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心月将手背在身后,面带疑惑地围着殷诗琴打转,先前她给长衫少女的感觉,飘逸的气息如同身处山清水秀的大自然中,让人不自觉地神清气爽,可如今却好似不显山,不露水,全身的气息彻底蛰伏起来,这让长衫少女颇为惊奇,时间不过两日,旗袍女子的境界便拔升飞速,以至于连她也摸不清有多高了?
旗袍女子红唇抿笑,伸手拉住长衫少女,她能从柳心月脸上细微的神色变化,猜测出长衫少女内心的想法。不过行走天下,尤其是旗袍女子初出茅庐,可不得将自身的秘密告诉长衫少女,只好说这些天有所顿悟,心境内的愁绪消除了不少,久违不破的境界有了一些苗头。
长衫少女将信将疑。
时间如白马过隙,悄然流逝,“安定”日子一晃便是几天而过。
这一天,终究还是要面对。
此刻在琼玉楼的雅房内,殷诗琴牵着柳心月的小手一同坐在床沿边,斜督了眼烮灵裳后,轻声问道:“柳姑娘,你大哥的实力境界有多强?”
长衫少女听闻此言,思量一番道:“目前踏入合道境巅峰,且有一丝跻身问鼎天下的苗头,殷小姐,你突然问起这个,可是对我大哥没信心护住你?”
旗袍女子柳眉微蹙,不好言语。
小姑娘走到近前,对长衫少女正色道:“柳姑娘,目前的局势来看,你大哥能否前来驿镇,对我们两人已毫无意义。你心中的算盘,我大致能捋清楚,先前通缉追捕我们的是驿镇铁骑,你那时的单纯想法,便是请你大哥出手,助我等一臂之力,阻挡他们一时半刻,好让我们逃走。可如今不行,不止驿镇铁骑要抓她跟我,其中还有许多暗藏深处的未知势力在伺机而动,先前来这的那个女人,待我二人出驿镇后,十有八九也会对殷小姐出手,只因她修为弱小,却手握重宝天幽火。柳姑娘,你知她的实力有多强吗?跻身问鼎天下巅峰!你大哥来了,所能做的也只能带你离开,顾不了她的死活,非亲非故,岂会将自己立于危墙之下。”
长衫少女一阵咂舌,忧然道:“灵裳,如你所言那女人原来如此强大,先前看你敢与她对峙,还以为实力撑死元神修为。那如今你们该做何打算?坐以待毙,或者放手一搏?”
小姑娘默不作声。
旗袍女子轻微摇头,怅然道:“实力之间相差之大,反抗无异于以卵击石,更何况此处还是人家的地盘,逃也逃不了。”
烮灵裳眼中杀意波动,看着殷诗琴沉声道:“殷小姐,你无需逃走,所要做的则是以杀止杀,威慑住所有在暗中觊觎你的修士,让他们明白惹错了人,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柳心月神色凝重,若有所思。
旗袍女子叹息一声,忧愁道:“灵裳,风儿跟我说过,你只有妖神境修为,那个女人可是问鼎天下的巅峰道行,你我又如何去反抗?”
小姑娘笑容意味深长,“拭目以待。”
烮灵裳、殷诗琴和柳心月走出屋门,来到了一楼阁堂后,便瞧见水汐在一处帘幕内,惬意地弹奏琵琶,悠悠乐声,回肠荡气,她在见到三位大小女子后,纤纤玉手停罢,起身走到近前,笑容柔和,道:“路途坎坷,祝愿你们迈得过去,另外告知一下,驿镇中不得御空飞行的命令,暂时撤回,你们大可以放心飞出锦阳驿镇。”
小姑娘冷笑一声,“这么期盼我们出驿镇,好及时出手对吧?”
