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海不仅口吃,还有点耳背,一烧菜就听不到身后的声音了。叶小清听到袁奇风这么一说,也不管唐大海是否真听不见,马上就问唐海松的老爸究竟是谁。袁奇风向来不卖关子,要么就根本不会提出来,既然已经说出来了,他就没打算继续瞒着叶小清。唐家祖屋没有厨房,烧饭做菜都在堂屋里,袁奇风不想惊扰了唐大海,于是就把叶小清叫到另一个房间里。
那间卧室只有一张床,唐海松念初中后,他就住在那间房里。叶小清急切地想知道唐父是谁,进了房间后,早把夜里要同卧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袁奇风进屋后就转身,可没有马上说明白,只是凝望着叶小清,好像在担心什么。这种眼神让叶小清很不舒服,仿佛她命在旦夕了一般。
“怎么不说话?”叶小清尴尬道。
袁奇风一开始没想那么多,可后来想了想,这话不能随便乱说,因为连他都不敢相信。尽管答案离奇,但袁奇风已经试了五次,绝不可能出错。早在从永州开车到江永县时,袁奇风就已经考虑到,必须先找出唐海松的生父,他的生父肯定和唐母遇险有关。
在香头盛行的年代里,医学鉴证还不发达,一些男人怀疑老婆和别的男人通奸,他们就会找香头来确认。以前的香头自然不会如现代医学那样,对比两人的DNA,他们通常会暗中用玄门之术确认子嗣的灵魂从哪来的。虽然灵魂是转世而来,但要转化为人,必须吸收生母的阴气,以及生父亲的阳气,阴阳结合,才能将魂体化为纯正的灵魂。而香头能够找出子嗣的阳气路数,如同对比DNA一样,以此确认是不是父子关系。
袁奇风料想黎右手会出现,他就怀疑这位退休的老医生就是唐海松的生父。毕竟,他们是邻里,当年唐母还去过永州医院接生,如今又开车接唐母回来,这些关系都太亲密了。在面包车上时,袁奇风把叶小清支到前座,就是想要在验证黎右手是不是唐海松的生父。
要检验这种事情,不必像医学那样,需要采集人体上的样本。做这个检验,只需那人的生前之物就足够了,那些东西通常会沾染灵魂的气息。接下来,只要靠近需要检测的父亲,如果阳气不能融合,那么那孩子便不是他的。
今早,袁奇风就从唐母身上找了件东西,确认那就是唐海松用过的东西。唐母可能太思念死去的儿子了,所以一直把儿子的一撮头发装在一个黄色的小布囊里。这种布囊很常见,通常不是老妈的头发,就是儿子的头发。唐母既然戴在身上,那总不可能是她自己的头发。袁奇风趁没人的时候,把布囊里的头发取出几根,藏在了身上。
开车到江永县的途中,袁奇风暗地里拿出头发,在黎右手的身后悄悄地用了法术。可是,得出的结果却让袁奇风甚感意外,意外到他暗中试了五次。头发上的阳气没有与黎右手融合,倒与另一个人融合了,而那个人正是唐大海——唐巧的大哥。
叶小清搞不清楚状况,以为袁奇风故意刁难,想要吊她胃口。殊不知,这答案难以起齿,谁能想到唐海松会是唐家兄妹生下来的,这不是乱伦又是什么?唐大海外表憨厚,十足的一个老实人,怎么会和他妹妹生下孩子。可如果不是,为什么唐巧一直不肯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没有难言之隐,她绝不会苦守秘密多年。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就出去了!”叶小清来脾气了。
“那你保证,我待会儿说了,别闹出太大的动静。”袁奇风吐口气,决定说出来。
叶小清点了点头,暗想黎右手可能是唐海松的父亲,不料却得到一个完全相反的答案。这时候,叶小清把保证忘了,惊讶地连叫了三声,连在堂屋炒菜的唐大海都听到了。袁奇风早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况,所以一直犹豫要不要说。叶小清脑子一热,什么保证都忘了,居然还喊那么大声。
唐大海以为叶小清是个娇弱的女人,看见老鼠就大喊,于是拿着锅铲走过来问怎么了。叶小清知道失态了,便慌张地假说没什么,只是肚子刚才很疼。把唐大海支走后,叶小清就不由自主地又露出惊讶的神情,连问是不是袁奇风在开玩笑。当袁奇风把经过一一说明,叶小清才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原来唐海松竟是兄妹之子。
“等等!”叶小清激动道,“你什么时候偷了唐阿姨身上的东西,这太不道德了!女人的身体,怎么能够乱摸,况且她是你的长辈……”
袁奇风无语地望着叶小清,那眼神让她越说越轻,后面的话都没讲出来。叶小清宁愿没有问,如果没有问,就不会知道这个残酷的答案。唐大海一直在江西,除了奔丧以外,鲜少到湖南来。远隔千里,唐大海不可能暗害他妹妹,也没有必要去害他妹。如果想掩埋当年的丑事,那现在唐海松死了,唐巧疯了,唐海松根本没有那个必要了。
“你确定没搞错吗?”叶小清乱了,希望这仅是一个过火的玩笑。
袁奇风最讨厌罗嗦,他都回答两遍了,当下就不再搭理叶小清。接着,他们在房间里四目相对,又一起把目光移开,觉得那对视让彼此都很不舒服。这时候,唐大海把饭菜做好了,来到房间叫他们,给了他们一个解脱的机会。叶小清忧心冲冲,不仅担心晚上如何与袁奇风相处,更害怕接下来会有一场血雨腥风。
吃饭时,唐大海饭菜都摆好了,歉疚地说:“没……没什么好……好菜,不要笑话啊!”
