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宇宙,铁之邦
森林深处,我躺在地上,眼前不再是点点星光,星光逐渐消失,呈现在我眼前的,是红雾、血雾。
眉头微皱,我忍着痛爬起来,四下看了看,周围什么都没有,尽是一片血红。
我捂着胸口,慢慢走着,一步一步地走着。
明明没有目的,走到最后却赫然发现,眼前是一块跟之前一模一样的空地,只是两边站了密密麻麻的人,男人,女人,老的,幼的,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
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站到了他们的中间,我看到,他们一齐,朝我跪了下来,头磕着地面。
明明没有人说一句话,我也不像之前那样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眼前也不是之前看到的一片血海,尸身遍地,但此刻,我看到他们,却觉得背后阵阵发凉。
我在他们中间踱步,不知什么时候,我身边的人变了,一半欢声笑语,另一半在苦痛呻呤,就好像一半是天堂,一半是地狱。
我往前走,好像在水与火,光与影中穿行。
往右看,鼎镬滚烫,热火烹油,一具具扭动着的肉身被浇上滚油,被拔舌穿心,人们互相诅咒,互相撕咬,眼里闪动着野兽般的寒光。
往左看,百碟纷飞花团锦簇,有阵阵流水不知从何处涌出,在水旁,有人在悠闲地看书,有人在吟诗作赋,孩童嬉笑,女子醉卧理云裳。
越往前走,越觉得不寒而栗。
我甚至都不想往两边看了,哭,笑,怒,喜。
左边在合家欢乐,右边在妻离子散,哭声连天。
我的余光一半看到光明,一半见到黑暗,这些光明和黑暗都是那样的绝对,就像棋盘上的棋子,黑白对垒,正邪清晰。
我只觉得头疼欲裂。
站在中间,干脆停下脚步,阖上眼睛,不愿再去看这一幕幕九天与炼狱交融的情形。
在原处,我闭着眼睛,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两边截然不同的声音不绝如缕,如同箭镞,入木三分。
什么都被云集在一起了。
活人,死人。
真实亦或环境?
是黑还是白?是善还是恶?
周围的声音渐渐如潮汐,潮浪起伏。
我受不了这种疯狂的吵闹,捂住耳朵,却仍堵不住两边纷繁杂乱的声音。
忍无可忍之际,我两只手抬起,忍着痛欲释放腐毒和毒暴,眼前却突然一暗。
周围的景象都消失了。
悚然。
我愣在原地——怎么了?周围的景象,怎么就都消失了?
刚刚那是梦境?我醒过来了?这是在哪里?
为什么到处都是一片黑,一片无边无际的黑……
我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一片黑暗。
我走了几步,试探着喊“血影?”
“茜娜?”
“有人吗?”
谁都没有应答我,黑的,死寂般的黑。
饶是见过了无数风浪,见过了像界塞域那样的环境,这样的黑还是令人悚然,往前走着,胳膊上直起鸡皮疙瘩。
忽然,我看见在前方很遥远的地方亮起了一道微弱的白光,那似乎是出口。
往那个地方走去。
周围忽然有人影显现,一张张面目并不是那么清楚,但是我听到那些人的呓语,潮水一般向我跪下去。
那些人在颂宏着,嗓音低沉,隆隆汇聚成河——
“恭祝磁皇帝君,寿与天齐。”
磁皇帝君?
我只觉得头像炸了似的,捂着头,我朝着亮光处跑去。
“帝君,帝君...”
“陛下去往何处?”
眼前黑压压的人正逐渐朝我走来,不得已,停下脚步,前进不行,后退不得。
“不,我不是!”我脚下踉跄,脸上毫无血色,此时我已感受不到胸口以及身上的疼痛,唯有大脑,头部疼得厉害。
我看到,他们让出了一条道,一根根柱子上面绑着谢尤熙、斯哲、白洛、血影,最后的两根,是笹影和墨影,但是他们的胸膛已被贯穿,本该在里面跳动的心脏不知所踪。
“帝君,动手吧。”
我听到有人在旁边轻声说。
蓦地扭头,是一个老人,他对上我的眼睛,并未躲闪,眼中满是坚定之色。
“动手?”我有些不解“动什么手?”
老人指了指他们,道“帝君,他们不是您的心腹大患吗?您好不容易将他们抓回来,难道不是要动手吗?”
