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陆简诗没有睡懒觉,还是跟以前一样早早地爬起来,简单地洗漱一下就出了门。她先吃好早餐,然后坐公交车到市中心的百货商场做兼职。
到店铺以后,老板刚好没在,陆简诗还想跟他请假,说下个周末可能不会过来上班。店里只有老板最近刚交的女朋友在,她看到做兼职的来了,也没有仔细看陆简诗,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抬起手指向堆放在商店门口的熊熊套装,语气恶劣:“那个谁,你穿上这个,然后把桌子上的传单给派发出去。”
陆简诗工作时很听话,但也没有试过穿熊熊装去派发传单,因为老板习惯把这种活儿交给另外一个也是兼职的男生去做。可能是那个男生今天有事请假了吧,所以只能交给陆简诗去做。
陆简诗很快就把熊熊装换上,然后把桌子上摆放着的将近五百张的传单拿上,到商场里去向来往的人派发传单。
派发传单不难,难的是要穿上这种闷不透风的熊熊装,现在是夏天,虽然商场开了中央空调,可她整个人闷在里面,连呼吸都很困难。
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
陆简诗已经适应派发传单这种事儿时,很多人都争着过来跟她一起合影留念。还有一些小孩儿没轻没重的,拿手打她,踹她,然后哈哈大笑地跑开。
陆简诗躲在厚实的头套下,心里像是塞满了千百只柠檬,又酸又涩。
有些事情,看上去真的很简单,但做起来,真的很难、很难。
到了中午,陆简诗掂量了一下手上传单的重量,应该还有将近二百张没有发出去。然而,她的脸上、身上、脚底,就连发丝都被汗水弄得湿答答的,十分不舒服。她想抬起手抹一下脸,才想起来她根本抬不起手。
这时,一抹熟悉的人影从她眼前飘过。
陆简诗一看到宁之远在自己的眼前出现,下意识地往后面退了几步,不小心撞上后面的人,被大声骂了一句,她才记起来,自己穿着笨重的熊熊装,对方根本看不见自己啊。
只是,宁之远怎么会自己一个人到这边来?
这个商场距离学校很远,陆简诗当初跑过来做兼职,也是因为这里离学校远,应该遇不到N大的人。
下一秒,连宁之远自己也没想到,他的出现会引来一阵欢呼声。
是的,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大学生先认出他来的,然后花痴地叫了一声:“宁之远!是《记忆训练营》的那个宁之远!”
紧接着,附近的人都注意到他了,有些看过节目的,纷纷跑上前来围观他。
宁之远转身想要逃跑,很快发现前后左右都被人拦住了,他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场面,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办。
有一些没有看过节目的人,也不认识他,看到别人的反应这么激烈,以为他是什么新出道的明星,也跟着一块起哄,动作神速地围上来,想要近距离地看看他,最好是能接触他,就像是捡到什么大便宜一样。
“宁之远,你怎么会过来这边?”
“你是不是在约会啊?”
……
正当宁之远想着要怎么突出重围的时候,把他约到这个地方来的,也正是害得他现在被缠得无法分身离开的女主角终于登场了。
她穿着一身雪白的洋装,脸上化了精致的妆,踩着七厘米的细高跟鞋,一身女王范儿。
一直在旁边目睹整个过程的陆简诗的眼睛蓦然瞪大了:“白药?”
一直派到下午四点多,陆简诗才终于把五百多张传单给派完,然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玩具店里。
彼时,老板已经回来了,看到陆简诗把穿了一天的熊熊套装摘下,他不禁也吓了一跳:“小陆,你今天穿这个去派传单?”
看到亲切的老板回来,陆简诗艰难地点了点头,然后跟他说起下个周末要请假不能来上班的事情。
“小陆,你最近不是上了那个什么节目吗,还要出来做兼职?”原来,连老板也看了《记忆训练营》。
一开始,陆简诗没有想过上一档节目会发生什么样儿的改变,现在看来,改变可真多啊,连身边的人看她的眼光也变得不太一样了。
“真抱歉,我女朋友可能还不认识你,所以才叫你穿这套衣服……”
陆简诗倒不觉得有什么,她跟宁之远不一样,人家本来就长了一张明星脸,有着与生俱来的贵族气息。可她呢,就算上了节目,素颜的时候坐公交车或者穿上笨重的熊熊装派传单,也跟以前没有多大的差别。
“老板,我会继续做好这份兼职的。”
“为什么啊?”
“因为,我缺钱啊。”陆简诗谦虚地笑了笑,“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回去了。”
离开店里,陆简诗并没有立刻离开偌大的商场,她一层楼一层楼地逛过去,一家店一家店地看过去,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知道自己在介意什么。
是介意宁之远跟白药单独在一起吗?