水娘子轻摇着纨扇,笑而不语,目送着三位大小女子走出琼玉楼,思量一番后,身形悄然消失。
沁心阁二楼的一处僻静角落,脸戴面具的束衣男子依靠在窗沿边,视线落在下方,若有所思。而一楼大门前的围栏石阶上,那位衣衫褴褛的长发男子看到三人,默默喝着老酒……
石砌大道上,盯梢琼玉楼已久的暗中谍子,在见到旗袍女子三人离开后,连忙拟出一道飞信,便瞧见一道璀璨烟火在空中爆开,仿佛起了连锁反应,一道道璀璨烟火在空中绽放,犹如逢年过节的烟花爆竹。
长衫少女看到这一幕,暗道一声不妙,“殷小姐,此为七旗军的‘收网’烽号,看来他们已经行动了。”
旗袍女子与小姑娘相视一眼,将想要祭出飞剑的长衫少女拉在手中,骤然间拔地而起,化作一道长虹直冲天宇。
与此同时,锦阳驿镇北方的城隍庙,屋檐上矗立着那位身披齐龙抹额战袍的城隍神,他眼眸犀利,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下压……
这一刻,天幕激荡着恐怖的威势,宛如瀑布俯冲而下,半空中的殷诗琴、烮灵裳顿感心头剧颤,腾出来的一只纤纤玉手,掌心擎天而上!
蛮横力量之间的碰撞,一道沉闷声尤为浩大,便瞧见三位大小女子身形不稳,无奈被迫落入驿镇中,掀起一阵飞扬尘土。
石砌大道上的各道修士,连忙退却一旁,视线集中在旗袍女子三人身上,纷纷议论竟然敢在驿镇中动手,活得不耐烦了。
道行弱小的修士,直接跑得老远,以免殃及池鱼,白遭了那无妄之灾。
而在云海之上,身披金盔甲胄的魁梧大汉伸手凌空一摁,便瞧见驿镇城隍阁中的那位身披战袍城隍神,如遭雷劈,直接被砸在了地面上,天幕传来的声音,宛如洪钟,“小小一庙神祗,看戏即可,还轮不到你出手!”
绝罗长瑛脸色阴沉,起身拍了拍尘土,他不曾想到竟然有人乘自己不备,出手偷袭,胸中狂暴的怒气冲天,手中召出一杠红缨长枪,电光摇曳,滋滋作响。
而在远处一方半空中有一辆火凤车辇,水汐坐在车中,轻摇着纨扇,神色淡然看不出丝毫情绪,唯有红唇在无声触动。
云海之上矗立的奇岤山五大侍神,一同看护八臂小童子,此事她水汐道头知尾,所以前些时日,水娘子在见到旗袍女子之后,确实想将天幽火占为己有,与她做交易买卖,赠一条全身而退的活路给殷诗琴三人,倘若做成了生意,因为有五尊侍神在俯瞰监视,她们仨人坐不了凤辇御空离开,只能以遁地之法远去安全之地。
琼玉楼设有禁忌,除非大能者以神通查看,否则无人可以窥视其中的一举一动,倘若天幽火神不知、鬼不觉到手的水汐,身为中央神洲的仙宗嫡女,哪怕被那云海中的五尊侍神得知天幽火在她手中,谅他们也不敢在驿镇中动手强抢水娘子的宝物。哪成想,水汐的小算盘落空,旗袍女子态度如此强硬,哪怕是面对一目了然的死境也不交,她实在想不通,那旗袍女子是身后有什么强悍势力,有恃无恐,还是一根筋的负隅顽抗?
下方驿镇中的殷诗琴抬头望了眼天幕,云海翻腾,宛如滚滚浪花,心有余悸地看着烮灵裳,道:“灵裳,看来御空飞行走不通了。”
小姑娘眉头紧锁,此时不远处奔袭来一队玉盔甲胄的铁骑,各持一杆游龙银月长刀,约莫六十多人,声如擂鼓,气息恢宏如炬,致使石砌大道轻微颤抖,淡然道:“你们二人站好,这些杂兵散将,我来收拾即可。”
长衫少女神色凝重,提醒道:“灵裳,你多加小心,第七旗军最低也是羽尘境的武道修为,他们久经沙场,抵御兽潮多年,身上凝聚的凶煞兵气对妖修极为克制!”
