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众人回到了黄姜易的住处。进门刚走到后院正厅门口处，本来姜易还陪着笑脸往里请二郎神呢。结果一转头，正瞧见锦红跪坐在正厅，怡然自得地缝着什么东西。
“这，这是？”姜易也顾不上二郎神了，抬腿就往里走。
管家本来是要解释一二的，结果正瞧见二郎真君在，顿时就都抖了筛糠。这屋子里的人，可以说，就是姜易一个主人是‘人’罢了。从上到下，由内而外，不管是做工的还是值夜的，都是小妖、小怪。这些东西道行不深，也从不作恶。不过是在人间找个落脚的地方，恰好被姜易招了来做事罢了。
姜易见等不来回话，就只好往锦红身边走去。锦红见人都回来了，还又多带了个人来，便也起身下来站好了。
姜易瞧着锦红手里的料子，嘴角有点抖，“这、这是什么？”
“才刚等得时间有点久，闲来无事，想起卿玉要是在人间待得久的话，连换洗的衣裳也没，才刚给她做的，也不过是应付当前之事罢了，并不够换。您管家与我闲聊时，说道您库里有不少闲置的料子，白放着怪可惜的，就拿给我用了。”
锦红说话面目没有太大的表情，但是态度轻柔，慢条斯理。仿佛这是一件多么不起眼的事情。然而，对于姜易而言可不是这样。他有个爱好，就是攒库房。那些个放在库里的东西，都是平日里给达官显贵算命、看风水得来的。便宜货，都舍了人，赚个好名声。而难得一见的珍品与上好的东西，都被他收藏在库中，或是赏玩、或是以备不时之需。而管家拿给锦红的料子，那可是宫中上好的锦缎。前几日他为馆陶长公主批了一个好卦，说她的女儿将来必为大汉皇后。长公主一高兴，就赐了他许多好东西。锦红这手里的料子，便是其中上品。姜易当时没有拿去换什么好东西，自己也舍不得用，只是便宜了小兔。想来也是自己造的孽，不好与人言说，只得心里默念‘我的上品锦缎呀~呀~呀~、我的上品锦缎呀~呀~呀~’。
媚娘不管姜易脸上表情如何，抬腿就进来，走过去，于席座上跪坐好，随意地在小案上用袖子轻轻一扫。
“哟，这大晚上的白折腾了这么半天，连杯茶也不给么。”
姜易这才回过味儿来。赶忙转身把二郎神往里让。
小兔早已一溜烟儿跑到锦红身边，拿着她新缝制的衣裳摸了又摸，十分赞叹锦红的手艺。
姜易请二郎真君上坐，并向他介绍了锦红。二郎神拿眼打量了锦红一眼，知道这小姑娘虽说只是个凡人，但是身上沾染了很厚重的仙气，一看便知是在神仙身边伺候的人。
锦红一听说是二郎真君，起先是一愣，之后起身对二郎神深施一礼，却也没有行大礼参拜。因她虽不算是修行之人，却也是在神仙身边伺候的，因此如无必要，不必如凡人般行大礼参拜。
二郎神跪坐于正中，见锦红行礼，略欠了欠身，右手微微一抬，以示平身。
姜易瞧着锦红那沉稳的样子，竟是像见过大世面的人。后又一琢磨，可不是么，人家在梅、葛二圣身边伺候，见过的神仙只怕是多了去了。
说话间，姜易的下人们，颤颤巍巍、哆哆嗦嗦的将烹好的茶与一些果子摆上了桌。
在二郎神看来，这简直就是老鼠精、麻雀精跟各色小呆妖满屋子乱窜。啊，还有那个管家，分明就是只黄鼠狼嘛。
见东西都上得差不多了，姜易也知道这些个小玩意儿畏惧天神，便打发他们都下去了。随即转身，跪坐一旁的席座上，恭敬地请二郎神喝茶吃果子。
“上神啊，这折腾了一晚上，也乏了，我这儿的东西虽比不得天庭，但也算干净。您好歹用些罢。”
媚娘瞧不惯姜易那老家伙的谄媚样儿。一撇嘴，说道：“行了，说正事儿吧。”
姜易忙让道：“哎，大家边吃边谈，边吃边谈。”
二郎神没动、媚娘没动。锦红跪坐在一旁继续手里的活儿，也是不言语，一脸恬静，。小兔子看了看大家，觉得无趣，不知道这些人都在想什么，于是拿起了一个小果子，吃起来。
二郎神咳嗽了两声，淡淡地说道：“先生对于我找回哮天犬可有良策？”
