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暾!”君茕在后面叫住了他。
“嗯?怎么了?”
“你……你信……信命吗?”
“命?你是宗教信徒吗?”
“你认真的回答我。”
“这个吧!”宫暾撑着下巴,一脸的为难。“信则有,不信则无吧!”
“太敷衍了!”君茕鼓起嘴,表示强烈的不满。
“哈哈!”宫暾仰头笑了两声,“这种高深的问题是哲学家去思考的,我只要活好我的每一天就行了。管他什么命不命的。”
“你还真是个乐观的人呢。呵呵。”君茕轻轻地发出笑声,“换句话说吧,你信世界上有鬼吗?”
君茕刚说完,宫暾心中一跳,想起了自己的“幻觉”,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君茕没有注意,直接撞到了他背上。两人一起摔在地上,柔软的草地将两人托住。
“你是在讲恐怖故事吗?”宫暾苦笑了一下,“咳咳,这么可能有呢。要相信科学。”
君茕假假地笑出声,说出的话自己都不信。
“我能看见鬼哟……”
噗——
……
“真是的,说好在前面等我,结果人没影了。”
老表无奈地抱怨。
“呀,麻雀!”
男孩惊叫一声,他正在公路里边一片草丛边上,伸手折一根木棍。几只麻雀扑哧着翅膀从草丛中飞出,飞到不远的枝丫上站着,发出哓声。
“呔!妖怪,站住!看我的飞剑术!咻咻咻!”
男孩挥舞着木棍就追了上去,麻雀又飞开,只留下摇晃的枝丫。
老表脸塌了下来,“我咋有这么个二货弟弟。”他提了口气,大声喊道:“那是御剑术,猋铭!”
男孩仍在追赶麻雀,没有回答。一辆长安车驶过,扬起一阵灰尘。
“老弟!小心车子!”老表又喊了一声。
猋铭追着麻雀转过弯,消失了身影,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老表双手插在裤兜,不急不慢跟了上去。
“哇——”
还没一会,前面就传来猋铭的哭声。老表吓了一跳,快速跑过去。
“怎么了,猋铭?猋铭?”
猋铭仍在大哭,老表越是心惊。转过弯去,猋铭坐在公路里边的一条干涸的小水沟里。一只脚蜷着,抱着膝盖哭泣,另一只脚伸直。
老表走到他身边,“怎么了?”
猋铭头也不太起来,带着哭腔回答道:“便,便便,呜——”
老表松了口气,“拉裤裆里了?刚刚不是才拉过吗?”
“不是,”他抬起头来,鼻涕抹到了嘴边,衣袖上全是草屑。“脚踩到了。”
他抬起右脚,上面全是墨绿色的如同稀泥一样的东西,散发着刺鼻的味道。几只苍蝇正围着它飞。
“靠,牛屎!你踩啥不好,踩牛粪!”
老表脸如苦瓜,叹了口气,将他抱起来。“别动啊,别把牛粪擦我身上了。”
老表沿着小水沟找了处有水的小洼,将猋铭放下来。“坐好!”他随手扯了把野草,狠狠吸了口气憋住,小心地将大部分牛粪擦去。他的手都在颤抖:我是造了什么孽啊。
“哈哈哈!痒!”猋铭大声笑起来,忍不住乱动。
“喂,别动啊!”老表手一滑,瞬间感觉到一阵黏糊的触感,“我靠!呕——”他立刻扭过头去,打起了干呕,仿佛要把肺吐出来。老表呕的不行,“自,自己洗!”
“不,脏。”
“你怕脏,我不怕啊?谁叫你自己不小心!”
“哇——”
“老天!我怕了你了。”他呕了一会,用手扇了扇风,“好臭!”他看了下自己扇风的手,呕,又继续打干呕。
擦去大部分牛粪后,老表一只手轻轻握着猋铭的右脚,另一只手曲成舀子状将水舀起来泼到小脚上,轻轻搓洗。
洗完了猋铭的脚,老表再将鞋子洗好,一手握着脚给他穿上。
“好了,站起来吧!”
“嗯!”
猋铭站起来,一提脚,凉鞋就掉了下来。他捡起鞋子,看了一眼,仿佛有泪水在眼中打转。
“怎么了?”
猋铭没有回答,眼看就要哭出来了。老表接过凉鞋一看,才发现泡沫凉鞋的扣子已经掉了。
“坏掉了呢,扣子掉哪里了?也许还能缝上。”
“不知道!”猋铭带上了哭腔,“缝的扣子好丑!”
“那怎么办?”
