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时,山里的空气冷得像冬天,叶小清不知不觉地抱住了袁奇风,而且抱得很紧。半点风吹草动都能惊醒袁奇风,身旁的丫头抱了他一夜,本来他想一脚踹开她,可没狠得下心。一晚上,袁奇风就这么让人抱着,好多年了,或者说从没人这么近距离抱过他。即便是雷小雨,他们那年还小,并没有相拥而眠一整晚。
“我到底怎么了?我跟叶小清在一起,不是为了那件事吗?现在却……她如果知道我是另有目的,会不会认为我一直在骗她?其实,和她在一起挺开心的,就是倒霉了点儿。”袁奇风躺在地上,望着灰蒙蒙的天,惆怅地想了一宿。
清晨,几只鸟儿飞过林子上空,打落一些黄色的叶子,正好飘落在叶小清的脸上。痒痒的感觉传到身子上,叶小清就松开了袁奇风,把脸上的叶子扫走,渐渐地睁开了迷蒙的双眼。当发现抱着袁奇风,而且抱了一晚上,叶小清吓坏了,赶紧道歉。袁奇风若无其事地起来,要去找水洗脸,黑河还流着水,昨晚村民都不敢出来堵河道。
叶小清晚上闹着要离开,不然村民肯定把挖河道的屎盆子扣在他们头上,她可不想再被人无理地冤枉。袁奇风偏不走,还在野茶林里睡了一晚,与茶村隔林相望。叶小清没有心情洗脸,生怕村民不仅冤枉他们,还会草菅人命。因此,她就磨蹭了几下子,软硬兼施地催袁奇风带她出山,等雷鸣他们回来了再一起进来。
“你心虚什么,难道黑河是你挖开的?”袁奇风冷不防问了一句。
叶小清憋屈地解释:“谁心虚了!是他们不讲理,这不是心虚不心虚的问题!”
“好啦,等我洗把脸,再去县城里联系雷鸣和李英杰。你不是口渴了一夜,不想喝些水吗?”袁奇风拿出毛巾时问。
“我渴死都不喝那河里的水,黑河比女儿国的那条河还可怕,万一鬼钻进我肚子里……”
“你想像力别那么丰富好不好?”袁奇风笑出声来,“天下间哪条河没淹死过人?哪条河没鬼?告诉你,凡是大桥建成,前后都会死人,所谓大桥压亡魂,方能根基稳。河里最多鬼了,要真都钻进你肚子里,你肚子早就爆炸了。”
叶小清哑然,可还是不放心地说道:“这是真样吗?那你先去喝给我看!”
袁奇风一般说了就说了,别人要是不信,他通常懒得去证明,你爱信不信。不过,这一次袁奇风不知是渴了,还是怎么地,竟真去生喝了黑河里的水。黑河通流后,一夜浑浊,到了早上才变得清澈。看到袁奇风喝了水,没什么事,叶小清就忍不住口干舌燥,俯身喝了好几口冰凉的河水。
好清甜的水!叶小清喝了两、三口,口感不错,禁不住又喝了几口,河水竟比街上卖的果汁还好喝。难怪茶村人满口夸赞,黑河源头的清香泉水质好,敢情他们说的是实话。无奈清香泉有个神仙守护,他们不敢靠近,如今水里闹鬼,更没人敢来喝水了。茶村人用的雨水其实并不干净,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因为雨水里带了灰尘,拿来冲厕所还差不多。
喝过瘾了,叶小清就站起来要准备离开野茶林,避免被茶村人撞见。这要是真被其他人看见了,她和袁奇风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准会儿认定是他们把河道重新挖开的。不过,袁奇风好像一点儿也不着急,清洗过后,在黑河边徘徊了好久。袁奇风观察河水流势,细望之下,断定水鬼并没有把黑河当作栖身之所,因此黑河通不通都没关系了。
昨晚的水鬼只是借势发力,黑河给了它用鬼水的机会而已,没有水也能打灭吓魂灯。大概是黑梨山的灵气太重了,无意中增强了水鬼的邪力,使其能够自由行走,用23年的时间杀掉了老田村的活口。如今,它杀完了人,现在来袭杀茶村的大飞,一系列的步骤表明水鬼认定那些人都对不起它。虽然事实如此,但袁奇风潜意识里总觉得河水似乎还有个问题,可惜一时半会瞧不透
“你走不走?不走,我就自己走了!”叶小清看袁奇风想得入神,急不可待,怕被茶村人捉个正着。
“去收拾东西吧,现在就走。”袁奇风转身走回来。
叶小清想跟着回到老茶树下,却忽然觉得不对劲,并说道:“这河里好像没有鱼,也有虾,什么都没有。”
袁奇风又走回来,望了一眼河水,心说对啊,就是这个问题,河里怎么没有鱼虾?黑梨山的生态保存得非常好,许多珍惜动植物在这里都能找到,何以水里无鱼?尽管这条河23年没有水了,现在水是从别处流泻进来,但水依旧没有变化,有水就有应该有鱼。袁奇风一路往上游走了百来米,还是没找到一条鱼,哪怕一只鱼苗都看不到。
