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二年六月十七,暴雨。
这场雨自半夜起一直未曾停歇,还好飞凤军的营地地势较高,女真人的帐篷也够结实,帐下又铺了一层厚厚的羊皮,才使得帐内依旧能保持干燥。
女兵们的训练进程也并未受到丝毫影响,她们冒雨坚持进行着圆珠专门针对雷雨天制定的各种训练项目。一个个浑身衣裤因为被雨水湿透而紧贴在身上,把她们前凸后翘的身材展露无疑。
圆珠站在帐篷里,看着她们因为训练把身体摆成各种姿势不停的扭转滚打……
“咕噜……”她吞了吞口水,……居然有点小兴奋的感觉!
“不好啦不好啦……”
一阵鬼哭狼嚎的喊叫声打断了圆珠的想入非非,她扭头瞪着正跌跌撞撞跑来的老奎头:“瞎嚷嚷什么?”
“哼……哼……不好啦!”
老奎头到得圆珠身前,俯身用双手撑着膝盖,边喘着粗气边道:“不好啦将军,……哼……哼,斡离不,哼……斡离不他……”
说着他抬起一只手,指着宗望马车方向。
圆珠气得一脚把这个说一句喘半天的家伙踹翻在雨水里,径直向宗望马车奔去。
马车里,宗望奄奄一息地歪头斜靠着车厢,他双手耷拉在身前,气若游丝,脸色苍白如纸。看见圆珠后,那双本已灰败的眼睛却异样地爆射出夺目的光彩。
圆珠抬手搭上宗望的手腕,片刻之后,她深深的皱起了眉头,抬眼看向宗望:“你早就知道了?”
宗望努力地翘了翘嘴角,表示自己在笑。
圆珠脑海里一时间闪过千头百绪,她怎么也想不到宗望这王八蛋会挂在这里,一直就感觉他的表现有点不对劲儿,人也越来越瘦,还以为是被俘虏受伤后心灵遭受打击再加上伙食不好所致。
“将军,要不我们试试……葵花宝典?”老奎头把一颗满是泥水的脑袋探进马车。
圆珠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出来,又是一脚把他踹翻出去。
“特么的这是胃癌晚期,病毒已扩散至五脏六腑,就是神仙来了也难救活。去你妹的葵花宝典……”
圆珠说着就下了马车:“叫你不好生看管……”
她边说边踹着老奎头:“叫你不提前汇报……叫你做事不认真……”
老奎头抱着头、撅着屁股爬在地上,发髻上的一根金凤簪已经不知去向,他不断的哀嚎求饶:“啊……饶命呀将军!哎呦……不关我事呀将军!……”
“还敢顶嘴……还敢顶嘴……”
又是一阵疯狂地踢打,老奎头彻底放弃了反抗,只是撅着屁股默默承受,希望将军大人快些消火。
发泄够了的圆珠重新回到马车里坐下,她其实也知道这怪不得老奎头。一直以来大家都没怎么把宗望放在心上,给他治疗也仅限于处理皮外伤,不虐待他就算不错了,还怎会给他把脉检查身体。她惩罚老奎头只是单纯地为了减压发泄。
原本历史上的完颜宗望就是在这一年的六月病逝于燕京,现在只是死的地点有了些微地改变。不过圆珠哪能知道这么多,前世的他不过是记忆力超强而已,并没有带着系统来穿越,所以记忆中没有的东西她也不可能知道。倒是隐约知道这王八蛋挂的比较早,金人后面对南宋的一系列战争里都没了他的影子,但哪知道是哪一天挂呀!
“我……本是不同意的……”
宗望微弱的声音传入圆珠耳朵,她把身体向车厢里倾了倾,打算听听宗望想说些什么。
“太祖止我伐宋,言犹在耳,但圣上有志于开疆扩土,我岂敢不从。”
他声音很轻、语速很慢,不过圆珠倒也能听得真切。
“我自知命不久矣,并无与粘罕(完颜宗翰)争权之心……此次伐宋,我力争首谋以当为政,皆因粘罕与我理念不同……”
他喘了喘气,继续道:“宋人不同于契丹,与我女真并无血仇,理应使其归降称臣……为善,不当……不当奴役虐待尔等……”
说着眼看就要没了气息,圆珠运气于指,点在了他的檀中穴上,使其暂时稳定住了呼吸。
再次睁开眼的宗望低声呢喃:“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从你闯入我帐中的那刻,我就知晓……因果已至,你已不是从前的你……”
圆珠猛地一怔,她听出宗望话里包含着更深的含义,忍不住急切询问:“你知道些什么?”
宗望像是没有听到圆珠的询问,他自顾自的说着:“告诉福金……我知道她一定非常恨我,但我是真的喜欢她。如果……我不点名索要她的话,她的下场一定不会太好。跟着我……至少可以保她余生平安……”
圆珠是知道宗望信佛的,但也知道有史料记载过他在刘家寺军营残暴虐待女俘虏的事,为了满足金军将领们的yin欲,他甚至下达了“元有孕者,听医官下胎”的命令。
如果没有圆珠出现的话,宗望并未如他所说:“保得福金余生平安。”在他死后不久,福金又被完颜希尹(谷神)所占,最后落得个与金罗相差无几的结局。也许是宗望挂得太过突然,还未安排好后事;又或许是希尹被福金美色所惑,不顾情谊强抢而去也未可知。
他说的这些话是真是假,圆珠懒得去计较,她现在只关心一件事:宗望到底知道些什么?
“好,好,我一定帮你转告,快说关于我的事,你还知道些什么?”
她手指一直按着宗望檀中,帮他顺着气息,怕其说到一半就突然蹬腿儿。
“一开始我就有所怀疑,从上次你跟我说了赵佶的那番话后我就能够确定……”
“然后呢?”
“希望你以后可以善待我女真族女子,如你所说……女人……女人是无辜的……”
“没问题,我保证绝不为难女人,你快说重点呀!”
“你的那个刺青……”
“刺青?”圆珠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臂,因为穿短袖T恤的缘故,刺青一直暴露在外。
“刺青怎么了?你快说呀!”
“这……这是……”宗望手指动了动,想要指什么,可惜没有成功。
“是什么呀?”圆珠运足所有真气,猛然灌入宗望体内。
宗望身体突的一下坐起,伸手指向南方天空,眼皮上翻露出眼白,口里吐出一个“天”字,一伸腿、一歪头,人又顺势倒了下去,自此咽气嗝屁……
“喂……喂……天你妹啊,你到是说完呀!喂……”
圆珠就怕会出现如此狗血的剧情,所以一直运气助他能坚持把话说完,那知道适得其反,千防万防怎么也防不住他蹬腿儿嗝屁。在宗望的心口一阵又捶又打,又给他运功渡气、银针刺血……所有手段尽数施展了一遍,依然无力回天。
“我去你大爷……”
一声怒吼把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老奎头吓得又爬了下去……
公元1127年、北宋靖康二年、金国天会五年六月十七日巳时四刻,衍庆功臣榜排名第五的金军化身,一代宗杰,“菩萨太子”……
完颜宗望——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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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子》曰:“径于绝地,攻于恃固,独出独入,而莫之能止。”其宗望之谓乎。
——《金史·列传第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