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源】
小白背着濒临生死的楚三歌,随着那陌生小书童上了船后,就不知道去往何处了。
这小书童身上有着太多的疑点,要是放在平时,即便再童叟无欺,也不会如此轻易信任。
但都这个时候了,凡是能救自家公子,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一丝希望,也不能放弃。
小舟之上,小白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自家少爷的气息之上,本身就悲痛欲绝,心思紊乱,哪里还在乎这小书童将小舟划向了哪里。
直到感觉这两岸越来越近,江宽越来越窄,倒影的水面,映衬出一片桃红。
偶然有零星几片桃花瓣飘向小舟,小白这才回神抬起头。
“小师父,这……这是哪里?”
“姐姐你叫我穆宁就行,师父师兄管我叫宁宁。”
“穆小神仙,我家公子这气息……,小神仙你那药丸还有没有啊,快救救我家公子把!”
小穆宁被这么一求,连忙点头,手忙脚乱的,浑身上下的摸索着。
“姐姐……你……你别着急,有的,有的,我找找……我找找。”
小穆宁忙乎了半天,刚一摸到那小药瓶,就赶忙递给小白。
“小神仙,要……要喂下几粒?”
“啊!我……我我不知道啊,出来前,夫子只告诉我给大哥哥喂下一粒,至于……能吃几粒,我……我也不知道啊!”
楚小白一听,是更慌了,这还真是派来个孩子接人啊,这不胡闹嘛,想必这夫子也甚是不靠谱啊。
越想越是心凉,就这等人,能救少爷嘛?
爽来也不多虑了,直接扣出两粒,给楚三歌喂下,只期盼能有奇效吧。
小白刚喂完药,抬头看了眼小穆宁,那小穆宁就那么直愣愣的背对着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等到那小穆宁再次转身的时候,那惊慌失措的小脸,好似就要急哭一般。
“姐……姐,船桨……船桨……掉……下去了。”
……
【辞生门】
满脸醉意的楚三歌,此时也不知身在何处,要去往哪里,倒是刚要跨过那“辞生门”,自己却被一声“止步!”喝住,一脚悬空,就那么被定住了。
“他……他娘的!嗝,哪……哪个敢……嗝,拦老子!”
刚一叫骂完,这楚三歌全身好似被一股怪力拉扯,直接拽倒一旁,远离那门。
这一阵翻滚停下后,才看清自己身后多了一位老者,这老者与那江边自饮之人,好似当楚三歌不存在一般,这二人先争辩了起来。
“有酒,有江,有清风,有美景。这不正是你等读书人,长舒胸怀的佳境,怎么,夫子不与我共酌一杯,岂不是大煞风景。”
“李后主美意心领,我看今日,就不必了,我来接引这位小哥回去,就不多叨扰李后主闲情雅致了。”
那被称作“李后主”的,又是空杯斟满“空酒”,这回换成小小的品上一口。
“回去?为何要回去?难不成我这小弟跨过‘辞生门’,了却心中烦愁,作一个游历四方的闲情散人,不好?”
“不好。”
“有何不好?”
“我说不好,便就是不好。”
“呵!倒是你们读书人,就是这么霸道!”
“难不成李后主就不是读书人?”
“人读书与读书人自然不同,何书可阅我?何书可贯我?哪来的的颜如玉?哪有的黄金屋?岑夫子你的千古字句,不也只是笔墨丹青?”
“李后主这是要与我以‘书’论道?”
“哎,不敢不敢,这天下大道,谁能论的过你读书人,这天下致知,谁又能讲的过你读书人!”
“哦?李后主这是明知无理,还要强词夺理,明知无辩,还要强加硬辩。”
那李后主好似装作没听见,双眼一眯,对那江上渔船,望眼欲穿。
“夫子啊,你那个世道,可不是以谁懂得多,谁会的多评定孰强孰弱,而是要看谁有的多,谁藏的多来一论高低的。你读书人再明事理,去人欲,到头来,不仍是百无一用,百用皆贫的‘面子人’?”
“既然李后主如此多理,那我替读书人便以无理制有理!”
说完,岑夫子手拿“丹青笔”,一句“浪淘尽”澎湃压去。
李后主也不回头,用身旁的水瓢,在那春江一舀,挥手一撒,江水如那银河星空,璀璨耀眼,抵去了“浪淘尽”三字。
哪能就此打住,“丹青笔”又是三字:“朝天阙”!
这三字一出,李后主不再一身懒散,虽正襟危坐,却还是原地不动,“朝天阙”打来之时,击中的那李后主,转瞬变成了漫天落梅,潇潇然落地。
又像变戏法一般,落梅砌下,拂了一身满,李后主又变了回来。
“夫子,这么大岁数了,还这倔脾气,淘气!”
说完,起步便飘向那岑夫子,手中那酒壶倾斜一倒,竟然有“一江春水”倾涌而出,冲向岑夫子。
“哼,雕虫小技。”
“丹青笔”明显加大力道,再那江水到来之际,临场写下:
“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轰!”的一声,那本是醉酒的楚三歌,被猛然震醒,周围天地大变。本来之前江边饮酒那春江,没了!江上渔船,没了!周围本是仙境般的景色,也没了!
除了眼前的那拱“辞生门”,全没了!
那李后主望着周身这些景色消散,若有所思一般。
“啧啧啧,你们读书人,不地道啊。”
之后便也不打算打了,盘坐地上,拿起手中空酒壶,自酌自饮了。
岑夫子看着眼前的变化,一声暗叹,走到那李后主身旁,停住脚步,又拍了拍李后主肩膀,好似安慰一般。
又走到楚三歌面前,一挥衣袖,拂去了楚三歌身上的酒气。
这才让楚三歌彻底清醒,醒后定神一看,原来刚才发生的,不是醉后幻觉啊。
这世道,真有仙人?
“走吧。”
“去哪?”
“回那狗日的世道。”
楚三歌大惊!这老神仙,也骂街?
此时的他,倒是乖巧,本想拍拍尘土,却发现衣衫丝毫不染,尴尬一笑,跟着这岑夫子身后,便要走了。
路过李后主身旁,楚三歌站住了脚,深深地鞠上一躬。
“哥哥,要是我刚跨过‘辞生门’,是不是……我真的就……死了?”
那李后主也未答应,斟满一杯,一杯敬天,大吼一句: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哗”!的一声,那一江春水凭空又出现在眼前!原来这周身之境,除了那“辞生门”,皆是这李后主幻化而来的。
“老弟啊,生亦何哀,死亦何苦,生与死,重要吗?”
说完,便大手一挥,幻化出一干戏子,这李后主好似戏中角儿一般,起身而立,神采飞弈,神色炯炯有神。
“呔!我乃南唐后主,你等何人,呀呀呀……”
戏一开场,八方皆听,一方为人,三方为鬼,四方为神。
……
“原来这世上最具离愁之人,却最不愿忘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