姜易一听人家上神称自己为先生，那心里，乐得什么似的，捋着他那一小撮胡子，赶忙笑道：“不敢不敢，怎敢在上神面前妄称先生。”
“无妨、无妨。”二郎神摆手。
“我说你两个能直接说正经事儿么，就别跟这儿酸文假醋的了。”媚儿插嘴道。
于是姜易假装咳嗽了几下，便正色道：“哮天犬思春下凡，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去。但神犬足迹全无，当下确实难以寻觅。不过要想探得它的消息，也还有别的方法。”
“有何方法？”二郎神赶忙问道。
姜易微微一笑道：“七日后，就是‘鬼夜市’”。
原来自古，这世间，就并非只有普通凡人。那些修炼得道的妖精、鬼怪，总会因为一些缘故逗留人间一段时日。而这长安城内，就有一些。为了不引起恐慌，导致世间秩序混乱。在长安城内逗留的妖精们，会推选出几个道行深的、有历练老成的妖精做管事，来维持妖内秩序。否则引起大乱或是血案，惊扰了神仙前来捕杀，妖精们也是怕殃及池鱼的。
而每月的月半，被定为‘鬼夜市’。是由几位妖精管事的牵头，让长安城内，或是山野、洞府之中，外来的妖精、鬼怪，均可在这个日子夜里的子时，至第二天寅时，于长安街市之内一处偏僻之所在，组成一个市场，相互换取所需的东西、亦或是信息什么的。
其实这‘鬼夜市’原本叫‘妖夜市’。只不过是在夜里，且又都是妖精、鬼怪。凡人不明所以，有些有机缘的，曾经在深夜中碰到过，都以为是鬼魂出街游荡。而后一传十、十传百，‘妖夜市’就被叫成了就被‘鬼夜市’。其实，凡人绝大多数，都是是看不见这些的，即便夜里出来，若是赶上了，也只会觉得周遭阴气重罢了。当然，鬼夜市也有严格的规矩，不得骚扰活人。
姜易推测，那哮天犬既然在长安城内，那其它在长安城中的妖精鬼怪就不可能听不到消息，只要有谁听到过，那自然就能查到它的下落。于是众人商定，七日后，去鬼夜市。
而小兔趁着这几日的空档，求着媚娘带她在长安城里四处逛，因着锦红原也是长安城里的人，也带着她一起。为这，着实的让姜易着了几天的急。这俩姑娘打扮得跟侯门公府的贵小姐似的，身边就带着俩仆从，外加一个穿着朴素但举止不俗的锦红，满长安的到处窜。别说如今的大汉朝了，就是打大秦朝开始，也没这光景啊。这倒好，她们逛街看说书的，人家老百姓看她们，各取所需。姜易心里这个烦啊，他可是打算在这长安城里长住的，这要是让人知道了，这俩姑娘是打他这里出去的，他都不知道跟人家怎么解释她们的来历。自来哪有贵小姐没事儿出去瞎逛街的。若说不是贵小姐，这一身的打扮又怎么解释，真是愁死人。
还有那妓馆里的李凤栾李头牌。自从被哮天犬连吓带打后，卧床开始不接客了。姜易差人问候过几次，竟是一面也未见着。倒是里面伺候她的小丫头出来，替这李姑娘打听着二郎神的事儿。问是谁家公子，是否是长安本地人之类的。姜易心下好笑，不愧是天神，一下凡尘就得了这烟花世界中，绝色的眼缘。
好容易到了鬼夜市开市的日子，这晚上众人均做好了准备。就快等子时出发时，锦红拿来一件衣服给二郎神穿上。原来，这二郎神是上天的神仙，虽下界来时穿了一件便衣，但也是仙家便衣，在凡人间自然无妨。可是于妖鬼中则不然，如果稍有不慎，泄露了仙气，就这么去鬼夜市里逛一趟，非把众妖精都吓跑了不可。于是锦红就挑了姜易库房里一件极为朴素的料子，给二郎神做了件新衣裳，好掩住他自身仙衣上的仙气，再让二郎神掩去自身的神气，便不会被发现了。
姜易本想着自己跟二郎神去便可，但小兔偏也要跟着，那激动得就跟出去逛街看新鲜事儿没区别。自然这媚娘也得一起去了。末了小兔还问了锦红，锦红什么也没说，直接点头了。姜易心里急，这本来是要去办事的，可是带着这仨大小姐前去，哪里能专心办事儿，这根本就是去添乱的好么。可二郎神在一边不言不语，什么意见也没发表。姜易无法，只好都带着了。
二
