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的友谊大概就是,前一秒还高高兴兴地手牵手一起走,下一秒就针锋相对起来。
许烟是日暖中一位秀才的女儿,虽不能称得上是千金大小姐,但也是在宠爱中成长的。
与曹大娘,叫做曹琉的小姑娘相识,是一场意外。
女孩子的友谊,建立起来也是轻轻松松。
因为二人都喜欢读书,曹琉家中贫寒,没有太多书。几乎都是许烟借给她看的。也因为自己人生前几年没有接触过书籍,曹琉养成了做甜点的兴趣爱好。
二人的相处就是,一个借书,另一个拿自己做的一些小甜点来回报。
第一次吵架是因为儒家的大同思想。曹琉说:“我还是更喜欢法家的思想。”许烟对此根本不赞同。
“大同的‘选贤与能,讲信修睦。’固然正确,但若真的‘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那这天下该多可怕。”
“那人们不就像是被牵线的木偶,皆是礼貌随和,你不会感觉不舒服吗?”
“那样的大同的理想社会,的确安定和谐,亲如一家,不会有争辩争吵。但是,许烟,儒家的思想就是在百家争鸣中脱颖而出,在争辩出的学问,如果没了争辩,那么百家争鸣的盛况根本不会出现。还不是退还到原始社会!”
许烟当下没有反驳回来,回到家被木光寒抱着从《礼记》到《论语》全方位的论证了一遍“大同”观点的正确。
而曹琉气鼓鼓回家后,只迎来曹大哥一句:“哎,人家秀才的女儿肯定说的是对的。你跟人家争什么争。”
但曹琉也服软了。
因为她太想维持这段友情了。
任许烟如何,从此曹琉便是赞同。
真正开始破裂的原因,在某一天。
曹家家境本身就不太好,更枉论曹琉这个远方来投靠的表妹。好在这表妹会做点心,尤其是樱桃毕罗。这种从西域传来的食物,往往很能抓住中原人的胃口。
曹家照常在日暖中摆着卖毕罗的小摊子。
唯一的不同就是村南的许烟和木光寒,竟然在此时光顾。
“许烟!”曹琉笑着打招呼。而许大小姐看着她寒酸的模样,柔柔地笑着:“阿琉怎么还在卖毕罗?不去念书吗?”
曹琉抹了抹脸上的面粉,一脸朴实地笑道:“家里没钱嘛。只能靠卖毕罗为生,有空便帮家里干干活也是好的。”
迎来的是许大小姐用扇子遮住嘴发出的笑:“寒酸。”
曹琉强打起笑看着她。许烟向前走了几步,而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哦对了,我们家光寒已经通过乡试了,以后就是木举人了。”
炫耀。
曹琉哪里看不出许烟的目的。
而后,她看见许大小姐缓缓地凑近她:“我就告诉你一个人啊,阿琉。”
“阿琉,你真的是,太恶心了。”
也不知道许烟哪来的力气,竟一下将小摊子给掀翻:“我还真没兴趣和一个比我低一阶的人谈论学问。”
“开心了?”她看见木光寒温柔的目光看向许烟。自小娇生惯养的小姐,满脸笑着靠着他身上,谈论着,他们的学问。
后来,木光寒果然不负日暖人的众望,过了殿试,并且是那一个状元郎。
木许二人便搬到了京城,天子脚下。
没办法。曹琉想,自己是女子,从小就被订下要嫁给表哥。
纵使再喜爱,又能如何。
许烟是,大小姐啊。
后来,如今的大燕攻打了前朝。
大臣木光寒拼死守护皇嗣,死在刀下。许烟经过几天几夜,跌跌撞撞地跑回日暖,倒在曹琉家门口。
醒来的第一句话:“救救我。”
曹琉救了。
之后燕鸿来了。
他们告诉曹琉,现世的神器灼阳,就在许烟手里。只要他们帮忙杀了她,灼阳就给他们。
曹琉做了。
但是灼阳丢了。
燕鸿告诉她,不要让人知道许烟曾经拿到过灼阳。于是,她和曹大哥费尽心思伪造了一个鬼魂的假象。
看看这两个傻子。
自始至终以为,自己可以得到灼阳。
一直熬到了如今。
乌龙。几人在听完这个故事后,只能想到这个词来形容。
曹大娘声色俱茂地描述着她和许烟的恩恩怨怨。
这算什么?顾鹤白想,这算什么?
两个小姑娘纠结了几十年的小矛盾,然后被燕鸿利用,来获取她家的灼阳?
哪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天到晚的都是杀父,杀母,杀妻之仇,爱恨情仇,恩恩怨怨。
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就这样成了导火索。
她不由得怒道:“小矛小盾就杀人灭口。拿神器灼阳作为交易事物!活该会被说是粗鄙之人!”
“小人之心才记恨如此小矛小盾。”白朔语气淡淡的,“只能怪你们生不逢时,若是在如今大燕,必然不会如此。”
“无论如何,杀人终究不对。”桑渊道。
“是,是啊。小人明白……”曹大娘跪在地上苦笑道,“小人被利益蒙蔽了,罪该万死……”
夙晔淡淡地传书给在京城的景平,让他派人来处理这件事情。
“走了。”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后,夙晔阴沉的眸子才柔和的些许,“去苗疆。”
几人转身离开,站在马车旁,为了结束这件事而松了一口气。
“人心难测啊。”但是一直到坐上了马车,顾鹤白还如此感叹道。桑渊摸了摸身边小姑娘的脑袋:“不要想了。”
“现在……我有一个问题。”白朔难得主动地发言,眸子中愈发的清冷,“照鬼魅口中所说,这世间该有两个神器……”
白朔没有说下去,但是众人都明白她的意思。李墨涵抬起手勾住白朔的肩膀:“而且,他说’两大神器的主人’这是何意?”
“灼阳属顾家。”桑渊道,面容上同样是迷惑不解,“还有一个……是什么?”
顾鹤白轻咬下唇,思索着:“我……从未听说过。”
“锦瑟?”但听白朔轻声唤道,“你怎么看?”话毕,几人才看见素霓的脸色。小丫头一张面容惨白,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放在膝上的手轻轻颤抖。
“锦瑟?”顾鹤白和白朔担忧地一齐唤了一声。少女强撑着笑意抬眸望她们:“抱歉,我走神了。”
二人了然点点头,又将先前的谈话向她与夙晔复述一遍。
夙晔安静地看着他们讨论,并不做任何的回应。“第二个神器?”素霓好看的眉头和几人一样蹙起。
“白朔此行的目的。”夙晔淡淡开口,像是看不下去几个傻子的苦思冥想。
“有一种东西,不,更像是一个声音,说,我得跟着你们。”白朔那时的话是如此。
而那时,顾鹤白接道:??“灼阳于我,便是这种感应。”
“不愧是夙大哥!”素霓击掌感叹道,却难免有了些漫不经心的模样。
夙晔沉默片刻,轻轻地握住了少女的手,不言语。
白朔疑惑的目光与顾鹤白对视。良久,几人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等到了苗疆再说吧……”顾鹤白只能如此道,“光这样讨论不是办法。”
那一路,几乎都是成双成对地各做各的事。
几人默契地没有与对方言语。
心中各藏心事。
蓦地,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