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天空很蓝,蓝的深邃。抬眼望去,远处的矮丘上白色的云朵点缀在蓝天之上,坡上一群青灰色的羊儿正低着头在山丘上面吃草,似乎这一片美丽的景色比眼下的青草的诱惑差了几分。山坡下面是一条正在流淌的小河,河流经过山丘这里,弯了一道弯,水域开阔了许多,水的流速也慢了下来,几只吃饱了羊儿正在这河湾低头饮水。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在一颗矮树下盘膝而坐。少年身上的麻衣干干净净,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补丁,但也可以看出来这件衣服有些年头了。少年的肤色说不上白,但脸庞洗的干干净净,看起来倒也清秀。一卷微微有些泛黄的书摊开在双膝之上,少年时而双眉一蹙,似乎在思考书中之言;时而微微一笑、轻轻点头,似乎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时而咧嘴一笑,漏出一口小白牙,指点着书本,口中点评着,颇有点指点江山的感觉。
少年全身心都陷入在了书本的世界当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少女。少女一袭淡青色的长裙,纤腰微束,胸前曲线略起,犹如含苞待放的荷花骨朵。少女一头秀发却盘了个少男的发髻,只是耳鬓的青丝梳理的更加细致,露出耳后白玉一般的脖颈。女孩面容清秀,犹如雨后荷花,透着一股女孩专有的青春。微微上扬的嘴角,总是挂着一丝笑容,让人看一眼就再也不想把目光转开。少女的手中提着一个小竹篮子,上面盖着一块白色绢布,正蹑手蹑脚的从后面向少年走去。
走到少年身后,少女伸长脖子看了一看少年膝上的书本,眼珠调皮的一转,突然喊道:“羊丢啦!”
少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慌忙把书本合上,向四周张望。少女捂着嘴巴,笑着把手中的竹篮放在树旁的草地上。
看到少女,少男眼前一亮,转而笑着说道:“竹溪,你又调皮了,吓了我一跳。”
“哈哈,三牧哥,你怎么还在看《帝国通史》呀,上个月你不是已经看完了吗?”竹溪一边说着,一边把绢布收起来,从小竹篮中取出来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哈哈,让我猜猜这是什么好吃的?”三牧故作夸张的深深吸了一下鼻子,竹溪也很配合的把小盒递到三牧面前,目光停留在三牧的脸庞之上,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轻轻咬着下唇。
“有桂花的香味?!”三牧想了一下,说道:“桂花糕?!”
“哈哈,猜对了,就是桂花糕!”竹溪笑着打开小盒,献宝般的取出来一块,递到三牧嘴前,说道:“三牧哥,你尝尝好吃不?!我今天刚跟厨房的师傅学的。”
三牧伸手要接,竹溪不依,轻声说道:“别,你手脏,我拿着你吃!”
三牧也不再说什么,轻轻咬住桂花糕。上下两唇碰到了竹溪拿桂花糕的手指,传来一股轻轻的凉;而刚刚做出来的桂花糕,还没有完全凉下来,依旧温乎乎的,吃到口中,暖到心里。
“好吃吗?”竹溪很是期待。
“好吃,好吃,你也尝一块!”三牧笑着把桂花糕咽下去,从竹溪手中接过小食盒,递给竹溪。
“三牧哥,你今天怎么又看《帝国通史》呀?”拿起来桂花糕,竹溪又想起来这个问题。
“先生常说:‘今日都是历史的重现。’,想弄清楚现今的时事,就多看看帝国的历史嘛。”三牧笑着说道。
竹溪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我要是能像三牧哥你一样就好了…可惜除了听你讲的时候我不困,一看历史我就困…”
两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忽然远远地传来管家的声音。
“小姐,小姐,王爷找您呐!赶紧跟我回去吧!”管家一脸的急迫,一路跑过来,衣衫上都沾染了些许的泥土,可能在路上磕磕绊绊摔倒了。
“福伯,父亲找我什么事情呀?”竹溪有些疑惑的看着福伯,她刚刚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才见过父亲,并没有什么事情。这短短一会的功夫,能发生什么紧急的事情呐。
“小姐,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像京城里来人了,王爷让我赶紧把您找回去,一刻也不敢耽误,您快跟我走吧!”福伯急切的说。他出门的时候,王爷交代事情的语气就十分严厉且急促。福伯已经在府上做事多年,王爷的脾气向来是不温不火不急不慢,这次居然那么急迫,福伯不敢怠慢。
“可是桂花糕还没吃完?”竹溪看了看吃了一半的桂花糕,又看了福伯一眼,有些不舍的说道。
“小姐,桂花糕您给三牧留下。现在先跟我回去吧,王爷在家着急等着呐!”福伯有些着急,可是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主家,又是一个女娃子。自己无论如何着急,也不能把人扛起来走,只能哀求着。
竹溪依旧有些不舍。竹溪花了半天功夫,从原料采摘到最后制作都是自己亲自下手做的桂花糕,就是为了能够和她的三牧哥一起品尝。现在才吃到一半,就要离开,竹溪心中有些不甘。