“心腹大患?”我慌乱地摇摇头,走上前,他们的眼中已没有任何的光彩,眼神空洞。
我伸出手一把握住束缚他们的绳子,扯了几下都没能扯开。
“帝君这是干什么?”
“帝君不会是太激动傻了吧?”
周围的质疑声此起彼伏,我强压下头部的剧痛,手上再用力,却仍是扯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我怒吼一声“解开!”
“帝君,”那个老人走到我旁边,低声道“这锁能绳是您的东西,您要用能量它才会松开。”
我愣了一下,能量释放,无数条血龙从我身后出现,绕过我打在他们身上,连灰都不剩。
瞪大了眼睛,我喘着粗气想要收回,它们却不听我指挥。
“帝君,您终于恢复正常了...”
蓦地扭头,一把抓住他“你在说什么!这叫正常?!”
“您看。”他微微一笑,目光移向旁边。
顺着他的目光,我赫然看到了那遍地的尸首,血流成河。
“这些不都是帝君您的杰作吗?”
“不!”我踉跄着后退“不是这样的!滚!”我吼道“都给本座滚!”
话音刚落,脸色惨然。
我听到周围有人在喃喃,在窃笑“本座?”
“不是的...”
“帝君,您的身体是由万人的血铸就的,不是吗?”
“……”
“没有那个岛上的几千人,没有那地下深处的成千上万人,您怎会有现在的实力?”
如果说方才还是愤怒与恐惧,这句话一出,我的情绪便如坚冰,周身的血液都凝冻了。
我几乎是有些茫然的,没有反应过来,我嗫嚅着想说话,半天都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我不知道是谁在跟我说话,是身旁的老人还是那些围在周围的人,我只知道,我觉得冷,如坠冰窖,一脚踏进了万丈深渊。
“不是的...”
“不杀无辜之人,你却杀了整个宇宙的人。罗印宇宙,星河宇宙,这两个宇宙的人,不都是因为你,失去了生命,不也是因为他们,你才能找到真正的自己。”
踉踉跄跄地后退,但不管退到哪里,这个声音都在我的耳旁。
“我没有...我不是...”
“难道,你不觉得这才是你的真面目,这才是真正的藤咲,真正的磁皇帝君。”
“没有...不是的...”
“咲!”
“我没有...”
我模糊听到有人在唤我,熟稔的声音。周围又黑了,我像是濒临溺死的人抓住一块浮木,有人向我伸出手来,我便不管不顾的往他的身上靠。
“我不想...我只是不想任人摆布...”
“咲!快醒醒!”
模糊之间,有人拽着我,周围一团混乱,有人往我唇齿之间灌了一泓冰凉的水。
我忽地浑身发冷,那水凉的像千年玄冰,几乎要把我的肺腑都冻住。
我猛地睁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其陌生的脸,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只青碧色玉瓶,显然方才给我灌的就是瓶子里的东西。
“我...”
我一开口,就发觉喉间沙哑,一时说不出更多的话。
而后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冷汗已湿透了衣衫,围在身旁的人,神情古怪地瞧着我。血影站在我旁边,玲茜娜握着我的手。
“……”
现在,是梦?还是现实?这些人,是正常人还是那些莫名叫自己帝君的人?
血影见我醒了,他的脸色也不怎么好,但还算镇定,道“咲,你好点了吗?”
“血影,我...我刚才...”
“你陷入了自己的梦境。”那人将玉瓶收好,立起身子,垂眸道“歇息一下,刚刚那是玄水,破梦的,你会觉得很冷,过一盏茶左右就好。”
我还是没有从那可怖的梦境里缓过神来,我的眼神扔有一些混乱,过了好久,才喃喃着说“梦?真的...只是梦...”
那人眯起眼睛,微微摇头“也不全是。你们之前待的森林,里面有一种药草,会产生迷香,一般来说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如果内心有恐惧,心里有问题,那么就会心生幻觉,陷入其中。”说到这里,顿了顿,而后打量着我“恐惧越大,陷得越深。之前我也救过陷入其中的人,给他们服了四到五滴就醒了——但你知道你喝了多少?”
“……多少?”
他似乎有些不悦,说“大半瓶。够数一百余人的量,才把你的意识换回来。……我竟有些好奇了,这位公子,你年纪轻轻,为何会有如此之深的恐惧,你到底在怕什么?还是你心里到底在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