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并不催李英杰先讲出来,他拿过那些资料扫了一眼,马上就注意到一处很不寻常的地方。先后出现的六个死者,他们唯一的交集在养老院,之前互不认识对方。在经过尸检后,李英杰将资料一对比才发现,这六名死者的眼球都或多或少地受到损伤,这些损伤足以让他们人永久性失明了。
雷鸣看完这些资料,心说以前怎么没注意到,要不也不会没头绪了。李英杰这时把资料取回去,淡淡地告诉雷鸣,这六名死者生前都不是瞎子,致命伤也不在双眼,因此其他法医和她一开始都没检查死者的眼球。再说了,这些眼球从表面上看并无异常,如果不是李英杰谨慎,没有人会发现死者的双眼有问题。在紫光灯下,那些死者的眼球里有一个黑色人形,人形非常细微,必须很仔细才能发现。
正当雷鸣一心扑在案情上,李英杰突然问:“对了,今晚你不是休息吗,怎么又跑来了?”
雷鸣不好说实话,只得敷衍道:“我勤奋,你不知道吗?”
李英杰瞧出雷鸣气色不好,又问:“是不是……上次在黄河悬崖上……”
“不是!”雷鸣慌忙否认,在意识到失态后,他补充道,“只是最近家里乱乱的,我待不下去。”
“有件事,我不想对任何人提起,如果这能让你好过些,我说说也无妨。”李英杰说完,先看看办公室里没人,然后才说,“你姐姐生前魂魄被分离了,有一半一直被我收藏着。她现在已经投生在湖南了,缺失的灵魂会在转世时重新长出来。还记得海南岛上的那件黼黻吗?那衣服能让小雨在转世时不受母体孕育的阳气所伤。”
“她没事?那黄河悬崖上的那个……那个被我杀死的……”雷鸣语无伦次了。
“你可以当她不是小雨,真正的小雨已经转世了,所以你不用自责。难道你从没发现,我以前经常来找你,从湖南回来后,我就很少和你接触了?以前故意靠近你,都是小雨的主意,她想多看你几眼。”李英杰说到这儿,话锋一转,“这事你无论如何都不能跟袁奇风提起,小雨和他缘分已尽,再纠缠下去,对他们两个都不好。”
李英杰的话让雷鸣一晚上都沉浸在震惊当中,谁会想到雷小雨早就转世了,黄河悬崖上的那个黑衣女人只是另一半灵魂而已。这些天,雷鸣不是想起雷母,就是想起雷小雨,把自己看成一个杀害亲姐姐的凶手。当雷鸣知道他姐姐还是那么善良,且已经重新做人了,他立刻产生去湖南看他姐姐的念头。
天快亮时,琢磨了一宿的雷鸣走到李英杰的办公室,一口气把想法说出来。起先,雷鸣还准备了一套说辞,一旦李英杰阻止他,他就搬出大道理去说服对方。岂知,李英杰把整理好的资料放齐后,抬头就说:“你一个人找不到那户人家的,我跟你一起去。再过两天,我要去复诊,还有一周的假。”
“也好,我现在没假,下周才有几天时间休息。”雷鸣算了算,必须再多加点班才能腾出时间来。
这一天早上,雷鸣心情出奇的好,原来世界上还有他熟悉的亲人,那天他杀的不是真正的姐姐。也许,雷母知道这件事,也会觉得安慰。想到这些,雷鸣望着灰蒙蒙的天,终于有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可叶小清在茶楼醒来时,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她想起来没去袁奇风房里看录象,那家伙也没来叫她。到底录象录到了哪些重要的线索,江伯的死因会不会和录象里的晚会有关?叶小清苦恼地起床洗漱,暗骂自己不能贪睡了,这里不是她家,多多少少要注意礼貌。当她帮脸擦干净,袁奇风就在外面敲门,大声说早饭买回来了,再不出来就没得吃了。
叶小清紧张又开心地跑下楼,袁奇风已经正襟危坐在桌边,像个木头人似的吃着早饭。叶小清跟作贼一样,轻手轻脚地坐下去,然后小声地问:“昨天你看了录象没?我睡着了,真不好意思。”
袁奇风停下来,骗道:“我也没看,一回来就睡了。”
“那今天你要开张吗?外面的工地不吵了,不如……”叶小清想说,不如她自己去养老院走访一圈好了,也许那些老人还有话要说。
袁奇风直说:“不必了,录象怎么看都看不出问题,我跟你一起去养老院那边。对了,今早雷鸣打电话跟我说了,李英杰检查出六名死者眼球都坏了,包括江伯在内。”
“江伯?他昨天还看得见啊,而且认出我来,眼神肯定没问题,难道又和那些脏东西有关?”叶小清吃惊地问。
“这点肯定没错。你快吃吧。吃完了,我们再去养老院那边。”袁奇风又忍不住温柔起来。
叶小清哦了一声,然后低头吃早饭,心里不断地问袁奇风是不是撞邪了,怎么和以前不大一样。不过,叶小清的思绪很快转移到江伯身上,那些老人到底怎么死的?虽然现在还不清楚原因,但能肯定他们不是出意外而死的,一定有脏东西在那边作祟。叶小清很想马上给那群老人一个平静的环境安享晚年,也想让奇奇有个快乐的童年,不再过担惊受怕的日子。
吃过早饭,袁奇风马上和叶小清出门,省得被其他女客人堵住去路问他,茶楼到底什么时候重新开张。马小田也经常问,这么多天没干活,他闲得发慌。袁奇风照常给马小田开工资,而且把供应茶叶的链子交给马小田了,就算不再去茶楼,马小田也能单干了。现在,一个人要干出花样,除了要有真本事,最重要就是有人脉。
可袁奇风刚出茶楼,马小田竟亲自找上门来,电话都没打一个。叶小清看到马小田慌慌张张的,心说一定有急事,搞不好马大爷出事了。果然,马小田走上来就说:“老板,你能不能去我家看看,我爷爷眼睛瞎了!”