可是把整个商场都逛完一遍,也没有再看到宁之远和白药,也不知道他们俩到底去了哪里,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意宁之远跟谁在一起。
也许,是看不得白药的身边已经有男朋友了,却不避嫌地出来跟宁之远见面?还是说,宁之远在白药的生日会上看上了她,所以不管她已经有男朋友了,仍然执意地要约她出来?
晚上,等到陆简诗回到出租屋,才发现自己忙活了一天,却忘了吃饭这样一件重要的事儿。
她没有让自己停下来,也不打算休息,仿佛心里燃烧着一团火,这团火让她充满了斗志与活力,也让她觉得必须战斗下去,她绝对不允许自己就这么停下来。
她没有时间思考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她坚持用魏德朗教过的方法锻炼自己的记忆力,训练大脑强度。这是她每天都要花时间去练习与巩固的,但今晚,她像是被人安上了一台马达,不知道要怎么停下来,只知道拼命地往自己的脑袋里强行地塞各种各样的东西:数字、线条、图形……
也许,是为了最后一期节目的那个终极挑战赛吧!为了那五十万元的奖金,她必须拼一把。
复习到后来,陆简诗开始感觉到呼吸不顺,脑袋变得一片空白,紧接着,又感觉到眼前一片金星乱冒。下一秒,她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地趴在桌子上。
翌日一早,宁之远再一次来到陆简诗的出租屋楼下的早餐店吃早餐,他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陆简诗下来,他也不知道她昨晚有没有上微博,如果上微博了,会不会看到白药昨晚故意发的微博。
也是看了白药发的微博,还有她之前生日时候发的微博,宁之远才反应过来,也许,他是被白药蹭了一下热度。
因为,昨天他是接到白药打来的电话,说她知道陆简诗周末的时候会去一家特别远的百货商场做兼职,然后跟他在电话里面约了一个时间,好声好气地让他过去跟陆简诗偶遇。
“你什么意思?”
宁之远接到白药的电话时,心中满满的疑惑:第一,他的电话号码是谁给白药的?第二,白药故意跟宁之远说出陆简诗打工的地方,事先有经过她本人的同意吗?第三,白药难道知道他……心里是喜欢陆简诗的,所以才会主动打过来跟他通风报信?
“宁大校草,你不要介意啊,我看了几期节目,看出来你是喜欢简诗的,我不过就是顺水推舟,给你做了个人情而已。”
“抱歉,那一定是你看错了。”
“反正我要说的已经传达到了,简诗明天早上九点半就会到那个商场的一家玩具店打工,一直做到下午五点钟才会下班。”
然而,宁之远赶到商场,却莫名地招来一堆人的疯狂围堵。
现在想来,他又不是什么明星,也确信《记忆训练营》并没有达到家喻户晓的地步,之所以来了那么多人把他围住,原因很有可能是……那些人都是被一个有心的人提前安排好的。
然后,白药不打招呼就出现了,精心打扮过的妆容,跟她平时在学校的样子判若两人。
“宁大校草,早上好啊。”白药一边说一边走了过来,脸上堆满灿烂的笑容。
“你怎么会在这里?”宁之远心里怄气,拧着眉毛问。
“我是来偶遇你的。”白药自信地笑了笑,还优雅地转了一圈,“我今天好看吗?”
“简诗在哪里上班?”然而,宁之远在乎的只有陆简诗。
“我不知道呀。”顿了顿,白药自作聪明地说,“可能上了节目以后,她就不来这边打工了吧。”
“那你还故意叫我过来?”
宁之远反应过来,白药策划了这么一场戏,不是帮他或者陆简诗,纯粹想要通过他们俩,给自己涨一些热度以及人气。
“白药,如果你下次再用这种招数约我出来,别指望我会再搭理你。”
宁之远的语气和表情都是严肃的。
白药脸色一僵,她没想过要得罪宁之远,她从一开始就很欣赏他,后来不惜抛弃陈约翰,还以为自己有机会呢……
说完这些话,宁之远大步流星地走出商场。
那一次去商场,宁之远本来想提醒陆简诗要小心一点儿白药这个人,他知道她已经搬出去不跟室友一起住了,但一定是因为关系闹得很僵才会搬走的。但那天白药生日的时候,她又给人一种想要跟陆简诗过分亲近的感觉,可明明她们俩怎么看都不像是可以做朋友的那种关系。
可是,他那天根本没见到陆简诗。
胡思乱想了很久,宁之远还是没有等到陆简诗下楼,他觉得纳闷,于是给陆简诗打电话过去。
她的手机号码,还是他从《记忆训练营》的节目编导那里拿到的,她一直不肯主动给他,他只好用了一些别的方法,也不知道她待会儿听到他的声音以后会不会生气?他总想着今天早上可以早点儿见到她,然后跟她把事情说个明白。
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听。
奇怪了。宁之远的心中跃上几分不安,迅速从早餐店离开,然后根据之前查过的陆简诗租房的住址,凭借着记忆一鼓作气直接跑上了九楼。
“陆简诗!陆简诗,你在不在里面?”