“竹溪,你先跟福伯回去。王爷找你肯定是有急事。”三牧温和的对竹溪说道。
竹溪说:“那桂花糕…”
“我先收起来,等王爷给你说完事情,我们再一起吃。先跟福伯回去吧!”三牧安慰道。
竹溪看了看三牧,又看了看一脸着急的福伯,轻轻的把食盒交给了三牧。福伯那里对三牧头来一股感谢的目光。
看着福伯跟竹溪离去的背影,三牧抿了抿嘴唇。也不知道是在回味桂花糕的香甜,还是在回味少女指尖轻触嘴唇的清凉。
竹溪从来不知道福伯那么能跑。从三牧哥牧羊的小河湾,福伯领着竹溪一路小跑回到了家中。如果不是有福伯在前面一直催促和鼓励,竹溪自己跑一半的路程就要跑不动了。
“王…王爷,小…小姐找回来了!”可怜的福伯虽然想保持着管家的稳重和从容,但是剧烈跳动的心脏和急促缩胀的胸脯让他说出话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好在王爷并不挑礼,挥挥手,示意福伯退下。
竹溪一边微微喘着粗气,原本心中还有些不高兴,不知道父亲为什么那么着急的把自己找回来。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心跳,正要开口问父亲,却注意到家中来了一些陌生面容。询问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脑海里回想了一下家中女官教给自己的礼节。
“父亲!”竹溪对父亲施了一礼。
竹溪父亲名字叫做周云逸。此时正在自己家客厅中招呼着几位客人。单单看这几位客人穿着的黑底烫金官制服饰,就知道他们不是小城本地的人。
知女莫若夫。自己女儿从满是不高兴的小情绪,到看到有外人在后向自己施礼,竹溪父亲都看在眼里。对自己女儿的识大体,周云逸很是欣慰。
“竹溪,这位是京城来的黄公公。”竹溪父亲周云逸向竹溪介绍身边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
“黄公公好!”竹溪说道。
“哎呀呀,王爷,郡主!这可真是折煞奴才了!奴才只是来替主子宣读旨意的,可万万当不起郡主的问好啊!”黄公公连连摆手,但是脸上不自觉显露出来的一丝得意却逃不过周云逸的眼睛。
“黄公公既然是当得皇上的差事,小女这一声问候,公公自然是当得!”周云逸说道。
周云逸的话显然让黄公公很受用法,如果不是差事紧急,恐怕这位黄公公还要跟周云逸客套几番。“王爷,既然郡主已经到了,那咱家就宣读圣旨了!”
“康亲王周云逸、郡王女周竹溪听旨:朕虽掌御乾坤,亦思人伦。皇祖之后,皇考及朕,具是独子,常羡百姓兄妹数人之家。周云逸和朕同祖同宗,是为兄弟。然碍于宗族法制,兄弟竟不能谋面。欣闻郡主周竹溪年不满十四,召之来京不违背宗族法制。朕思念侄亲,亦知竹溪郡主为兄掌上明珠。特赐康亲王周云逸为一级亲王,世袭更替。见旨之后,着郡主即刻轻装简行,速赴京师;銮驾车马,盛装慢行,不失皇家体面。钦此!”
黄公公笑吟吟把圣旨交到周云逸的手上,说道:“恭喜王爷,从六级亲王擢升一级亲王,皇家天恩再续三代。”
周云逸听完圣旨,心中思绪飞转。“黄公公,皇上可还有别的旨意?”
黄公公看了看周云逸,说道:“皇上万岁爷没有别的旨意了,倒是皇后娘娘私下嘱托咱家告诉康亲王:竹溪郡主,不仅皇上思念,娘娘也思念的紧。这次竹溪郡主进京,那是享福去了,让康亲王万不必担心。”
周云逸愣了下神,从袖中抽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银票悄悄塞在黄公公手中,说道:“既如此就麻烦黄公公路上多照应了!我让家人替小女收拾下行囊衣物。”
黄公公原本就满是笑容的脸此时笑的更加灿烂:“王爷太客气了!咱家替宫里当差的奴才们谢谢王爷了,能办王爷的差事,是他们的福分!”
把银票收好,黄公公接着说道:“不过,王爷,咱家就不能等您收拾细软了。上谕,接旨后即可带郡主返京,现在就得走,一刻也不能再耽搁了!”
“现在?”周云逸有些没反应过来。
“是的王爷,现在。咱家从宫里带来四个教骑术的女官,十六匹骏马,这一路上换马不换人,星夜兼程送郡主进京面圣。”黄公公压低了一点声音对周云逸说道:“王爷,这都是圣谕,奴才也只能照办。”
竹溪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过来四个女官。说是“请”,和“架”也差不多,就这么被带了出去。甚至连告别的时间也没有留给周竹溪。
周云逸这一支皇族分支,虽然是被发配的远离京城,但毕竟爵位还在,俸禄还在。家中子女的教育比起京城中的达官显贵也丝毫不差。竹溪十三四岁的年纪,已经明白了许多的事理。虽然是第一次接到圣旨,但周竹溪也知道没有什么反抗商议的余地。尤其是见自己的父亲周云逸也沉默不语,周竹溪半推半就的也就被女官带了出去。周云逸在后面一路跟到了王府门口…
四个女官将竹溪扶上马,一位女官翻身上马和竹溪共骑一马,对竹溪说道:“郡主只需要抓住马鞍。”
四个女官和十几个护卫接到周竹溪,打马便走。周竹溪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便又转回头。
周云逸站在王府门前,看马队在转角处消失,这才回过神来。黄公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到了周云逸身后,低声说道:“王爷,您该让下人收拾郡主的衣物了。明日銮驾仪仗启程赴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