叶小清已经知道真相,现在一看憨厚的唐大海,她心里就有一种怜悯又憎恶的感觉。袁奇风看出叶小清的心思,便偷偷撞了她一下,提醒她别表现出来。现在事情还未明朗,不一定就是唐大海在使坏,只能证明唐海松是他儿子罢了。叶小清强迫自己恢复正常,可坐下后,又在想近亲生子不是会生出疯子么。
“下回不用那么麻烦了,随便炒几个青菜就行。”袁奇风对唐大海说,“你还要付钱给卫生所的人来护理唐巧,能省则省。”
唐大海笑了笑:“刚才卫……卫生所的人来给阿巧换营养液了,还提醒我怎么帮她拔……拔针。对了,你不是说,只要……一周就能醒来吗,所以……应该不会太花……花钱,又不是一辈子这样。”
袁奇风不急不慢地答:“这是一定的。只不过这周要麻烦你看着唐巧,如果吊瓶里的液体用完了,你要记得拔针。”
叶小清一边吃饭,一边竖耳朵听着,心想袁奇风怎么说话的,叫什么唐巧,不会叫唐阿姨啊,好歹她是长辈。不过,叶小清吃饭时一直没作声,整个心思都在想唐海松的事情。等他们吃完,天早就黑了,成群蚊子嗡嗡地满屋子乱飞,还不停地叮咬人。叶小清懂事地把碗洗干净,然后发现袁奇风已经去冲澡了,然后就一个人在屋子里坐着发呆。唐家祖屋阴森森的,叶小清忍不住地害怕,似乎总有人在暗处盯着她,却又看不到别人。幸亏袁奇风很快洗回来了,不然叶小清都要紧张到窒息了。
“怎么还不睡?”袁奇风洗回来了,依旧穿着保守。
叶小清坐在床上,见状就起身道:“你睡床上,我睡地上吧。”
“这问题不是说了很多次了,又不是第一次一起睡。”袁奇风此话一出,发觉欠妥,随即改口道,“我打地铺好了。床这么小,待会儿你一脚踢我下来,衣服不是又要弄脏了?”
叶小清知道袁奇风不喜欢假装客气,便谢道:“那你如果睡不习惯,我们就换着来,今晚你睡地上,明晚轮到我睡。”
袁奇风不置可否,又问:“你要不要上厕所?”
叶小清害羞道:“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不想!”
“别装矜持了,要上厕所,我现在就陪你去。不要等到半夜了,才害怕地叫我陪你去,那时候我要睡觉,肯定不会陪你去!”袁奇风严肃道。
叶小清被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想上厕所了,反正现在有人陪。如果真到半夜了,叶小清可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那里连灯都没有。她很想知道,这么多年了,难道没人掉进厕所的茅坑里吗,那些木板没有断过吗?整理了一下,叶小清就拿着手电,和袁奇风走出唐家祖屋,在夜里朝茅厕走去。
这种情景很不浪漫,跟叶小清的期待差了十万八千里,可她却觉得很温馨。虽然袁奇风是怕她半夜叫醒他,影响他睡觉,但她还是很高兴。当叶小清进了茅厕,袁奇风就守在外面,不知情地还以为袁奇风想偷看呢。叶小清是个磨蹭的女人,上个厕所上了几分钟还没上完,忽然间她觉得外面情况不对劲。
“袁奇风?”叶小清蹲着喊了一声。
外面没人回应,等了几秒钟,叶小清再喊了一声,还是没人回答。叶小清很害怕夜里上厕所,尤其是这种恐怖的茅厕,如果没人陪她,她怎么都不敢出门。袁奇风明明陪她上厕所了,怎么几分钟的功夫就听不到人声了,难道他人已经回去了?这男人真没绅士风度,不就等几分钟,会死吗?叶小清故意用怒气麻痹自己,不想被恐惧占据心头,免得会吓得又一次大叫。
外面没人回答,叶小清推门走出茅厕后,以为什么都看不到,不想手电却照到面前站了一个人,那个人却不是袁奇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