宁之远一边大声地拍着门,一边继续给陆简诗的手机打电话过去。老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太好,手机铃声隐隐约约地从屋里飘了出来,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一股热血直涌上脑门,然后用身体狠狠一撞,年久失修的木板门竟然一下子就被他给撞开了。
“陆简诗!”
单间很小,宁之远一眼就看到趴倒在书桌上的陆简诗,他立刻飞奔过去,把她抱了起来,风风火火地往医院赶去。
昏迷的这段时间里,陆简诗好像是陷入一段深度的睡眠一样,没有丝毫的难受,好像还破天荒地做了一个很美好的梦。
她梦到了小时候的自己跟宁之远,梦里面的他们好像也才只有七八岁,穿着小孩子才会穿的衣服,笑容明亮,单纯又可爱。
她看到小宁之远拉着自己的手在快乐地跳着舞,她不会跳舞,可也愿意跟着他一起跳。
小宁之远笑得很开心,他的牙齿是雪白雪白的,笑容也像钻石一样绚烂无比,而他一双漆黑的眼睛,却一直紧紧地看着小陆简诗,一直没有舍得移开过。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被人珍视的,被人宠爱的,而那个人,就是宁之远。
……
“陆简诗,你怎么样了?”
意识模糊中,好像有人一直在耳边叫着自己的名字,陆简诗睁开眼,视线从模糊慢慢过渡到清晰,才看到站在自己旁边的那个人,正是宁之远。
这一刻,宁之远的后背笼了一层毛茸茸的光,他整个人逆光站着,陆简诗却觉得他的脸依然好清晰。
是谁说过,梦里梦见的人,醒来以后要去找他?陆简诗轻轻地眨了眨眼,总觉得一切都是不真实的。
连眼前的宁之远也是不真实的。
“我是怎么了?我在哪里?”陆简诗虚弱的样子看起来很憔悴,可是也只有这个时候的她,没有了平日的武装以及假装,一双眼睛天真地眨啊眨,更像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女孩。
陆简诗一定不知道,她这一刻有多么可爱,也多么温柔。
宁之远很想伸出手,紧紧捏着她的手,但手刚伸到半空就缩回去了,然后说:“你复习的时候晕过去了,然后我送你来的医院。医生给你检查过,说你用脑过度,加上食不定时,所以才会体力不支地晕倒。”
“你……去过我住的地方?”陆简诗哑然地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宁之远。
“嗯。”
“你查过我?”
“陆简诗,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关心你而已。”
这时,陆简诗才发现自己的手背上还打着点滴,她是想要发脾气,可是转念一想,要不是宁之远,谁还会有那份心思能够发现她晕倒在出租屋里呢?
短短二十年中,她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朋友,从来没有过。
唯一一次跟一个人有过很亲近的时刻,就是眼前人——宁之远。
“宁之远,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这么一想,陆简诗忽然就不想去责怪他了。可是,她很容易又想到他跟白药一起出现在商场的事情,把脸转向一边:“我没什么事情了,你不用陪我了。”
“我不放心你。”宁之远无比温柔地说。
宁之远根本不知道,那个躲在熊熊套装里面的人,就是陆简诗。他还一直纳闷,白药不是说陆简诗在那个百货商场做兼职吗?那天早上那么大的阵仗,她难道没看到吗?
陆简诗的心中一阵刺痛。
“我这么大的人,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她嘴硬道。
“你照顾过我,让我照顾你一次不可以吗?”
听到他的话,陆简诗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沉吟开口:“你在这里陪我,不担心……白药吃醋?”话一出口,她恨不得咬掉舌头,千不该万不该提起白药啊!
“白药?”宁之远惊讶,“我在这里陪你跟她有什么关系?我跟她一点儿也不熟!”
陆简诗看他这样子,不知要不要跟他提起那天在商场目睹的一切。
宁之远以为陆简诗之前看了白药发的微博,索性主动坦白:“她之前以你的名义约过我去你打工的商场,可等我去到那里以后,发现她竟然也在,还引起了不必要的轰动。我猜测她是找了一些人过来配合演戏,然后找人拍下我跟她的照片,好发微博蹭热度。”
原来……真实情况是这样子的!
