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微亮,荼蘼起身看到自己睡在寝殿里,回想一下,竟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她只记得昨晚想云劬想的睡不着,又想起了在温泉遇着的夜来香,还有紫微……
紫微?!
忽然,荼蘼心头一亮,为何不借紫微之力要回云劬?
打定主意,荼蘼起身收拾,将自己拾掇的很是清爽,一身月牙白鱼线褶裙,鬓间簪了一朵琉璃海棠花,许多年没有碰过的香粉,也朝耳后擦了一道。
收拾妥当,荼蘼朝镜中瞧了一眼,狠狠的捏了自己的腰一下,恶狠狠的说道:“没什么可怕的!”
如是这般的加油打气之后,当荼蘼站在紫宸宫的外殿听着侧殿的仙侍宣召荼蘼进去的时候,身子还是不由的颤了颤。
荼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颤抖,虽紫微贵为帝君,但她从前是不怕他的,可为什么如今每每见他,总是别扭。
仙侍在前方催促,当下也管不得那么多了,荼蘼迎着硬着头皮进了偏殿。
偏殿乃是帝君日常休息之所,供着蔬果茶点,还有帝君日常爱看的书籍丹青文墨。
荼蘼进去的时候,帝君正在案前描一副丹青,荼蘼并未近前,隔了五米远,施了一礼,道:“帝君安好。”
紫微抬了抬头,看了看她,复又低下头,嗯了一声,问:“晚息公主安好?”
荼蘼看着紫微案前的那副丹青旁有一盏风来茶,想来是夜来香的手笔,果真恩爱,果真甜蜜呀。
荼蘼不禁好奇,紫微在画什么丹青,于是竟像是没听到紫微的问号,径直走上前去,朝那案前看去。
一瞧,心中大惊,原来竟是自己参加百花争霸赛时候的样子,画中的女子很是清丽,但眼神中带着天真烂漫,身上穿着的还是山瑰姐姐赠与她的那身衣服。
荼蘼心中颤抖,只稳住心神说了句:“这衣服挺好看的。”
紫微看荼蘼看那幅画愣愣的,笑道:“晚息公主也觉得此衣有趣?”
荼蘼不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紫微继续说道:“这是本君第一次见帝后时她的样子。”
荼蘼尴尬的笑了笑,道了一声“帝后和谐”便退回了刚才站着的地方。
抬了抬手,道:“帝君可记得昨日小仙说的话,我的女儿云劬?”
紫微放下手中的画笔,落座到主位上,荼蘼发现紫微并没喝那碗风来茶,心情好了许多。
听到紫微说道:“本君记得。”
荼蘼道:“如今小仙的女儿正在雷霆中宫斗姆处,帝君可愿一道前去?”
紫微静默了许久,问道:“你仿佛对让我见你女儿这件事,很是执着,可是有什么期许?”
荼蘼愣了愣,赶忙笑道:“帝君乃三清四御至尊,小仙自然是有期待的,小女能得帝君看上一眼,自然是福泽深厚的。”
荼蘼虽然低着头说了这么些话,但是紫微还是看了她许久,才又开口,说道:“虽然你脸上隐约沾有魔族女子的妩媚之气,但是依然掩盖不了你的仙身。为仙必修正道,而你口中多出不实之言。你的心绪和元神错综复杂,本君竟看不见你的本心。”
荼蘼消化了好久,才明白紫微是在说她没说实话。
于是只好说道:“斗姆很是喜欢小女,说同小女渊源深厚,要留她在雷霆中宫,可帝君,您知道,云劬刚刚满月,是在太小,我不忍割舍。”
紫微这下子回话的很快:“所以,你想让我帮你求求斗姆。”
荼蘼点点头,复又摇摇头,她知道就算是紫微去求,斗姆也不会答应,于今之计,只能偷出来。
于是说道:“虽不忍割舍,但是小女留在雷霆中宫也是大造化,小仙只求帝君能带小仙前去,看上最后一眼,算是道别。”
荼蘼语调凄苦,周身的月白色褶裙也变的惨淡起来,紫微看着不仅眼光动了动。
紫微轻笑了一声:“晚息公主很会示弱……”
荼蘼不知道紫微是不是在揶揄她,但看紫微那不苟言笑的面容,也不多说,只躬身行了一礼。
紫微起身,说道:“随我来吧。”
荼蘼跟在他身后,朝着雷霆中宫走去。
还未出紫宸宫的大门,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帝君且慢,带了妾身一起去。”
荼蘼扭头一看,原来是夜来香,心中升起了一丝不详之感,但看见夜来香的手搭上了紫微的手,轻轻的握了握之后,荼蘼心中的不详之感,转变成了滔天怒意。
紫微扭头看向荼蘼,问道:“晚息公主的脸色为何这般沉寂?”
