道完,便躬身奉上《剑身诀》一书。
傅流云一把抄起黄纸书,连书名都不屑看,便将它砸到李怀剑脑袋上。
“你是猪脑子吗?怪不得练了十年还是废物,你可能随意拿出所练剑法,赠予他人?而且这个人还与自己不和?”
那人说话毫不客气,显然是嚣张跋扈惯了。许是斥骂还不解气,又或是脸上剑伤令他心烦,傅流云两脚飞出。
李怀剑被踢倒在地,也不敢吭声,只是默默起身离去。
李怀剑走后,傅流云自顾自地说道:“师姐,我真不知,这个废物有何用!已经输过一次,再去也是输啊!不如派些其他人去,咱们又不是没人。”
一道阴沉女声,不知从何而出。
“就因为是废物,才让他去,这种人死不足惜。让他去,便是为了激风三尺杀人!”
傅流云仍是不解,“杀人又如何?刀剑本无眼,死伤各有天命。技不如人即使被杀,师门又能怎样”。
“哼!往日或许无碍,但风三尺昨日所为,已惹得灵剑派各长老、剑宗不满。如今再加一把火,烧不死也呛死了。
当然,我最喜欢的便是,这种温顺小羊,被激怒而后绝望的样子!”
傅流云无话可说,只是忽而想起,最初打压风三尺的目的,难道不是招徕他吗?怎么才一天,已变成这般状况。
“额,这书……”
傅流云终究不是主事人,虽说他觉得这书就是用来骗傻子的,但谁知道这疯女人是不是?毕竟是疯女人,不可以常人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