烮灵裳摆了摆手,示意二人废话少说,她体内的妖气,仿如被禁锢在囚笼中的猛兽,散溢而出,周围楼阁的墙壁,碎石木屑筛筛落下,强劲的罡风席卷大道,摘下斗笠随手一扔,那一抹斗笠还未落地便直接化为齑粉,小姑娘一步踏出,直冲而去……
远处的铁骑分成三队人马,挥舞着长刀,与直冲而来的小姑娘,迎面对弈。
小姑娘在临近铁骑兵之前,身如残影,在刀光中飞掠,在兵气中游走,并指的双手凌厉如剑,但凡有长刀落空,她便以雷霆迅猛之势,直击铁骑的要害!
石砌大道上,人仰马翻,哀嚎不断,一股股滚烫的热血抛洒出来……
烮灵裳出手利落不带一丝犹豫,眼中杀意浓郁看不出丝毫怜悯,两只小手早已沾满鲜血,力量之间的碾压,就是如此真实,哪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对打,以最直接、最简易的方式杀敌才最省力。小姑娘也不怕得罪任何人,她孑然一身,无拘无束,行事风格虽不及心狠手辣,但做事从不留余地,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破罐子破摔,谁怕谁?
远处的旗袍女子看着一切,内心古井无波,若是换做是她,也会与小姑娘一样,不留任何情面。
长衫少女舌桥不下,若换做是她,心中难免会有所顾及,如此肆无忌惮地屠戮域国心腹铁骑,等同于公然挑衅整个景阳皇朝,伸手去打皇帝的脸!
小姑娘回到旗袍女子身旁,甩了甩手上的血渍,回眸望了一眼远方,沉声道:“御空飞行走不得,那便越过城墙,很快会有大批军队赶来,此地不宜久留。”
殷诗琴三人飞奔在通衢广陌的大道上,尽量挑拣一些窄街小巷,避免太过引人注目,途中所遇大队人马的铁骑,她们能避开就避开,实在不行,直接跃然而上至屋檐,登高望远,找准一个方向后飞掠而去。
下方的石砌大道上,玉盔甲胄的铁骑奔袭而来,掀起一阵飞沙走石,无论旗袍女子三人往那边逃,他们皆能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这要归功于布满锦阳驿镇的暗中谍子,及时收集情报。
这一刻,由天幕中俯瞰而下,如同一张碧玉色的渔网铺散开来,一点点的收拢,逐渐缩减殷诗琴三人的可活动范围。
在一处开阔的驿镇地界,旗袍女子三人被玉盔甲胄的铁骑合围得水泄不通,剑拔弩张之势,仿佛下一秒便一触即发。
一袭花翎绯袍官服的中年男人,骑着一匹黑马,凝视着旗袍女子三人,沉声道:“尔等通缉要犯,莫要垂死挣扎,乖乖束手就擒!”
殷诗琴听闻此言,嗤笑一声,中年男人的口气,如同一个官吏在追捕一个逃犯,前者口中大喊着别跑、站住,后者会乖乖听话站着不跑吗?
此时,一阵清风徐来,便瞧见一位身着雪锦束衣长袍的面具男子,飞掠至旗袍女子三人身前,双臂环胸,散溢而出的气息令人心惊,小姑娘连忙护住长衫少女二人,凝视着那道背影,以便及时应对突变。
旗袍女子凝视着那一道背影,杏目中疑惑重重,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这突然冒出来一个衣袍华贵的长发男子,吓了顾清一跳,惊道:“你又是何人?”
束衣男子笑道:“我墨家游侠一脉,最见不得就是以多欺少,不让我碰见还好,可要是碰见了,不出手便难免心有不安。大家应该兼爱天下,团结一心,整天打打杀杀的多不好,何必剑拔弩张,搞得你死我生。其实我行走天下这么多年,也都理解,正所谓,退一步,海不阔天不空,忍一时,越想越气,我也是这般想的,所以能讲道理就讲道理,实在不行再动手。”
诸子百家,墨家支流旁系分为三道,一道修士是兼爱利他,以墨爱人,爱人如爱己,择人先问心,不分贵贱,“兼爱”比之儒家的“仁者爱人”更为广泛。另一道是深究机关的修士,做到何谓化腐朽为神奇。最后则是游历八方的墨家游侠,兼济天下,路遇不平事,先讲道理,实在不行再动手。
中年男人冷哼一声,“胡说八道,本官奉旨行事,哪来闲心讲道理,闲杂人等,速速退去,不然管你是不是墨家支流旁系,下官一律抓捕!”