荼蘼忍者怒意,低头,朝着夜来香拜了拜,道:“帝后万安。”
夜来香抬了一下手,算是回礼,笑着问紫微:“我听说帝君要去雷霆中宫,妾身许久不见斗姆了,也想去拜见。”
紫微点点头,道:“那一起去吧,今日,晚息公主的女儿云劬公主也在雷霆中宫。你不是一直吵着想看看吗?”
荼蘼皱眉,心想,为何紫微看得出自己的不实之心,却看不出夜来香的,难道是因为爱欲迷人?
一想到夜来香占着自己的仙根、占着自己的身体,还占着紫微,心中一阵大痛,但是为了云劬,将将忍了,以后再发作吧。
三人一行浩浩荡荡到了雷霆中宫,斗姆早已派了仙侍引路,很快就到了后殿。
荼蘼一进门,就看到了那个吊篮,以及篮中那粉白的小东西。
荼蘼正准备去抱,谁知身旁的夜来香忽然蹿了出来,笑着:“原来这就是云劬公主,果真粉圆可爱。”
荼蘼愣了,此时的夜来香呈现出来的样子,也很是天真烂漫,真有几分自己在青谷时的样子。
再反观自己,一身黑气,混混沌沌,心思深沉,任是哪个都不会相信自己就是以前的荼蘼小仙吧。
荼蘼愣神之际,夜来香已经抢先一步抱起了云劬,斗姆的脸色一沉,看向荼蘼。
荼蘼回过神来,也看到了斗姆的眼色,心中一惊。
正要上前去夺回云劬,没想到这时候,紫微忽然上前去了,就着夜来香的怀抱也在看云劬。
荼蘼没有办法,只能瞪大了眼睛盯着夜来香,等着他们看完。
就在此时,夜来香怀中的云劬忽然哇哇大哭起来,荼蘼赶忙一把抱住,云劬还是啼哭不止。
夜来香满脸惊恐,拉着紫微的袖子,问道:“帝君,她这是怎么了?”
紫微也不知为何,看着荼蘼紧张的样子,正要说话,斗姆忽然开口说道:“紫微,你与荼蘼先回去吧,想来云劬是饿了,我让乳母喂她便是。晚息公主留一留再走,本君有话与你说。”
紫微看斗姆挥了挥袖子,知道是在送客,于是携了夜来香走了。
彼时,云劬还在大哭,斗姆起身走进,着荼蘼解开云劬的襁褓,翻身看后背。
原来后背处有了一个凸起,斗姆叹了一声,道:“你伸出元神去探探这块凸起。”
荼蘼闻言,赶忙雾化元神,进入云劬体内,原来那块凸起竟是一颗珠子,那珠子紧紧的嵌在云劬的脊椎上,看着生疼,怪不得云劬大哭。
荼蘼回神,哭着跪下问斗姆此珠为何。
斗姆打开双手,从太阳穴处抽取了两缕元神之力,注入云劬的后背,云劬的哭声渐止。
待乳母抱走了云劬,斗姆才开口说道:“我本就算出来云劬的劫数,没想到来的这么快。那珠名叫蚀骨珠,是枉死域的万年怨念所化,噬魂销骨,可怜云劬小小的娃,刚才就受了一次噬魂销骨之痛。”
荼蘼的眼眶已经充血微红,她拉住斗姆的衣角,问道:“是不是夜来香?”
