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蓝意,所有一切都有它发生且存在的意义,你所有的努力都有人看在眼里。”时星阑一边抚摸她的头发一边低声劝慰。
蓝意的状态太差了,他实在想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能把她打击成这个样子,找不到突破口,只能说一些其实没什么用的心灵鸡汤。
蓝意在顾家待不下去了,这个她曾经生活了十四年的房子好像都在嘲笑她的幼稚和自我。
“我想……先走……”蓝意闷在时星阑怀里,声音糯糯的,带着些微哭腔。
听得时星阑心脏都揪紧了,他都没进去跟继母告个别,带着蓝意就走了。
时家的司机就在门口等,时星阑带着蓝意回了自己家。
造型师花费一个多小时给蓝意做的造型还没来得及惊艳别人就被迫散乱了,从头到尾只有时星阑一个人看见了,他还一颗心都被蓝意低落的情绪牵着走,根本没心情欣赏蓝意的造型。
他给蓝意倒了杯热水,摸了摸她头发,说:“先喝点水吧。”
蓝意抿了口水,声音有一些哑:“时星阑,我……不,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其实是一个很糟糕的人,我其实根本就不应该是蓝意,怎么办?”
蓝意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时星阑却听得挺明白,他揽住蓝意瘦瘦薄薄的肩膀,声音很轻:“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一直在追寻的信仰和光芒。蓝意,人生本来就不是一个既定命题,你选择的每一条路都会创造出无数个不同的路口,没有人说你就一定要选对每一个分岔路口,蓝意,你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的,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心里最优秀的女孩儿。”
蓝意听了他这番话,失焦的眼神才重新聚集起来,她这才渐渐缓过神来。蓝意好像是犹豫了一会儿,又像是在组织语言,总之,在寂静到尴尬的气氛蔓延开来之前,蓝意终于再次开口了。
“你给我讲过你的故事了,今天该我了。”她仿佛恢复了生气,声音平稳,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本来不叫蓝意,叫顾绮然,就是今天那场宴会的顾。顾松生是我的父亲。我从小叛逆,讨厌受任何人的束缚,而……他……”蓝意一句“父亲”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最后还是选择了一个轻飘飘的“他”字代替。
“他又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希望把我改造成他脑海中乖巧听话的大家闺秀般的女儿,我很讨厌他给我做的一切计划,我打碎了他所有的计划,除了音乐。我好像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音乐了,他让我学的所有东西只有钢琴我会好好学,也因为这份热爱,才有了后来的事情。”蓝意看着自己的手指,纤细洁白,骨节很细腻,一看就是双未曾受过磋磨的手,就是这双手,为了抵抗顾松生的培养,打过篮球,玩过滑板,甚至握过赛车方向盘,但是只有在冰凉的黑白琴键上,它才像是真正找到了归宿。
“我不到十四岁的时候,很想做个歌手,但是他不同意,他觉得进娱乐圈就是卖笑,太过丢人,为了这件事,我和他彻底闹掰了。”
“掰到什么地步呢?”蓝意说到这里居然还勾了勾嘴角,她到现在想起来那段时间都还是很揪心。
对骂,殴打,她觉得顾松生儒雅外表下所有的暴虐都在那段时间展露无遗。她怎么就想不明白一对亲生的父女怎么可能狠心到那个地步?不论是顾松生,还是她。
“大概就是我连他的姓氏都不愿意要了,当时我偷偷参加了一个公司的面试,被他知道后打了我一顿然后关了禁闭,可惜最后我还是没有服软,盛怒之下他就销了我的名字,当时的我,求之不得。然后我就改了蓝意这个名字,彻底从顾家脱离出来。”
“而顾绮然这个身份,也被他送到了国外读书,我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收尾了。我会靠着仅有的天分和努力在娱乐圈赢得一席之地,从此以后,只有蓝意,再无顾绮然。”
“但是我错了……”蓝意前半段讲得都很平静,语言逻辑甚至称得上严谨,从起因到经过到结尾都说的简洁又详细,冷静到仿佛讲述的不是她的亲身经历而是一本狗血小说。
但是她现在的嗓音却掺上了不易察觉的破碎,她继续说:“我现在才知道,所有的风平浪静都是因为有人早已经提前为你铺好了路。我觉得我这几年就跟个笑话一样,”说到这里,她还特别应景地嗤笑了一下,嘴角弧度冷冽而嘲讽,让时星阑分外心痛,“我每一次的幸运,每一次的全身而退,不是因为我多聪明我运气多好,是因为他早已经在暗中替我解决了一切,他说……”
蓝意深吸了一口气,但还是掩盖不了哭腔:“他说,必须要我清清白白地做我想做的事情。”
“时星阑,四年过去了,我才知道原来一切都错了。我甚至还怀疑我遇到的不公平是他暗中给我下绊子,结果不仅不是他,他还帮我解决给我下绊子的人。”眼泪终于从一直湿润的眼底滑落出来,沾在脸颊上,脆弱而可怜。
时星阑抱得她很紧,蓝意只能听见时星阑的声音紧挨着自己的耳后,坚定而有力量:“既然错了那我们就改正,但是蓝意你要记住,你选择音乐选择娱乐圈绝对不是个错误,你不知道的是,你的这一个选择拯救了多少人,又成为了多少人的信仰。”
“所有善良的错事都应该被原谅,而你,蓝意,或者是顾绮然,你就是善良本身,与身份无关,与时间无关,与其他任何一切都无关。”
“我喜欢你,只有你而已,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做过什么,又不小心做错过什么。”
少年热烈的气息喷洒在蓝意脆弱的颈后方,她回抱住他,喃喃:“我该怎么办,才能走回正确的道路呢?”
夜很寂寥,蓝意死死抱着自己身边唯一的热源,像是找到了唯一的救赎。
我错了这么久,错了这么多,我要怎么办才能走回正确的道路?
时星阑,你教教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