知道自己误会了,陆简诗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但宁之远突然站起来:“你既然不太想跟我待在一起,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总可以吧?”
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宁之远的眼底闪过一抹光,然后走出了输液室。
看到他这个样子,陆简诗心想,宁之远肯定是想起那一次,他们俩一起去L城听魏德朗的讲座,他在前一天的晚上吃坏肚子,她留在他身边照顾他的事情吧。
而自己什么都不问就想当然地误会他跟白药有暧昧……想想真不应该,陆简诗忍不住鄙视自己。
一晃眼,时间好像过得很快,但记忆偏偏一直停在原地,好像不论过去多久,一些记忆仍然鲜活得如同发生在昨日,就算想要努力忘掉,仍然忘不掉。
有些人,看着很近也很远,心里明明也是爱慕他的,但是陆简诗深知,她是不能靠近宁之远的。
输完液,陆简诗叫来护士把针头给拔了。宁之远还没有回来,她便慢慢地下了病床,环顾了一圈,很快发现宁之远把她送来的医院,竟然也是陆海住的那家医院。
等血都止住了,陆简诗本想着算了,不去看陆海了,可是既然人都到这家医院了,她作为他唯一的亲人,不去看一眼还是说不过去,于是,她去了肿瘤科。
陆简诗听医生说过,陆海现在的情况需要隔一段时间就要接受一次化疗。目前先看第一次化疗的情况怎么样再决定下一步的治疗方案,最坏的可能是就算做了那么多化疗,吃下那么多药物,人最后还是救不回来。可是,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她就要去试一下。
所以,那五十万元的奖金,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很重要。
陆简诗一边想着,一边走到化疗室外。这个时间点,陆海像是刚经历过鬼门关一样,又做了一场痛苦不堪的化疗,然后被护士小心地扶着,从化疗室里蹒跚着脚步走出来。
陆简诗没有走过去,只是站在远处默默地看着他。
从前,陆海只顾着赌博,从来没有照顾过她们母女俩,还总是暴力对待林彩萍。那时候,陆简诗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心软,还这么死心塌地地等着这个男人回家。
现在,看到陆海生病了,每一天都要饱受非常人可以承受的病痛的折磨,她明白了妈妈的一些苦衷,那是因为一份责任吧!妈妈当年既然选择了要嫁给这个男人,不论这个男人后来变成什么样儿,妈妈还是没有办法把他放弃,更没想过要离开他。
只是,妈妈您走得太早了……陆简诗悲哀地想。
“小诗?”
突然,陆简诗听到陆海无比虚弱地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她迅速抬起头,发现陆海不知何时看了过来。尽管虚弱,但她还是用尽力气加快脚步离开了肿瘤科。
“小诗,你别走,你别……”
听到陆海用尽力气在背后叫自己,陆简诗顿下了脚步,然而只是停顿了几秒,她还是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陆简诗不是什么胆小鬼,可是面对关于陆海的一切,她都想要逃离,逃得远远的!
然而,陆简诗刚走出住院部,想起宁之远还在输液室等着自己,可她已经不想过去了,她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因为,她的眼中有泪。每一次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当她不期然地想起自己的家庭,她的眼泪就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止也止不住。
而在人前,她是从来不会轻易掉下一滴眼泪的人。
她已经习惯把所有的悲伤都往自己的肚子里吞,也笃定地相信着,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会出现一个人,不仅愿意包容她,还会接受她所有的缺点。
陆简诗不知道,她走了以后,宁之远从一个阴影处慢慢地走了出来。他的手上提着一碗热粥,是刚刚出去给她买的,然而,他刚回到输液室就看到她径自走了出来,好奇心使然,他便悄悄地跟了上去。
陆简诗一直都没有发现自己被他跟了很久。跟在陆简诗身后的宁之远,远远地看着她瘦弱的背影,忍住想要冲上去给她一个拥抱的冲动,转身去了肿瘤科。
他没有想到陆简诗爸爸竟然会得了癌症。
宁之远一间又一间的病房找过去,终于在一个八人间病房里发现陆海。
陆海住在房间里最靠近窗户的一张病床上,此刻正扭着头出神地看着窗外的风景,身形瘦削得像纸片,皮包骨头一样,跟记忆中那个被抓进公安局以后仍然混账闹事的中年男人的形象相比,已经截然不同。
“陆叔叔?”
待走到陆海的身侧,宁之远才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陆海动作缓慢地转过来,看了宁之远很久,却不认得他是谁。
“你是……”
“我是陆简诗的同学。”
听到陆简诗的名字,这个病得很重的男人,一双乌青的眼睛闪过一抹惊喜的光芒:“是小诗的同学啊?你……你可以给我说说她的近况吗?”
