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王屏指点的方向，方燃是边走边等，脚步已经放的极慢，可半晌都没有等到两女追上来。
有慕云影的黑冰能力在，他也不担心两人会出事，只是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女人真是麻烦。
两女迟迟不至，他走的再慢也还是到了王屏所说的那条破旧的小巷。方燃独自走了进去，鼻端便嗅到一股血腥气，眼前的景象让他眉头一皱。
一具右臂齐肩而断的青年男子尸体倒在巷中，断掉的右臂孤零零的躺在离他很远的位置，地上大片大片的满是血液干涸的痕迹。
大概是这条小巷着实偏僻，这人死去之时竟没有引来丧尸，尸体保存的相当完好，扭曲的表情依稀可以看出死前的痛苦和绝望，
末世之中人命如同草芥，不光丧尸猎杀人类，人类的自相残杀更是不可胜数，方燃并不奇怪。只是不知道杀死这人的凶手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竟选择了这样残忍的手段。
方燃犹豫着要不要回去告诉两女换一条路走，毕竟就算这对慕云影来说没什么，但王屏可不像是能接受这种血腥场面的样子。
就在这时，小巷的尽头处忽然转出五个工人装束，腰上别着各式厨用刀具，满脸凶横之气的男人。其中一人方燃看的分明，就是他救下王屏时踢伤的那个。
那人一指方燃，对左右之人哈哈大笑道：“我说什么来着，王屏那小婊子有点儿手段，肯定能把这小子骗到这儿来送死！”
右手边一个汉子附和道：“铜哥看人果然是准，把那小婊子吃的死死的，说她能上就能上，说她有用就有用。怪不得铁哥对你委以重任，就铜哥你这手本事，咱这帮大老粗那是一辈子都学不来。”
这番话正说到王铜心坎上，再加上眼看着仇怨得报，王铜又忍不住的大笑起来。
方燃从这几句话里已经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他却不像慕云影那样难以置信。事实上，从王屏入队的那一刻起，方燃就想过被她背刺的可能，只是在相处中慢慢放下了警惕。
现在看来，王屏的心机实在颇深，演技亦是精湛，连方燃这种在市井中打拼过的老油条也着了道。
方燃看着王铜，冷冷道：“他说你看人准，我倒觉得你简直是有眼无珠。”
“哦？”王铜笑容一收，脸上露出嘲讽的神色，“莫非你还要为王屏那小婊子打抱不平？也对，看你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初哥儿样，怕是被那小婊子迷的神魂颠倒，被她卖了还要心甘情愿的数钱吧。”
方燃背后的巷口走出三人堵住退路，闻言便与前方的五人一同哈哈大笑。
“我是为自己鸣不平啊。”方燃捏紧了拳头，骨节噼啪作响，“你该不会以为，凭这几个虾兵蟹将就能护得住你吧？”
“好小子，你特么比我还嚣张啊！”王铜先是愕然，而后勃然大怒，“给老子上，先剁他一只手，看他还狂不狂得起来！”
左右四个壮汉二话不说，齐齐抽出腰间厨刀，恶狠狠的向方燃砍来。
面对四人毫不留情的刀势，方燃的眼中没有丝毫波动，抬起脚步迎头踏上。
迅疾的刀光划破空气，但对方燃而言还是太慢太慢，慢到才从最高点落下四分之一，就被一把抓住持刀的手腕。
方燃五指一攥，同时向外一带，他连三成的力都还没用，那壮汉的腕部就发出了咔嚓咔嚓的绵密的脆响。那壮汉的面容瞬间扭曲了，道道青筋在额头和颈部浮现，他甚至还来不及喊疼，身体已经被巨大的力量带偏，直撞在旁边之人紧随而来的刀刃上。
精心打磨到无比锋利的厨刀深深没入壮汉的肩胛，血光迸溅，壮汉沉重的身躯带着厨刀一同歪倒。
腕骨粉碎的疼痛、刀砍肩部的疼痛，以及刀面与血肉摩擦的疼痛同时传入壮汉的脑中，三合一的剧烈痛楚让他这声迟迟方至的惨叫声分外凄厉。
方燃回手一记手刀砍在后面一人的右臂。清晰的脆响传来，那人手里的刀嘡啷一声掉落在地，白森森的臂骨甚至捅穿了手臂内侧的皮肉，尖锐的骨茬斜斜的扎进胸侧，整条胳膊以恐怖的角度弯曲着。
再一挥拳，拳风所至，筋断骨折，旁边一人也步了前两位的后尘，手臂扭曲的耷拉在一旁，整个人一个凌空转体，倒在一旁痛嚎流涕。
最后一人脸色苍白的想要停住脚步，可惯性还是让他不断靠近方燃。
在他绝望的眼神中，方燃一拍他的肩膀，他的整个肩胛骨都碎裂开来，壮实的身躯顿时塌了下去，躺倒在地捂着肩膀不停扭曲着身体。
王铜已经吓傻了，他的双腿不受控制的哆嗦着，想要逃跑都没有力气。
看着方燃步步逼近，王铜心知他绝不会放过自己，内心深处的狠戾全部爆发了出来，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让他的双手不再颤抖，迅速的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手枪，打开保险便指向方燃。
