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七月了,透蓝的天空,悬着火球般的太阳,云彩好似被太阳烧化了,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地上的土块被晒得滚烫滚烫的,几只黑褐色的大肚蟋蟀,安着弹簧似的蹦来蹦去。
烈日当空,道路两旁,成熟的谷物热得弯下腰,低着头。蚱蜢多得像草叶,在水稻田里,在岸边的芦苇丛中,发出微弱而嘈杂的鸣声。
这个地方一眼望去满是整齐稻田,在一个湖边的大树下,有一个瘦弱的男孩,正蹲在那里,手里拿着不知名的杂草,背倚着大树根,两眼无神的蹲坐在那里。
一想起,十来天以前的遭遇,陈文斌心里就莫名的揪心。他是一名初二的学生,眼看就要升入初三毕业班了,可是他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信息,初三就会重新分班,他一想到自己再也不能每天上课看着前面的那道倩影发呆,他的心里有一种不安,更有一种心痛的感觉。
所以他决定做一个让他自己都觉得疯狂的事,那就是写一封信给那个女孩。
在他准备写这封信的时候,就注定了他悲剧的开始。
那女孩甚至连信都没去看,就交给了班主任老师了,唯一让人值得庆幸的事,信里的内容并没有想象中的过激,所以班主任也只是象征性的批评了几句。
让陈文斌意料不到的是,更大的麻烦还在后头,学校的校霸陈风,和他是一届的学生,因为家里有点钱,又是校训队的,平时为人也颇为大方豪爽,所以在学校里很吃的开,就连初三的人,也不敢和他别苗头。
这陈风喜欢那女孩很久了,经常缠着女孩,陈文斌有时候也能看到,但是他却没有勇气站出来,懦弱仿佛像是在他的身体里生了根一样,挥之不去。
自从那天以后,他的单车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漏气,只要刚刚修好,一进学校,车胎就干瘪瘪的,其实他也知道是有人故意扎他的车胎,因为他偷偷注意过,那扎他车胎的人,他也认识,就是他班上的,可是他却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因为那人是和陈风一起玩的,也是校训队的一员。
就这样,他每天都是推着单车回去,又修好,骑着单车过来,因为这事,他都找母亲要了好几次钱了,母亲平时就对他甚为宠爱,也没有过多的去追问什么。
但是他家里的条件有些不好,父母在本市上班,工资不高,没有自己的房子,是租住在郊区的一户平房里的。
据他自己知道的,家里父母结婚,都是用爷爷奶奶的老屋做婚房成的家,那房子到现在已经有二三十年了,也已经很是陈旧了。
他记得自己有三个舅舅,三个堂叔伯,一个小姑,一个姨妈,在他的印象里,大伯似乎就成了一个代名词,经常几年都难得见到一回。
两个堂叔对他都很好,小姑也对他不错,舅舅里就只有从小带着母亲一起长大的大舅,对自己很不错,姨妈也对自己很好,其他两个舅舅似乎都有点看不起父亲,连带着对他们这个家,也有些爱理不理的样子,平时他就注意到了,自从外公外婆都过世以后,母亲就很少往二舅和三舅那边去了。
再过几天就要期末考试了,对以往满心期盼的暑假,这次却似乎没有那么欢喜了,一想到以后再也不能天天上课都看到那道身影,陈文斌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他紧紧的闭着双眼,那双又黑又浓的眉毛,就像是要拧要一块儿似的。
他心里很明白,以他的条件,根本没有可能和那个女孩在一起,就算是能在一起他也什么都给不了,自己家里的情况,他比谁都明白,他自己本身的条件,他也很清楚,成绩常年在班里出处于中下游,自己本身也是又矮又瘦,嘴巴也笨,不会哄女孩子开心,这样的他,凭什么能让别人喜欢他。
可是他就是放不下那道倩影,舍不得那张笑脸,那笑脸上的酒窝,让他那怕是在熟睡时,也念念不忘。
其实人生就是有这么多的无奈,你是可以选择自己的活法,但是生活中有很多东西是你喜欢,甚至是喜欢到骨子里面去的,而你却没有丝毫办法能够去拥有她。
即便你和她近在咫尺,甚至是触手可及,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属于别人。这种感觉只有体会过的人才会明白,只要是人,他就会有欲望,只不过这欲望可以是钱,也可以是女人,更可以是成为让别人羡慕的目标,又或者是让别人尊敬的人。
对于陈文斌来说,他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那个女孩,喜欢的让一个沉默,懦弱的人,都能鼓起勇气,去写那一封信,他甚至记得自己拿笔写信的时候,手指头都是颤抖着的,似乎就连心儿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一样。
等待是煎熬的,从他把那封信偷偷递过去之后,他整个人就没有一刻是安稳下来的,脑子里充满了期待和惶恐,又有一些对自己的冲动后悔。
班主任来找他的时候,他那根快要崩断的弦,才彻底放松了下来,那些复杂的,莫名的情绪,统统都在脑海里烟消云散了。
未知的等待,总是让人备受煎熬,而结果出来的那一刻,无论好坏,那都是一种解脱。
这对于陈文斌来说也是一样的,心底里会有失落,但更多的是一种甘心,对一种无法挽回,无法拥有她的甘心。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写那封信的话,很多年以后,那将会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没有之一。
单恋的失恋也是一件让人很是痛苦的事,更何况还是一个人初恋的萌芽,还未真正长开,就被彻底的扼杀了。
就这样一直到失魂落魄的考完期末大考,他就从父母的租房那里回到了他出生的地方----港口村。
每天他就蹲坐在湖边的杨柳树下面发呆,他不明白,自己的未来在那里,他更不明白的是,这种日子他还继续多久。
今天的天气异常的闷热,一丝风也没有,稠乎乎的,好像空气都被凝住了,身边的杨柳细枝一动不动,树影缩成一团,蒙着一层尘土的叶子都蔫蔫地打卷了。
炽热的火伞高张在空中,热得河里的鱼都不敢露出水面,鸟也不敢飞出山林,就是远处村中的狗也只是伸长舌头喘个不休。
中午过后,火辣辣的太阳更是毫不留情地烤着大地上的一切。大地被晒得发焦发烫,地面上仿佛被一个巨大的蒸笼罩住了,使人透不过气来。
陈文斌本就烦闷的内心,被这闷热压抑的更是喘不过气来,突然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亮光,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湖泊,发起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