宁之远的心漫过一阵悲哀,也觉得十分唏嘘。他想,陆简诗的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吧,爸爸这么多年来都如此混账,可是,他现在生病了,也只能依靠她这个唯一的女儿。
他无法想象,当陆简诗得知陆海生病时,她的心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以宁之远之前所了解的,陆简诗从很早以前就拼命地做兼职,平时也省吃俭用,攒生活费与学费。她爸这病应该刚发现不久,那些医药费……
宁之远站在陆海身边,无比耐心地跟他说起陆简诗的事情。
说着说着,他紧紧握着拳头,感到心疼,陆简诗真是一个倔强的人啊!
当天晚上,有网友说在医院看病的时候遇到陆简诗与宁之远,刚好这个网友是他们的CP粉丝,也是宁之远的忠实拥护者,所以偷偷地抓拍了两张照片,回到家就把照片上传到网络上。
几张网友抓拍的照片,又在网络上引起一场讨论风暴。
“大新闻,陆简诗跟宁之远真的在一起啦?能一起去医院肯定关系匪浅!”
“他们俩会不会在参加这个节目以前就在一起了?”
“我还是站陆简诗跟魏德朗这一对CP!”
刚好拿手机刷着微博的林爽看到陆简诗又上了微博热搜,心里很不爽。
她没想到自从上了《记忆训练营》这个节目以后,网络上关于她的负面评价多了很多。她长得漂亮,也会演戏,可不代表她会算数或者记忆力惊人。她之所以答应上这个节目,是看在节目组给出的酬劳不错,加上其他明星的名气都没有她那么大,她上这个节目肯定会得到不少的关注。哪里想到……节目组找来的专家出的题目别说难度超高,她一个普通人就连题目都看不明白,更不用说去解答这些题目。
可是,节目已经开始录制了,她也不想随便退出录制影响自己的名誉,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录制。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从这个节目播出到现在,观众以及网友的关注点,都在那几个素人嘉宾身上,对他们三个明星的关注度却大打折扣。
“宝宝,怎么了?”
听到声音,林爽一边拿着手机,一边回过头去。魏德朗高大威猛,穿着白色的浴袍从酒店的淋浴间缓缓走出,浴袍的长度不够遮挡他一双笔直又修长的腿。看着这么可口的男人,林爽的愤怒顿时减少了一些。
“你自己看看!”说罢,林爽直接把手机丢给他。
魏德朗接过她的手机,仔细看了几眼,然后把她的手机拿走,从她的身后轻轻地抱住了她:“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儿了,原来是这种小事。”
“什么小事!对我来说是大事!”顿了顿,林爽不服气地道,“你的好学生刁难过我,你不会不记得这件事吧?”
“记得记得,我下次找她好好聊一下。”魏德朗自上了《记忆训练营》认识了林爽后,迅速跟她打得火热,如今只在有课的时候才会回N大一趟。他成了N大的红人,上完课要是不急着离开,一定会被各种各样的学生包围着,所以,也没有机会好好地跟陆简诗聊过。
但他相信,只要他亲自开口说,陆简诗一定会乖乖地私下去找林爽道歉。
只是,魏德朗不明白林爽生什么气,几个参加这一档节目的嘉宾当中,她的名气是最大的,拿的酬劳最多,就连节目导演也要看她的脸色做事。
至于其他人的新闻,随便网友们起哄跟讨论就好了,只要不影响到她,也不是她的什么负面新闻,她不予理会就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不行,把我的手机拿来,我要打个电话过去!”别说是今晚这一个新闻,光是上一次她找陆简诗要答案以及陆简诗对自己的态度,就让她十分不爽。林爽始终耿耿于怀这件事,一直想要找个机会狠狠地出一口气。
电话很快打进《记忆训练营》的节目编导那里,林爽开门见山地对电话里的人说,有没有办法让陆简诗他们几个素人的热度降低。
“爽姐,观众喜欢他们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您何必这么生气?”
“可是……”
“您只要记得,我们请您上这个节目之前给您开出的条件,到最后都会一一落实。您可以耐心一点地等待,等播到最后一期,所有观众的舆论热度都会转回您身上来的。”
挂了电话以后,林爽还是觉得不解气。
突然,魏德朗温柔地吻了吻她的侧脸,被这样一个英俊又温柔的男人亲吻着,她想,她跟陆简诗之间的恩怨,可以等到以后再说。
林爽想,不论用什么样的方法,她是不会让任何人爬到她的头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