两人陷入了沉默。“哇,”猋铭开始哭起来。
“别哭别哭,老哥给你买新的好不好。”
老表背起猋铭,沿着公路外的一条小路走去。小路弯弯曲曲,向山下蔓延,如同一条小蚯蚓。路口下去穿过一片柏树林,越下去越幽深。
小路崎岖,老表扶着旁边的柏树一步一步下去。一阵晚风吹过,林间发出沙沙的声音。
猋铭身体颤了颤,抱住老表肩膀的小手又用了点力抱紧。
“流尿了吗,在打尿颤?”
“大人,不流尿,冷!”
“小孩子。这么凉快,哪里冷了?手放松一点。大热天的,老哥背着你很热的。”
老表抓住一棵柏树树干,一只脚跨下坎,不经意间,他瞥到了三个影子。
后面有人?他心里砰的跳了一下。转后身去,却什么也没有,只有几丝血红的光束穿插在林间。
穿过树林,老表停了下来,看向山下。山坡上全是梯田般的旱地,玉米被摘走后留下的杆还在地里竖立着,没有被砍倒焚烧。
山脚是一条小巷,小路通到巷尾。巷边沿着一条小溪,穿过小镇的街道,汇入鳞溪河。两岸生长着枫杨树,高过了巷子里的楼房。
“走吧,老哥给你买新鞋子去。”
“哦——”猋铭兴奋的大喊了一声。
“汪汪……”山下有狗叫声传来。
“啊!真好啊!汪汪——”老表背着猋铭,竟然学着狗叫声冲着山下大声吼起来。
“狗——狗——哈哈哈——”猋铭开心地大声笑着,伸出手揉着老表的头发。“汪汪——”他也跟着大声叫起来。稚嫩的童音反倒听起来像鸭子的叫声。如果旁边有人的话,说不定会以为这两兄弟是神经病。
走出巷子,老表背着猋铭径直向一家鞋店走去。在路过一个垃圾桶边时,他突然停了下来,直直的看着垃圾桶边的一个佝偻的背影。
深蓝色的衬衣背上,靠近右下角的地方有着一块手掌般大小的橘红色补丁。方方的、花白的寸头起起伏伏,手里提着一只蓝色塑料袋,一只手从垃圾桶里拿出塑料瓶,易拉罐之类的东西。
“爷爷——”猋铭开心地喊了一声。
身影明显顿了一顿,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周围路过的人也放慢了速度,不时地扭过头看向老表他们。
老人站直了身体,转过身来,看到是老表和猋铭两兄弟。将手中的袋子放在了垃圾桶旁边,慢慢向他们走过来。
“是涵和铭啊!”
老表环视了周围一眼,人们时不时往这边瞥一眼的小动作也被他看在眼里,虽然他们都没有停下来。他脸有点热,嘴巴张了张,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低着头盯着爷爷的脚下,看着他的脚一步一步走过来,一步溅起一小片尘埃。
“伤口怎么样?”
“好很多了,只是这几天没办法洗头了。”
“没事就好。你们是要到哪里去啊?”
“泡沫凉鞋,坏,买!”猋铭开心地回答道。
“这样啊!要花不少钱吧?有钱吗?”
“妈平时给的零花钱都存着的,有。”
“那零花钱你平时还要用。买鞋的钱我给吧。”
爷爷伸手去掏衬衣左胸的口袋,刚伸到口袋边时又停了一下。随后他将手在裤腿两侧擦了几下,才拿出一踏旧得泛黄的绿色一元纸币。
“要多少?”
“不用了,我有钱。”
“爷爷给你,你就拿着!”
爷爷在一元纸币中翻出两张蓝色的十元纸币递到老表跟前。纸币很旧,折叠得许多地方都出现了小裂缝,像是被揉过的一团废纸。
老表半晌不动,也不伸手拿钱。
“拿着!”爷爷又说了一遍。
老表肩膀在颤抖,仿佛在忍耐着什么。终于,他抬起头,直视着爷爷。爷爷已经这么老了啊!
“你刚才在做什么?”
“把钱拿着!”
“你是不是在捡垃圾?”
“快拿去给铭买双凉鞋,早点回家吃完饭。”
“是不是那两口子不养你了?”
“他们是你爸妈,我不许你用这样的称呼。”
“不,他们才不是,他们不配。我恨他们!”老表几乎是吼出来的,周围有人开始驻足观看。
爷爷目光缩了缩,“好了别说了。把钱拿去,给铭买鞋。晚上到爷爷这来吃饭,爷爷煮饺子吃。”
爷爷将钱塞到猋铭胸前,也不等老表说话,就转身向垃圾桶走去。
老表在原地站了一会,一脸的怒气还有伤心。待到稍稍平静,才寒着脸又继续向鞋店走去。
一个身穿白色体桖的少年与他们擦肩而过。他突然大吼一声,吓了老表一跳。
“孽畜!为何跟着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