束衣男子哦了一声,“看来是非打不可了。”
合围的几人的玉盔甲胄铁骑,纷纷亮出寒光流曳的游龙银月长刀,全身气势凌人,身为域国兵戎,讲究的就是一个“勇往直前,无所畏惧”。他们不在乎敌人的实力有多强大,只需上首一纸令下,哪怕明知必死无疑,铁骑兵也不会心生犹豫。
旗袍女子三人集中心神,调动体内的气机攀升至巅峰。
中年男人神色沉稳,身处锦阳驿镇之中有城隍神坐镇,他还怕了束衣男子不成?
这一微妙时刻,远处天边传来一道怒吼,“谁敢动我小妹!”
一道长虹划破长空,如彗星拖曳着狭长的璀璨虹光,笔直落在顾清身上不远处,竟是一柄四尺长剑,通体呈赤,剑身翩若惊鸿,剑气凶悍,电弧窜动。
马蹄惊动,瞬间压制住了铁骑兵的凌人盛气!
长衫少女定睛看去长剑,拉住旗袍女子欢呼雀跃道:“我大哥来了!殷小姐,那是我大哥的飞剑之一,敕狱!”
世间天下神兵利器,皆有它的名讳,见器如见人,如同山上神仙宗门派别一把手的身份令牌,又或者是山下皇朝调兵遣将的虎符将军令,乃至诸国帝王手中的传国玉玺,不仅是身份的象征,更多则是起到威慑作用。
中年男人远眺长空,脸色铁青一片,那密密麻麻的青袍剑修飞掠而来,滞留在空中,其中一位云绣夕霞长袍的男子踩着一柄飞剑俯冲而下,矗立在长衫少女身前,脚下鎏金飞剑盘旋空中,浑身萦绕着的浩瀚剑气,如霭如雾一般缥缈,这一刻彻底收敛蛰伏起来。
长衫少女飞快投入长发男子怀中,轻声涰泣,委屈道:“大哥,你总算来了,心月都快被人欺负死了,要是你晚来一步,你可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柳君鸿颇为溺爱地摸了摸柳心月的脑袋,柔声道:“不哭了,有你大哥在,没人敢欺负你。”
殷诗琴默默看着这一幕,内心有些触动,她何曾不想自己的风儿此刻从天而降,抱住自己,在耳畔处说一声,香姨,一切有我。
束衣男子若有所思。
那柄名为敕狱的飞剑拔地而起,与那柄鎏金飞剑兜转在半空中。
远处有一位衣衫褴褛的长发男子,惬意地坐在屋檐上看着一切,灌了一口老酒后,笑道:“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柳心月离开柳君鸿的怀抱,看了眼殷诗琴,道:“大哥,她就是那位帮助我的女子,如今莫名其妙地成了景阳国通缉要犯……”
长发男子笑道:“心月,不必说我也明白,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即刻启程回家。”
长发男子的视线落在中年男人身上,道:“不知我们离开,你是否还要阻拦?”
顾清迎上柳君鸿的深邃目光,神色复杂不定,天下各道修士,又以剑修最不讲道理,杀气最大,思量再三后,为了不至于撕破脸皮,导致自己的小命不保,以及坐镇锦阳驿镇的铁骑兵白白送死,笑道:“当然可以,不过公子只能带少女一人离开,她本就无辜无罪,可那位女子和小姑娘,你无法带走。”
“是吗?”长发男子神色冷冽,只见那两柄飞剑仿佛受到了指令,笔直杀向中年男人!
本欲护住顾清的铁骑兵,这一刻无法动弹,那两柄飞剑也滞留在空中,进不得半寸,便瞧见一位身着战袍的长发男子出现在中年男人身前,手中的红缨长枪威风凛凛,气息哪怕蛰伏,依旧颇为凶悍,犹如一柄随时出鞘的神兵利剑。
柳君鸿看到来人,召回两柄飞剑,神色沉重。
中年男人略有得势道:“绝罗长瑛,劳烦你将那个女子和小姑娘抓住即可,其余的人无需光顾。”
长衫少女拉住长发男子的手,她能感受到大哥对战袍男子颇为忌惮,忧然道:“大哥,现如今如何是好?”