待到午夜，车马行至鬼夜市的入口处时，小兔并未察觉出什么，车停好，挑车帘下来，方觉得鬼气深重。
姜易招呼着众人，顺手宽袖一挥，两辆车子就消失了。小兔还来不及惊叹，就被媚娘拉了过去。
姜易冲着众人说道：“上神及几位姑娘都是第一次来，待会儿咱们进去，遇着什么事儿，别慌乱。有什么事情，我自会去上前处理，千万别走散了。待会儿若有失礼之处，还望上神见谅。”说完姜易深施一礼，当然，这礼显然是施给二郎真君的，跟媚娘她们可没这必要。
二郎神哪里会不明白，姜易这番话里，多一半都是说给那仨姑娘听的，怕得就是她们到处乱跑瞎玩儿。唯有这最后一句是说给自己的。身为上神怎么可能怕妖魔鬼怪，那些下处的腌臜东西能把他如何。姜易不过是求他遇着事儿了，别自己处理，由他出面去办。反正二郎神此次下凡来，就是要寻回哮天犬，也不想再生出其它是非来，便就点头应允了。
几人漫步于午夜阴暗的道路上。小兔很是奇怪，这不就是白日里普通的长安街道嘛，只不过夜里没人罢了，半个鬼影子都没瞧见。
不多时，一阵阴风刮过，伴随着浓浓的烟雾，待烟雾散尽后，就瞧见，整个街市两旁，矗立着许多奇异的摊位，上面挂着暗淡的油灯，摆放着各种怪异的物件，周遭都是千奇百怪的生物。有的无头、有的无脸、有的看上去像是一只巨大的蟒蛇，偏又生得一张绝世美人的脸。有的看着身形是位婀娜的姑娘，结果一转身，竟然有张狐狸脸。这些个妖精鬼怪之间，并没有人间集市中，彼此热闹的叫卖与讨价还价之态，都是各自过去摊位自己去看，然后彼此间低声的说着什么，闷闷地、唔隆隆地，声音似乎不像是人话，但也听得不真切。小兔并不害怕，毕竟她也非凡人。只是瞧着新鲜，两只眼睛忙不过来。
媚娘被小兔拽着袖子，一一解答着她的疑问。偏头瞧了锦红一眼。这小姑娘，安安静静地跟在一旁，没有慌乱亦没有什么新奇的表现。按理说，她应该害怕才对。毕竟是人嘛，看见妖精鬼怪哪能不怵。可是这小姑娘脸上愣是一脸平静。要不说，是跟在二圣身边的人呢。再一瞧小兔，总觉得让自己给带歪了。
“姐姐、姐姐、姐姐，刚才那个明明是人身，怎么有张狐狸脸啊？”
“它修行不够，还不能完全幻化成人，故而是人身狐狸脸。”
“哦哦~姐姐，姐姐，姐姐，你看那个，那个……”
整个鬼夜市虽说是叫‘市’，却没有人间市集的热闹，大家似乎只是交头接耳，发出闷闷的声音，只有临近的方能听得见具体言论。而且这个市面上，也没有人间那样美味的小食或是新奇小玩意儿。其实摆出的摊位并不多，大多都是一些所谓的，有助修炼的法宝、物件，至于管不管用，能管多大用，完全看各自的眼力。有些摊位上也卖些吃的、喝的，不过瞧着不怎么让人感兴趣。甚至有些摊位上，竟然支了几口大锅、有的炖腐肉、有的炖内脏，味道难闻。除此外，也没什么了，整个鬼夜市看上去十分萧条。
姜易将众人引至一处看上去还算干净的摊位处。一位长得还有点人模样，只是脸色发灰、眼睛凸大的家伙立马上前招呼他们。姜易让他给每人上了杯烟雾缭绕的清水。那鬼怪应声便去了。不多时，只见一片枯槁的荷叶，托着四只枯树做得小杯子飘到了众人面前。小兔端起杯子，看着里面的水还泛着微微蓝光，很是好看。
“这是从天山的雪峰上，采下来的雪水，混着初夏荷花上的朝露，名叫‘天露’，很干净，诸位可以放心饮用。”姜易说道。
二郎神，微微看了一下，并未伸手，锦红对杯子里的东西没甚兴趣，倒是拿着杯子，对上面的纹路充满好奇。媚娘小抿了一口，将杯子放在一旁，小兔喝了两三口，觉得味道清凉，还算不错。
“这个那些鬼怪喝了有什么用处吗？我看见刚才几个摊位上的大锅里，煮的都是腐臭的血肉，还有眼睛跟肠子呢。”
姜易说道：“那些个大锅里炖煮的都是腐尸。那些个低下的鬼怪们，都喜欢吃那些。但那些东西，也只能是填报肚子，不能助修行。这个则不然，喝下去，虽说对上仙跟道行大的妖怪无甚大用，就只能是解渴的凉水，但对小妖们可是很好的助修行的佳品啊。”