斗姆点点头,回道:“她向来都很胆大……”
荼蘼忽然感觉到自己很无力很没用,很想找个小角落沉寂下去,但是想着云劬,只能骨气勇气,问道:“斗姆,求您救救云劬!”
斗姆摇摇头,道:“我抽了两缕元神,封住了蚀骨珠,可免一时噬魂销骨之痛。此珠刚才已经被夜来香融入了云劬的脊髓,难以取出,如若硬取,恐伤了云劬的脊髓,你也知道,仙根就在脊髓之中,一旦出错永堕轮回!”
荼蘼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捶打着自己:“都是我,是我带来的,是我引了她来,害了云劬呀!”
荼蘼一边哭着一边趴到斗姆脚边,苦求:“斗姆,都是我的错,我一开始误会了您,以为您要抢走云劬。让我代云劬受这苦,把那珠子移到我身上,行吗?”
斗姆还是叹着气,摇摇头,说道:“蚀骨珠中尽是枉死之怨气,生与冥界,本应化与冥界,可叹有心人竟收集凝练成珠,也不知那夜来香从哪里得的,果真好计策。此珠在云劬体内一日,云劬的生命就凝固一日,此珠在云劬就永远长不大。”
荼蘼已经哭的虚脱在地,此时只跪在斗姆脚边,没了主意。
忽然斗姆说道:“除非……”
荼蘼一听,赶忙抬头去看斗姆,问道:“除非什么?”
斗姆继续说道:“除非冥界之人,愿意以自身为引,吸取蚀骨珠中的怨气,待怨气吸收完,蚀骨珠自然消失。”
荼蘼赶忙问道:“我来,我愿意!”
斗姆摇摇头,道:“你本仙根,就算是吸了魔气,也不过半仙半魔,不是精纯魔身,也并非冥界之人。何况吸这蚀骨珠,需要半神之体,过了入神境的冥界之人。”
荼蘼眼中一亮,小明就是啊,小明一定会帮我的!
荼蘼也不耽搁,放下一句“斗姆放心”,便风也似的出去了。
荼蘼回道住所的时候,梦魇和老鳖不知去了哪里,只有小明在。
小明日日与那些天宫的司乐仙娥们在一起,唱歌跳舞好不快活,荼蘼这厢悲惨凄清,他那厢却歌舞升平。
荼蘼回来的时候,小明正一边敲着木锤,一边看着仙娥们跳舞,嘴中还哼哼唧唧,很有调调。
荼蘼一把挥散了仙娥,上前一把抓住了小明的衣领,叫道:“小明,云劬受伤了,只有你能救她!”
小明被荼蘼抓住初初惊恐,而后惊异,而后沉重,问道:“云劬受伤了,带我去看她。”
不多时,小明已经和荼蘼一道来到了雷霆中宫,云劬塌前,斗姆也在,小明探出元神之后,很快就回神了。
他看着斗姆,道:“此珠中怨气甚多,若我来吸,需耗费全身精气。”
斗姆看了看小明,看出了他的魔兽之身,也看出了他身上的黑色佛光。
斗姆说道:“我愿以中天梵气弥补你消耗的元气。”
小明笑了笑,摇摇头,说道:“炼化中天梵气,太浪费时间了。”
斗姆皱眉:“那你想要什么?”
小明道:“太阳锁。”
斗姆皱眉,有些讶异,问道:“你又无性命之忧,为何要太阳锁。”
小明道:“我是个怕死的,早早备上,以防万一。”
荼蘼愣了,他问小明:“我听说太阳锁可以锁住一切你想锁住的东西,你想锁什么?”
小明回答:“锁住我的命,救了云劬之后,我的法力大减,我要用太阳锁保命。”
荼蘼无奈,只好转身去求斗姆,说道:“帝君身上的黑雾钳之毒已解,太阳锁闲着也没用,斗姆求你为了云劬给他吧。”
斗姆静默了半天,点了点头。
荼蘼大喜,催促小明快快动手吸取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