长发男子沉声道:“来者很强,以我如今的实力,难以匹敌。”
长衫少女督了眼旗袍女子,怅然道:“大哥,连你都没有办法护住殷小姐和灵裳了,那还有谁?”
束衣男子转头看到长衫少女的目光,仿佛在表述“你行不行”的意思,他当即退到一旁,“小姑娘,你别这么看着我好不好,如今的局势,我也没有解决的法子。”
柳心月轻哼一声,“我还以为你敢站出来,自身实力跟你面具下的容貌一样神秘,有够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
束衣男子默不作声。
蓦然之间,天幕中的云海滚滚,澎湃的威势宛如长河倒灌而下,冲击着下方锦阳驿镇,所有人抬头望去,便瞧见云海中一位金盔甲胄的魁梧大汉显露身形,背后是一尊六丈有余的金身法相,他大手擒拿……
旗袍女子一脸茫然之际,只觉得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一般,拔地而起,哪怕如何挣扎抵抗也无济于事。
小姑娘见状大惊失色,哪成料到会出现变故,她来不及多想,身形跃然而上,周身浩瀚的妖气几乎凝聚实质,显化成一头空灵的凤凰,霞光绽放,扶摇直上轰在了魁梧大汉身上,宛如泥牛入海,瞬间奔溃!
魁梧大汉轻藐一笑,弹指一挥,“小小蝼蚁,不自量力。”
一道浩大的爆裂声传出,烮灵裳难以阻挡恐怖的力量,直接被打落而下,砸在坚硬的大道上,口吐鲜血!
中年男人如临大敌,显然猜不出魁梧大汉的身份,不过看见小姑娘被打落下来,显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大胆凶寇,把人留下!”绝罗长瑛神色凝重,化作一道残影飞掠而上,手中红缨长枪脱手而出,夹带着一道道雷霆轰向魁梧大汉……
天幕云海中,恐怖如渊的威势在碰撞!
长衫少女连忙跑到小姑娘身旁,蹲下身形轻柔地扶她起来,担忧道:“灵裳,你怎么样,没事吧?”
“你尝试着被虚仙打落下来,你觉得有没有事?”姑娘一把推开长衫少女,身形拔地而起,几乎凝聚全身力量,攻击那尊金身法相,哪怕明知以卵击石,也必须要拼尽全力搏一搏,倘若不救下旗袍女子,那后果不堪设想!
“虚仙!?”长衫少女闻言心惊肉跳,回到长发男子身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柳君鸿郑重点头,“这股恐怖的气息,绝对属于虚仙修士!”
柳心月震惊附加,难以置信地看着悬浮在空中的殷诗琴,呢喃道:“可是……虚仙修士为何要抓殷小姐,难道是因为天幽火,还是另有隐情?”
此刻,云海怒腾,揭开一道大口子,一位坐在黑色古籍上的儒衫老叟显露出来,随手一挥,一枚黢黑锃亮的文字漂浮出来,飞掠而去,途中变大数百倍,大有一间房屋体积,结结实实撞在了战袍男子身上,剧烈的沉闷声撼动天幕,绝罗长瑛如彗星一般,迅速坠落而下……
下方驿镇上空,坐在凤辇中的水汐看到这一幕,神色平淡无奇,如同猜到了结果,奇岤山将五尊实力强悍的侍神安置于此,看护蕴含天幽火的八臂小童子,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出现跻身最后境界的强大修士出手抢夺。
红缨长枪的威势弱了几分,魁梧大汉的金身法相大手一挥,电弧肆溢而出,仿佛有一股莫名的牵引,制动住了这杠神兵,导致它滞留在虚空中。那一尊金身法相,不同于修士神通所凝聚而成的法相,它是一件武器,乃是魁梧大汉身上披戴的功德宝甲显化而成,水火不侵,万雷不破的强悍神器!