小兔点点头，不过看着周遭端着小木杯喝天露的妖精们，似乎也不是很多。有些个妖精喝了一杯便走了，有些喝几杯才离去，但都不及那些卖大锅腐肉的摊位多。
“这个似乎不是很多妖精喜欢嘛。”小兔道。
媚娘笑道：“这天露并非不受欢迎，而是太贵，没钱的妖精可买不起，再说，在这儿支摊位的这个主人，原本也并非为了赚钱。这里就跟那凡人的市集是一个样的，没有白送的东西，要么你买、要么你拿东西换。再说，你才刚看见的那些个腐肉大锅，都是给那些个低等鬼怪准备。它们原本也没什么智力，无非是因一些机缘，修了个能自由活动的身体。其真身可能是腐尸、也可能是死者生前留在人世间的一缕怨气。这些个东西，一般终生蠢钝，根本不知天露为何物。那些极少的下等怪，因着一些机缘将来或许能修成个小魔，那倒是会需要天露的滋养。”
小兔一时不大能弄明白这些妖怪修炼的套路。什么魔啊、妖啊，下等鬼怪啊，她一时半会儿也不太能搞清，倒是对于这鬼夜市中的交易手段，与人间的街市一致一事，颇为感兴趣。
“买？花钱吗，跟凡人的钱一样吗？”
“嗯，要么是凡人的铜币或是金帛，要么是妖精修炼的法宝和有助修行的东西。不过要想拿东西换嘛，这就要看卖东西的摊主想要什么了。这杯天露中，夏日荷叶上的朝露易得，难得的是那天山雪峰上的雪水。而这摊主想要的是，当年秽乱商朝纣王后宫的，那只名叫妲己的妖狐灵魂的碎片。因此在人间各处，凡有鬼怪聚集的地方，设立这个小摊子，为的就是打探消息。这杯清水嘛，100个铜币一杯。若是能提供有效的消息，直接赠送一瓮天山雪峰的纯雪水。”
“哦，那妖精们赚凡人的钱干什么呢？”
“但凡要来人世间的妖精，手里有钱总会方便些。你瞧你身上的衣裳，不都是从凡间的铺子里买来的料子做得，没钱怎么行。”
小兔点点头，暗自叹息。这世间有太多她不知道的东西了，好像怎么都学不完。后又看向远处那些卖腐肉的大锅摊位。
“腐尸是从墓地里挖出来的？”小兔两只大眼睛愣登着。
“非也，”姜易又道，“这有主儿的墓地，随便给人家挖了，人家自然要找，到时候发现是鬼怪作乱，定要请法师来做法，回头肉没吃到，再把自己给搭进去。再者，这鬼夜市，虽说都是妖魔鬼怪聚集处，但也不是没有王法，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呐。你说的那些个东西，是不能出现在这里的，若是有，必备查抄。”
“那它们煮的那些个，都是从哪里来的？”
“乱坟岗啊，没主的尸身，自然是可以拿来用哒。”
小兔还想再问那究竟是谁管着这鬼夜市时，就见姜易转头似乎看到了什么，对众人说道：
“几位稍后，我去去就来。”说罢，就朝着对面走去，一闪身便穿墙而入。
三
这边几人呆站着，小兔没得聊了，媚娘一旁无聊地打着哈气的，锦红还在跟杯子较劲，二郎神就是掩住了仙气，也跟一尊神似的，在那儿一杵，面无表情。小兔十分郁闷，觉得这一趟鬼夜市逛得，一点也不好玩，比凡人的集市可差远了。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们这边自己倒是安静，也遵循着姜易刚才说的话，不瞎跑瞎窜，免得惹是非。但是非偏又找上来。
本来这几位就是生面孔，虽说二郎神掩住了仙气，但气场还是在啊。且这几人，行动做派，皆与其它妖精鬼怪不同。他们既不去逛各处摊位，也不与其它别处的妖精交谈。就那么在一旁待着。因看不出知真身为何，就难免更受瞩目。