方燃哪里会给他开枪的机会，一个箭步上前，王铜的枪口刚转到墙壁一侧，方燃就已来到了他的面前，一巴掌抽在他向这边转来的手背上。
王铜的手骨粉碎了，巨大的冲击力连带着挫伤了他肩部的骨骼，带着他的身体向左翻转。
刚转了十几度，方燃紧接着又是一拳捶在他的左脸，他的颧骨亦是发出破碎之声，左眼瞬间充血暴突，整个人凌空翻转，最后重重的摔在地上。
来路上的三人本来还冲过来想要夹击，见状一点都没犹豫，转身就跑。
方燃又岂会放过他们，冷笑一声，探脚从地上勾起几枚石子，右手凌空一抓一甩，石子在空中画出一道笔直的轨迹，准确的砸在三人的小腿上。三人只觉小腿一阵剧痛，身体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至此八人已是全部倒在地上惨嚎，伤势最重的那个壮汉肩部刀伤处流出的鲜血染透了半边身子，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慕云影气喘吁吁的跑到巷口，看见的就是这副凄惨的景象。
见方燃好端端的站在那里，慕云影松了一口气。看着地上惨状各异的人，虽然知道这些人都是罪有应得，但她的眉头还是不由皱起，心情沉重了几分。
方燃本想补刀，但见慕云影这副表情，便知她肯定不愿看到杀人的景象。
他此前从未杀过人，不想第一次杀人就是当着这位女警官的面。又觉得这几人重伤至此，就算不死也是废了，在这末世大概活不了多久，索性便熄了斩尽杀绝的心，顺手捡起地上的手枪递给慕云影，再不看地上几人一眼，说了声“走吧”。
王铜脑袋上尽是冷汗，左脸已经肿得像个巨大的馒头，左眼被鼓起的肌肉组织挤成了一条细缝，视野一片模糊。他死死的捂着骨骼尽碎的右手，躺在地上怨毒的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
忽然，满是哀嚎的小巷里响起两道脚步声，身上的剧痛让王铜不敢转动身躯，只能听到脚步声的主人仿佛看不见小巷里血腥无比的景象，旁若无人的交谈着。
“就是他们吗？是那个小鬼还是那个女人？”
“是那小鬼。”
“你确定？我从那小鬼身上可感受不到什么威胁，反倒是那女人让我不由自主的防备，感觉就像是……遇到了同类？”
“我非常确定。我只是看着他，眉心就有一种跳动的疼痛感，既像是警告，又像是催促。”
这两个声音的特质截然不同，一个活跃着充满躁动，一个冷冷的毫无波澜。而两个声音的共同点则是，只要他们开口说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控制不住的被吸引过去。
哪怕王铜的神经已经被剧痛填满，但还是清楚无比的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虽然他根本听不懂这纯正的英文，却依旧连一个音节都没有遗漏。
那躁动的声音转而用熟练的中文柔和的说道：“美丽的小姐，你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就请你安静的站到一旁吧。”
接着传来布匹摩擦和鞋跟落地的声音，似乎是有人被从他人肩头放下，然后一个剧烈颤抖的女声说道：“好、好的。”
这声音王铜熟悉的很，那就是让他变成如今这副惨状的罪魁祸首，那个小婊子、小贱人，王屏！
王铜拼命的想要转过头去怒视王屏，可一只棕色皮鞋突兀的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王铜勉力抬头，也只能看见灰色的西装裤子。头顶上，那个躁动着的声音嘲讽道：“被人打到像狗一样趴在地上，耻辱吗？难堪吗？”
王铜只是听着这个声音就觉得血往上涌，愤怒和不甘的情绪迅速的压过了恐惧，甚至连痛楚都减轻了许多。
完好的手死死抠住地面，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中的那几乎要将他燃烧殆尽的怒火，他嘶声道：“我……恨……”
“哈哈哈哈！”躁动的声音夸张的大笑起来，然后似乎是咬牙切齿的说话，声音里满是阴森和蛊惑，“恨就对了！发动你所有的力量，用尽你所有的潜力，去向那个人复仇吧！砸碎他的骨头，打烂他的头颅，剥离他的血肉！让他后悔今天对你所做的一切！”
“砸碎他的骨头，打烂他的头颅，剥离他的血肉！让他后悔今天对我所做的一切！”
王铜一遍又一遍的念着，在地上七人凄厉的惨嚎中念着，在躁动声音疯狂的大笑中念着，他的双目赤红，他的声音怨毒，他的面容扭曲，仿佛逗留人间的厉鬼。
疯狂的人，哀嚎的人，怨毒的人。王屏看着这地狱般的景象，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