一袭儒衫的老叟出声道:“楚天雄,赶紧抓她回去复命,迟则生变,小心那位真人正在看着你我。”
魁梧大汉闻言一阵悚然,念了一句口诀后,那尊金身法相融入金盔甲胄中,而他伸手擒拿,旗袍女子的攀升速度快了许多。拥有虚仙实力的楚天雄,哪怕随手一道攻击,也能杀了烮灵裳,因为对那位真人颇为忌惮,才对小姑娘以及城隍神绝罗长瑛手下留情,不徒增杀孽。
虞恒看了一眼还在反抗的烮灵裳,伸手凭空一点……
小姑娘再一次砸落而下,神色苍白萎靡,口中溢出的鲜血浸湿了身前,哪怕身负重伤,体内气机紊乱混淆,她依旧强忍着剧痛挣扎起身。
束衣男子看着小姑娘,眼眸冷冽,无动于衷。
烮灵裳艰难盘膝而坐,极力稳定心神,双手缓缓移至虚鼎丹田处,取出一枚散发着圣洁华光的符文,合上双目,“诸天隔绝,心神牵引,以倾天之名,降临……”
这一刻,天幕中的云海,顷刻间消散一空,万里无云,艳阳高照,那道家遮蔽阵法稀碎破裂,五尊侍神的身形显化出来,暴露在所有人眼中,顿时引起哗然一片,叹为观止!
长衫少女一脸震撼,原来不止那魁梧大汉、儒衫老叟,还有那枯骨皇座上的妖异男子,一位头戴冠冕、身着九五龙袍的白发美人,以及那两根擎天柱束缚住的男子。
五人的威势激荡,撼天动地!
长衫少女还发现,苍穹之上还矗立着一位长发男子,金纹古袍随风掠掠,长发飘飘,空灵的身躯犹如风中残烛,宛如孱弱翩翩公子,那般的弱不禁风。
而旗袍女子紧紧抱住空灵的长发男子,在他怀中眷恋不舍……
远处的屋檐上,那位衣衫褴褛的长发男子,眼中的瞳孔重重叠叠,仿佛能看透本质,他猛灌了一口老酒,笑容意味深长,“有点意思……”
苍穹之中,旗袍女子纤纤玉手紧搂住长发男子的腰部,泪眼朦胧,抽泣了小琼鼻后,忧然道:“风儿,你的身体怎么回事?”
长发男子笑了笑,轻声道:“香姨,这不过是我本尊仙魂的一缕法则分身,真正的我在仙界三十三重天,因为有要紧事,不得不离开你。”
旗袍女子闻言问道:“风儿,究竟什么事呀?”
长发男子伸手将旗袍女子云鬓处的一缕发丝挽至耳后,“仙道崩塌,不得不修,香姨,还有些事,以后再告诉你。”
殷诗琴故作生气道:“老是不告诉我,风儿,你把香姨我丢在这陌生天地,每天提心吊胆,被人围堵欺负,修为停滞不前,想你想得茶饭不思,你得补偿我,陪我一千年,一千年之后,香姨我就去仙界找你了。”
风无尘哑然失笑,“好,只要香姨开心,就算你赶我,我也死皮赖脸不走。”
旗袍女子听闻眼眸含情脉脉,投入温暖怀抱,脸颊依靠在长发男子的肩头。
身躯空灵的长发男子拥着旗袍女子身形下坠,矗立在天幕之中,柔声道:“香姨,可是这些杂鱼欺负你?”
旗袍女子看了眼那五尊侍神,娇躯紧贴着长发男子,伸手指了指魁梧大汉和儒衫老叟,委屈道:“他们两个,还有景阳国皇帝,莫名奇妙就把我跟灵裳当成罪犯。”
风无尘眼眸深邃,冷冽至极,目光落在那位儒衫老叟身上,话都懒得说,伸出一只空灵手臂,手掌化抓,便瞧见那一部黑色古籍剧烈颤抖,奔溃开来,化作数之不尽的流星纷落而下……
儒衫老叟瞳孔紧缩,身受重创,蔓延着一道道裂痕,极致的痛苦让他哀嚎连连,最终爆裂开来,化作尘埃齑粉!
强大,恐怖!
