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千乘开了方子,抓好药,让丫鬟珍珠仔细煎好,服侍叶卿卿喝下。
药里含有安眠凝神的成分,很快她就有睡下了。
在极短暂的交谈里,叶卿卿迷迷糊糊地想着:原来,这丫鬟并不是府里配过来的,怪不得大师兄用得那么顺手。
极浓的困意让她无法再想太多,很快就陷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极好,醒过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刻了。
睡着的时候不觉得饿,醒来才发现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
依旧是那个丫鬟,圆润的面庞,大大杏眼,一笑起来眉眼弯如月牙,看起来单纯又可爱,虽不是太漂亮,却人如其名,让人感觉舒服。
约莫十五六的她相当干练,伺候着她稍稍洗漱后,不用她开口,就已经将早就准备好的,一直在炉子上煨着的鸡汁碧粳粥端了过来。
“这是用炖了三个时辰的上等乌鸡汤,辅以碧粳米,细火慢炖熬制的。我怕姑娘乍开口不喜欢汤的腥味,用了嫩姜心、宜母子和枯茗,先将鸡汤去了腥,您尝尝,可喜欢?”
待盛好的鸡汁碧粳粥不那么烫手之后,珍珠将碗递于她。
“嗯,珍珠手艺很好。”叶卿卿不由称赞。
这粥鲜美润滑,米粒筋道爽口,微微带着一点点水果清爽的酸味,却是让人胃口大开。对于一直嘴里发苦的她来说,不啻于无上美味。
“姑娘喜欢就好。”
一碗下肚,饥饿感不再那般强烈,叶卿卿目光逡巡一边,却没有发现姬千乘的踪影。
正疑惑他去了哪里,只听珍珠笑道:“姑娘是在找公子吧?”
说着,重新为她盛好粥,很开心地道,“公子出门的时候特意吩咐了,让您不必担心。是皇宫里的那位传召,大抵也没有什么事儿。瞅瞅这天色,很快就要回来了。”
捧着碗,叶卿卿心思一动,扭头问道:“最近可有出什么事?”
珍珠想了一下,才认真道:“唔,并没有什么大事呢……要说的话,大抵是府里大房里的清瑕姑娘来过咱们这里,差点弄撒了您的药,这算不算?”
叶卿卿瞧着她眼睛亮晶晶的,一副讨好的娇憨模样,忍着笑:“算。”
夸了她一通,珍珠高高兴兴收拾了饭碗,端出去洗刷去。
看着她走远,叶卿卿倚靠在床头,不由得嗤笑一声。
自己真的是魔怔了。
她一个小丫鬟,她又能知道什么呢?
侧首望着窗前花盆中栽种的蓝色绣球花,叶卿卿心中止不住惶然。
她明明记得的,她死前不过是初夏,宫里种着的灼灼桃花正绽放的绚丽,然而,再次醒来,盛夏时节才开的绣球花都已经开了。
——不知不觉间,她失踪了三个月。
之前她一直没有想过,她来了师嫂的壳子,那么师嫂呢?
脑海无数念头闪现,然而她却找不出一个合理的、可信的答案。
入神思考,都不曾察觉时间流逝,就连姬千乘推门进来,她也恍若未觉。直到他的身影将她整个笼罩,她才骤然惊醒。
“啊——大、大师兄!”
“为夫吓到你了?”
叶卿卿摇摇头,下意识忽略“为夫”这个只让她心力交瘁的称呼,坐直身子,给他留出坐下的空儿来。
“大师兄吃过了吗?”
“嗯。”
见他颔首,叶卿卿才心安下心来,细细瞧着他,镇定片刻才道:“大师兄,我有话和你说。”
目光落在他身上,剑眉星目,玉树兰芝,如山如水,恣意俊魅。
姬千乘唇角习惯噙着笑,如画的眉宇带着丝丝难以言说魅力,乍一瞧,是同寒子实一样的温和儒雅,却在举手投足间带了无边风华,贵气慑人。
叶卿卿想着:“我是有些怕他的,虽然他是我大师兄,然而,我们却并不熟。偶然的几次见面,只觉得他冷淡疏离,仙人般可望不可即。却不知道……大师兄也有这般温柔的时刻……”
姬千乘背对着桌子上明晃晃的烛光,周深笼着一层温暖的柔光,就连束着的发丝都泛着无害的光泽,看上去极英俊、极和善。像庭前溶溶月华,像山涧霭霭晚岚,风华无边,说不出的风流潇洒。
这便是叶卿卿眼中,此时他的模样。
姬千乘看着她,到:“怎么了?”
“大师兄,我不是叶氏二姑娘……”
四目相对,叶卿卿一字一句极缓地开了口。
“……我是师妹卿卿啊。”
话一开头,以后就好说了。
叶卿卿将自己一下午所思所想全部告诉他,半点也不保留。不是她的,她不能强占。
而姬千乘,直到听她说完,也是面不改色,仿佛叶卿卿只是和他讨论晚饭吃了什么一样淡然。
叶卿卿心里很慌,仿古自己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没脸见他,只偷偷撩起眼皮瞅瞅他。
看他一直沉默不语,叶卿卿心里就像是等待斩首的罪人,这刀子要落不落的,真是急得她抓耳挠腮。忍不住想伸手戳戳他,确定他不是走神,却又怕自己的举止招惹他不快。
叶卿卿整个人都怏怏地,像极了焉了的茄子。
等死的感觉真难受!
良久,姬千乘才有看向她,深邃沉黯的眸子带着难以言说地深意。
“你没有师嫂。”
叶卿卿被他说得一愣:“……啊?”
“叶氏卿卿是你,你便是叶氏卿卿。”他唇角噙着笑,目光睨着她,“夺舍之事不过是传说,非常人可得。卿卿,你前二十年混沌不清,而今一朝清醒,宛若新生。乃是我所赐,是我之功。”
姬千乘俯下身,捧着她的脸,目光深邃浓烈,好闻的男性气味扑面而来,熏得她叶卿卿一阵手脚发麻,眼睛不由瞪大,就连呼吸都停了停。
在他骤然泛起冷意的目光里,她连想要躲避的念头都升不起,心脏砰砰直跳,像是要从喉口跳出似的。
他的手搁置于她腹部,夏日衣衫薄,掌心温度透过薄衫,直直透到她心底,激起一阵颤栗:“这个孩子,是我给你的,是给我眼前的你的,而不是给自幼失怙、混沌不清的二姑娘的。卿卿,他是你我的孩子。”
他声音低沉悦耳,情人呢喃似的于她耳畔低语,仿佛最香醇的美酒,闻之即醉。话语尽时,发出微不可察的低笑,挑逗,极为蛊惑邪魅。
“卿卿,前尘往事都忘了吧。你只是我的卿卿。”
撩起她额前碎发,径自,轻轻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