只见有几个躁动不安的丑鬼，在一口内脏大锅旁吃完东西，瞧着跟算命大师似的姜易离开后，就往小兔他们这边靠过来。小兔扭头一瞧，好家伙，实在是恶心。这些个东西，眼睛跟鼻子都错了位，舌头耷拉在最外面，口里呼着臭气。媚娘回头扫了一眼，嘴角流露出一抹冷笑。锦红盯着瞧了一会儿，看不出有什么心情。那几个鬼怪瞧着这边没有什么动静，便大着胆子加快了速度，晃悠着走过来。就在快要来到近前时，突然就一步也挪不得了。小兔也奇怪，原以为得走过来呢。结果谁成想，瞬间不动地儿了，在原地像是被绑住了似的，来回瞎晃悠。原来，二郎真君微微使用了一下威力，双脚在地上稍微地碾了一下，竟让对面的妖怪们寸步难移。等能动了，所有的鬼怪们都不敢再上前，全都散开逃跑了。二郎神掩住了仙气，鬼怪不知道，只当是遇见了道行强盛的大妖了。
小兔子暗暗地赞叹，不愧是大神啊，这还是绷着劲儿呢，要是仙气散开，那些鬼怪们还不得瞬间灰飞烟灭。其实她不懂，二郎神要是真的仙气全部散开，施展出所有神力，别说那些鬼怪了，连她一块儿灰飞烟灭。
几人无话，又闲待了一小会儿。小兔有点绷不住了，想舒展下筋骨。谁知还没伸开手呢，就听见不远处有一阵女子的声音。
“哪里有卖胭脂水粉的？哪里有卖胭脂水粉的？”
小兔寻声望去，就见一个白影飘忽忽地自远而近，逮着个妖怪就要问一句，声音颤抖，听着渗人。
再仔细一瞧那姑娘的脸，好家伙，面无血色、白里透灰，两只眼睛直勾勾。身上白色衣裳的领子相交于左。来回飘荡犹如断了线的风筝，让人瞧着直哆嗦。
这鬼夜市里怎会有人的鬼魂？难道她不怕被这些低等的鬼怪分食了吗？
媚娘心下疑惑，连二郎神都扭头寻着声音的来处瞧，锦红也不玩儿杯子了。
媚娘转身，招手叫刚才的那个招呼过他们的小妖过来。
“这是什么缘故？”
那小妖一吐舌头，叹道：“唉~死了不知多少年了，既下不了冥府，也没能变成鬼怪。就一直这样。先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家中原有个兄长，先是听说离家外出时，死在外面了，这家中的老父母，就做主，找了个上门女婿，好给自己养老。本来都挺好，他们夫妻也和睦，对老人也尽心。可结果不知是哪里来的消息，说原先死了的那个儿子，并没死，还活着，不日就要回家了。这世间之人都明白，家财、祖产都是要留给自己儿子的。那个上门女婿原本以为自己能擎着个家业，不想半路有了变故，一气之下，就与盗匪勾结，将家中弄成劫匪抢劫的样子，直接杀了两个老的与自己的发妻。那个女子刚死时已怀有身孕，死时可谓怨气冲天。可这女鬼不相信是自己的夫君将自己一家害死，一定要等在原处，见他一面不可。而他那狠心的夫君，早将家中产业变卖，远走他乡。那时大汉朝初建，百废待兴，这朝廷自己的章程都还没捋顺呢，只不过由官府发了通缉的告示，最后人没逮到，也就不了了之了。而那被变卖的房产，因为夜间总有女子啼哭、嘶吼，天长日久，活人哪能受得了，那新主人只好自认倒霉，带着家眷早早就搬离了。也是因着夜间有女子啼哭声，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卖出去，早就成了荒院儿废墟了。”
小兔歪着头，想起了逸仙曾经跟她讲过，人死后，是要去阴曹地府的。于是便问道：“那阴曹地府就不管么？“
小妖说：“一般人都是有一定的寿数。死后阴曹地府的差官自然将人的灵魂带走。而横死的或是意外死的，可就不一定了。因寿数没到，阴曹地府没派人来接，只好在外面游荡。不过阴曹地府倒是会定时派差官来世间接收这些亡魂，只不过有些被带走了，有些就偷偷藏匿起来，躲过阴曹的差官继续游荡于世间。有的暗中得了机缘修炼，但都不是什么好修为。
小兔点点头。
那小妖不知又想起了什么来，又说道：“要说也怪了。”
“怎么？”小兔又问。
“这女鬼每次来鬼夜市的时候，喊的都是‘见着我家二郎了么、见着我家二郎了么。’今儿怎么改要胭脂水粉了。”
媚娘、小兔、锦红，顿时齐刷刷地看向一旁正襟危站的二郎真君。
二郎真君一皱眉，广袖一甩，转身而立，背冲着众人开始翻白眼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