这是所有目睹这一切的修士脑海中的想法。
龙袍美人震撼至极,心中悚然一片,想那儒衫老叟,哪怕被奇岤山宗主锤炼成一尊侍神,一身强悍实力也可媲美六劫虚仙,可如今连反抗地机会都没有,就这般形神俱灭,仅仅只是对方抬手一抓!
而且龍沁根本察觉不到长发男子有何气息波动,毁天灭地的威势,浩瀚无垠的威压,这些都宛如一潭止水,丝毫察觉不到。
下方驿镇中,柳心月抬头注视着那道空灵的身影,一阵瞠目结舌,内心五味杂陈,风华绝代,唯我独尊,原来殷小姐和灵裳说的都是实话,她的心上人,真是一位强无边界的绝世强者!
柳君鸿凝视着天幕中的长发男子,悄然攥拳,暗暗下定决心。
驿镇上空凤辇中的水汐,背脊一阵发凉,原来那旗袍女子有恃无恐的本钱,背后站着一位可元神出窍的得道高人。
水娘子身为仙宗嫡女,一些大道辛密自然清楚,天下中的各道修士,哪怕跻身巅峰境界也无法元神出窍,只能施展神通道法,牵引全身气府窍穴内的气机,凝聚成一尊法相,神游万里,来去自如,唯有得道成仙的高人,才能使肉身与灵魂完美分离。仙道踏入元神境的修士,同样也无法做到元神出窍,只能感悟大道,凝聚出原始、历世、本命三元神,最后相互融合,水到渠成跻身合道境界。
水娘子忽然想起一些往事,她再次凝视着天幕中那道身躯空灵的长发男子,神色凝重,她仙宗老祖便是一位得道成仙的高人,哪怕破界而来传授大道,天雷浩荡,也只是一尊法相,气息威压凶悍无比,却无法做到如长发男子一般,哪怕一出手,对方身死道消,也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气息波动。
莫不是……
水汐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仙宗老祖破界而来曾说过,仙界有三十三重天,我等得道成仙之人,倘若破界来到人间,需遭受秩序意志的惩罚,天道雷劫的洗礼,方能入界,而那天雷便是意志。可却有巅峰大能者,归真返璞,诸天万界来去自如,无视任何意志禁忌。
那一位身躯空灵的长发男子出现,晴空万里,并无天雷滚滚袭来,难道他乃是一位仙界巅峰大能?
水汐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若真如此,那后果不堪设想!
身躯空灵的长发男子目光落在了魁梧大汉身上。
魁梧大汉心都快跳了出来,咬了咬牙,双手攥拳,周身迸发出恐怖至极的力量,天幕宛如水波一般激荡波纹,那一身金盔甲胄熠熠生辉,紫色雷霆游走全身,背后升腾起一尊高达六丈有余的金身法相,气息震荡天幕,大有一股万夫莫开的威势,“战吧,让我看看你是何等强大!”
长发男子面无表情,伸手轻轻一推……
这一刻,时间仿佛流逝得极慢,魁梧大汉宛如遭受了莫大的冲击,身上的金盔甲胄破裂开来,那一缕缕细小紫雷滞留在空中,其背后的金身法相好似碎土流沙,分裂成飞沙粉尘,随风消散在天地间,便是那一具九尺肉身,失去了生机,最终也是化作一坯泥土。
风无尘大手一抓,将那一缕缕细小的紫雷收拢在手心中,汇聚成一条紫色小龙,而后手掌覆盖在殷诗琴的旗袍上……
旗袍女子的玉脸泛起红晕,还以为长发男子当着众人的面不正经了起来,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头看着身上的旗袍,泛起一阵涟漪之后,顷刻间山水云霄,天地兜转,雾气升腾,云海中游走着一头全身铺盖着紫色鳞甲的神龙,熠熠生辉,见首不见尾,隐约间有一道道龙吟传来。
旗袍女子喜出望外,“风儿,这是怎么回事?”