“瞎了?”叶小清疑惑起来,难道和那六个死者有关?
袁奇风也有点意外,立即道:“你爷爷现在在哪?带我去!”
马小田不敢耽搁,马上带着袁奇风和叶小清一同打车,转了几个圈就到了市郊的一个破旧的小区里。那个小区叫铁道小区,以前是铁路局家属住的地方,后来财大气粗的铁老大另建了新楼,这个小区就用来安置一些退休老工人,因此大家都把这里叫作留守区。马小田父母是铁路工人,在一次意外事故中丧生,丢下马小田和马大爷。前面几年,马小田不想把爷爷送去养老院,在现代人的眼里,把老人送去那里就是虐待老人。经过马小田再三打听,亲自看了几周,他才敢把爷爷送过去。家里没有亲人了,马小田不可能天天在家里照顾爷爷,总要有一个人出去打工赚钱,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上楼后,马小田怕袁奇风误会,将这些难处说出来。叶小清走在中间,替马小田辩解,这的确很难,她自己也深有体会。好在她的养父母还能活动,彼此是依靠,要不她也放不下心,不可能离开四川。袁奇风并没有多想,看到这两个人一唱一和,他倒有点哭笑不得。
“这就是我家了,麻烦老板了。”马小田客气地请道,屋里坐着马大爷,还有一个临时过来帮忙的邻居。在谢过邻居,并将邻居送走后,马小田就说:“小清姐,你和老板先坐,我去倒杯茶。”
“不用了。”袁奇风一边说,一边走近马大爷。
马小田停下来,和叶小清站在旁边围观,期望袁奇风能医好他爷爷。今早,马小田很想送他爷爷去医院,可他爷爷却说这是脏东西干的,去医院治不好。袁奇风贴近一瞧,果然没错,马大爷的双眼被邪气冲到了,眼珠子的玻璃体都浑浊了,像是被一根针注射了一团黑墨水在里面。那团墨汁凝聚成一个黑色的人形,邪气就是以此为中心,不断地扩散开来。
“能治得好吗?”叶小清担心地问。
马小田也不安地问:“还有希望吗?”
袁奇风没直说,而是先问:“马大爷,你先告诉我,昨天江伯出事时,你是不是到过现场?我记得,他和你不在同一个房间。”
马大爷愣了愣,然后说:“我腿脚不灵活,走不动的,连门都没出,怎么可能去老江的房里。”
“对啊,爷爷没人搀扶,肯定走不了多远。江伯的房间在我爷爷对面楼里,那么远的距离,他怎么去啊?”马小田替爷爷解释。
袁奇风看马大爷的反应,不像是在说谎,马小田也不可能骗他。可马大爷没去现场,他眼睛怎么瞎掉的,难道是在家里撞邪了?从去年11月底开始,和养老院晚会有关的人死了六个,他们死前眼睛没问题,死后才被检查出眼珠子坏掉了,这可能和那个脏东西有关。那六个死者里,有四个是养老院的老人,另外一个人是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在去年11月底的晚会里帮忙分发茶果,还有一个就是院长王国梁了。这些人是不是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所以死前的一刻才会瞎掉呢?
面对袁奇风的疑问,马大爷一再解释,从没到过江伯房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瞎了。叶小清在旁边想了想,心说马大爷如果没说谎,那就是他看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可自己没有注意到。可如果马大爷看见了,为什么还活着,没有马上出意外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