“有人来了,我们快走吧!”叶小清瞧进茶村有动静了,吓得她拉住袁奇风就跑。
袁奇风没有挣脱,由着叶小清拉着他跑开,到了老茶树下,他就用换位术来到山外的路口处。叶小清这次跑得太急,以为袁奇风不会用换位术带她走,结果害得没有准备的她一出山就吐个不停,胃液都吐出来了。袁奇风也有些头晕,不大吃得消,换位术还得继续研究研究,他用得始终不纯熟。
叶小清最怕拖后腿,当袁奇风问她还好吧,她就硬撑着说没事。等他们走到县城医院了,叶小清两眼一抹黑,晕倒在医院大门。并不是叶小清体质不行,而是这一次袁奇风用的换位术不太正确,害得她晕得非常厉害。袁奇风本来计划走着出山,可叶小清催得太紧,他休息一夜恢复了体力,也想再试试换位术,哪里知道……
一小时后,叶小清才在病房里醒过来,袁奇风坐在病床旁边发呆。他们恰好四目相对,两人又同时把视线挪开,不去看对方的眼神。睡了一小时,叶小清还是觉得头晕恶心,这使得怀疑河水并不干净,但袁奇风也喝了,他一点儿事都没有。
“我找医生问过了,何骆驼这几天不可能清醒,从他那里问不到什么话。”袁奇风打开话匣子,“你昏迷时,我联系了雷鸣,他和李英杰正往昆明赶,他们从俞丹口中挖出很多有用的信息,包括谁是第一个在黑河里溺死的人。”
“第一个溺死的人就是水鬼?他来报仇,所以拖了很多小孩和家禽到河里?”叶小清努力地从病床上坐起来,并问,“那个人是谁?”
“你问我,我问谁?雷鸣不肯在电话里说!”袁奇风啧啧地说,“那混蛋就是爱吊人胃口,改天找个机会,得狠狠修理他一下。”
“也许是电话里说不清楚吧。”叶小清替雷鸣开脱,接着又庆幸道,“好在俞丹没出事。可他们就这样走了,会不会水鬼再去找俞丹?”
“我看不会了。你没听昨晚的水鬼说,大飞是最后一个要死的人。俞丹可能走得早,水鬼没把她算作老田村的人。”袁奇风推测。
“但愿吧,不然天各一方,我们要救她,也很难立时赶到。”叶小清渐渐恢复了精神,说完就想下床。
“你继续休息吧,我先去开个房间,洗个澡。昨天到现在,一直没洗,怪难受的。”袁奇风把叶小清按回病床上。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叶小清纠结地问。
“天黑之前就回来了,你放心在这里,有时给我打电话就好。”袁奇风不知不觉,对叶小清越来越好说话了。
离去后,袁奇风就找了家宾馆,开了个房间放行李,接着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傍晚一到,袁奇风就赶去医院里陪叶小清,没有去别的地方。倒是马四海找上门来,到医院见了袁奇风一面,问了很多关于黑梨山的事。袁奇风也从马四海那里获取了很多信息,只不过他还未曾走到清香古泉边的珠穴,没看见过那处神迹。但凡驱邪避凶的宝物都出自仙山灵泽,若说那里有珠穴,算不上稀奇。
马四海想和袁奇风畅聊,叶小清却等在医院里,马四海不好强人所难,又悻悻地离去了。袁奇风看得出来,马四海对1925年的黑衣人很怀念,想找他做个忘年交,把他当做了那个黑衣男人。听了马四海的描述,袁奇风也很想见一见那个黑衣男人,不晓得那男人长什么样,竟能让马四海过了八十年还念念不忘,莫非很英俊潇洒?
又过了一天,李英杰和雷鸣就回来了,他们在医院里听说了走后发生的事,差点忘记要跟袁奇风和叶小清讲俞丹的事了。叶小清已经好了,于是他们就离开医院,在县城里的一处茶楼里继续交谈。李英杰这次得来的信息非常重要,俞丹虽然走得早,对老田村的事也不熟悉,但她却知道黑河里第一个淹死的人是谁。
“这个说法并不对,因为那年淹死的人可能不是第一个,谁知道古代有没有人在那河里遇害。”雷鸣纠正。
“你先别打岔,让李英杰说。”袁奇风不客气地打断,然后望向坐在对面的李英杰。
叶小清也跟着问:“第一个淹死的人到底谁,为什么雷鸣不在电话里说清楚。”
李英杰从包里抽出一张纸,然后说:“这是老田村23年前村民的全部名单,我们怕俞丹不记得了,所以罗列了一份单子。可俞丹看都没看,直说第一个淹死的人肯定不在单子上。”
“不在单子上?难道你们漏了谁?”叶小清疑问。
李英杰先了雷鸣一眼,然后由雷鸣说:“因为第一个死者不是老田村的人,而是茶村的人。你们猜,那个死者是谁的家人?”
“猜你个头,快说吧!”叶小清焦急地催问,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