长发男子轻声道:“功德精华凝聚而成的紫龙,我已炼化在香姨你的法袍之中,将来有何妙用,你自己琢磨。”
旗袍女子欣喜万分,对身上的旗袍爱不释手。
长发男子斜督了眼枯骨皇座上的妖异男子,弹指一挥,便让他推移了十万八千里之遥。
风无尘抱着殷诗琴飞掠到龙袍美人身前,龍沁心中一阵悚然,那魁梧大汉、儒衫老叟的下场历历在目,连忙起身恭敬作揖,惶恐道:“晚辈有眼无珠,惊扰了夫人,罪该万死,还望仙人海涵,放一条生路。”
长发男子伸出一只手,龙袍美人这一刻万念俱灰。
旗袍女子赶紧拉住长发男子,想来是那一声“夫人”很合心意,柔声道:“风儿,念她没有出手欺负我,放了她吧。”
头戴冠冕、身着龙袍的白发美人连连点头。
风无尘看了眼殷诗琴,思量一番后,漠然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心生歹意便是原罪,罚你做侍从千年,好生伺候她,一切不得违背香姨的指令,否则神形俱灭!”
长发男子伸手捏决出一枚符文,飞掠至龙袍美人的身前,符文逐渐显化成一副紫金骨骼,而后与她彻底相融,顷刻之间,龙袍美人气息古朴醇厚,肌肤雪嫩煜煜,浑身上下无不透露着庄重威严。
此刻,龍沁内心处浮出一抹水滴,瞬间蒸发,那是奇岤山牵引侍神的一道密法。
长发男子正色道:“这一副天龙骨骼,算是见面礼,千年之后,刑徒圆满,本尊会还你自由身,赠你一副天龙髓,一颗天龙心,你身为龙族,应该明白这两样对你意味着什么。”
龙袍美人笑逐颜开,深深压住内心的激动,连忙施了一个万福,“奴婢谢过公子,日后定会竭力侍从夫人。”
风无尘微点颔首,督了一眼衣衫褴褛的长发男子,视线停留在两根盘绕赤鳞蚩龙的擎天柱上,轻声道了一声“破”。
言出法随!
蓦然之间,那四根束缚住长发男子的金链崩断,圆柱倒塌,两条赤鳞蚩龙仿佛从归自由一般,飞天而去。
衣衫褴褛的长发男子顷刻间冲天而起,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长空中……
长发男子搂着旗袍女子,带着龙袍美人落在了驿镇中。
风无尘看着烮灵裳,面带微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前一秒还身负重伤、萎靡不振的小姑娘,下一秒便生龙活虎、精神充沛,除了衣裳狼狈之外,看不出受过一丝伤痕。
风无尘督了眼天幕,伸手凭空点了点,显化数枚符文隐匿空中,而后视线看向束衣男子,双方微点颔首,对殷诗琴柔声道:“香姨,事情以了,我也该走了。”
殷诗琴眷恋不舍,投入风无尘的怀中,“风儿,我舍不得你。”
风无尘笑了笑,轻声道:“香姨,还是那句话,我在仙界三十三重天等你。”
话毕,身躯空灵的长发男子化作星辰点点,消散不见。
旗袍女子泪眼朦胧,一滴滴不舍的清泪划过脸颊,滴落而下。
长衫少女走到近前,对旗袍女子柔声道:“殷小姐,我要随大哥回义剑山了,相见不知何年何月,你多多珍重。”
旗袍女子轻轻抹了抹泪花,莞尔一笑,“柳姑娘,你也一样,希望下次有机会,我一定要去义剑山找你。”
长衫少女笑道:“一言为定。”
柳心月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踩在柳君鸿的飞剑上,御空而去……
这一刻,风无尘原先布置的符文显露出来,显化成一道空间之门,门内是一处山清水秀之地,旗袍女子、小姑娘、龙袍美人以及束衣男子,踏入其中,空间之门瞬间愈合。
屋檐上的长发男子看到这一幕,喝了几大口老酒后,起身拍了拍长袍上的灰尘,笑呵呵道:“走了,好戏在后头。”
锦阳城隍庙上空,盘坐着那位战袍男子,他目光柔和,远眺大地,怔怔无言。
昔年盛世繁荣的曙洐国,没落不复,绝罗长瑛也只能在此看着广阔大地,一看便是百年千年,回首往事,她始终不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