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白擦药的手很轻,没用多大的力道,但即便如此还是疼得我呲牙咧嘴。哪知背上的药刚擦了一半,从我右侧不远处的崖底坳处,突然传过来那侯瞎子的声音:“我看还是快点弄死这东西的为好,免得夜长梦多……”
虽然这句话说得很轻,却还是被我听到了,一下子我就想起来好像忘掉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当下也不管背上的伤药还没敷完,羁羁绊绊地朝那崖下坳处走去,枣儿似乎也听见了,紧跟着过来了。
此处山谷的泥滩随处可见,没走几步鞋子上就会粘上一团黑糊糊的泥巴,就跟穿上了双铁鞋一样,很不好走。我提着矿灯往右侧声音传出的方向没走几步,恍恍惚惚便看到前面山崖下的一坳凼处站着两个人,可不正是那黑仔和侯瞎子。
他们围在那儿,鬼鬼祟祟的,好像在看着地上的什么东西。突然自那边传来一声鬼宝的轻微叫唤,我心立刻便揪了起来,神色如焚地朝那边跑了过去,只怕晚了。
我想的果然没错,跑过去推开两人一看,坳凼里面全是泥浆,感觉就和农村的踩瓦坑一样,稀糊糊的一凼。里面泡着一个人形的东西,乍看之下,像极了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泡在里面。我忙跳了进去,扒拉着稀泥,将昏迷不醒的鬼宝抱了出来。
鬼宝的情形很不乐观,软软地倒在我的怀里,只有出的气,没进的了。身上到处都是裂开的伤口,从里面淌出墨绿色的汁水,也不知道是不是鬼宝的血。那些伤口因长时间在水里泡着,原本酱紫色的皮肤已经高度泛白,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翻了起来,隐隐的散发着一股恶臭。
在这古墓之中像一只无头苍蝇般乱闯了这么久,可以说是步步有难,处处藏险,有好几次小命都差点没了续集。多亏了鬼宝的拼死相护,托他的福,我才能屡次化险为夷。鬼宝为何这般通灵性,我姑且尚不明了,但我不是铁石心肠的人,鬼宝的所做所为,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早已不把他看作一只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鬼婴,冥冥之中,我和鬼宝之间存在着一种道不清说不明的干系。
“十哥,还是让我来吧!”枣儿绕到我跟前,看着我怀里气若游丝的鬼宝,蹙着秀眉说道,“我这有药。”
有药?我一时没明白过来,不知道枣儿说的是什么意思,虽没听懂枣儿说的药指的是什么,但我还是将怀里的鬼宝托给了她。枣儿半蹲着,细心地接了过去,就忙从身上掏着什么东西。
没过多久,枣儿就从衣兜里掏出几支竹管放在地上,几支竹管翡色尚存,鲜翠欲滴,估计是蒸煮过的。一路过来,我都没注意到枣儿身上藏有这东西,初次见到,感觉很是新奇,虽然很想知道其用途,但也不好向枣儿问些什么。
枣儿从那几支长短不一的细竹管里倒出些五颜六色的粉末,调匀了敷在鬼宝身上,立刻我就看到裂开的伤口竟然像氧化了一样冒出气泡来。没注意到侯瞎子什么时候也蹲在了枣儿身旁,看得正起劲,啧啧直摇头:“我说小丫头,这东西我认得,记得当年北京就有一倒爷在陕西滩子沟夹喇嘛的时候挖到过这东西,当时他也没在意,看着挺好玩准备拿回家当个玩意儿养,谁知道第二天全家暴卒,死于非命!爷爷我劝你还是弄死他为好,这鬼婴不是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折腾得起的。”
“谢你的好意,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不用你管!”我白了侯瞎子一眼,没好气地对他说道。没想到候瞎子一听我这话居然还上火了:“哎!我说你个小娃儿,说话咋这么没大没小的?想当年你侯爷我下地的时候,你爹还在你奶奶肚子里转筋咧……”
那侯瞎子就跟一破罐子煮屎的差不多,一说还上瘾了,喋喋不休地唠叨个没完。他大概见我文文弱弱的样子,不比浑牛那般强横,冲我摆起谱来了。要知道我十斋虽不是什么要命的狠角儿,但也不是把脑袋夹裤裆里受气的窝囊人,我在一旁听得一肚子火,又碍于处境不便动手,便准备去对面的山崖底冲洗掉身上的烂泥。
发现鬼宝的那个坳凼里的泥,不比别处,腥臭得要命,我搓洗了半天,一闻身上还是有一股怪味。我左右看了看,远处阿白他们的注意力全在鬼宝身上,大感好机会。这么久的生死拼搏,泥坑水凼里没少滚,下身湿闷得要命,也顾不得许多了,就想草草地冲洗一下,好凉快凉快。谁知就在我的手刚碰触到腰间皮带的时候,就看见对面亮起了一点火光,只听“嘣!”的一声巨响,枪击发子弹的声音瞬间响彻山谷。
我当下骇然,额头上的汗霎时就淌了下来。对面怎么会突然传来枪声?我脑海里马上就浮现出一幅枣儿倒在血泊里的画面,我恨不得啃自己一口,懊悔自己疏忽大意不该撇下枣儿一人。我忙冲着对面急速地跑去,途中只看到阿白他们仍旧围在一起,没什么动作,气氛怪异得可怕。
跑近一看,就发现是那个叫黑仔的开的枪。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手臂前伸,握着一把“马牌撸子”,枪口正对着鬼宝的脑袋。而枣儿则花容失色地坐在地上,她身后的石壁上,赫然有一个清晰的弹孔。
“你什么意思?”我顿时怒火中烧,上前推了那黑仔一把,爆了句粗,“妈的!老子惹你啦?”
没想到黑仔只是被我推得后退了几步,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木然的脸上,一只奇怪的巨瞳眼猝然直视着我。
一直以来,我似乎都忽视了这个黑炭一样的人,记得第一次遇见他是在前往黑竹沟的大巴上。当时他坐在我左手边靠近车窗的位置,以至于我没能看清他的左半边脸,只是对他那只黑色瞳孔几乎占据整个眼眶的大眼感到几分悚然。而就在此时,我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个“怪人”的脸部轮廓。
黑仔的额前留着浓密的斜刘海,遮住了他那只左眼,能看到的只有他那只深邃得像无底洞一样的右边怪眼。那眼我看得分明,就在与我对眼的那一刻,黑色的瞳孔猝然变大,仅仅逼视了我几秒钟的时间,浑身的冷汗就全下来了,仿佛被束缚了的一样,整个人处于窒息状态,好像连身体都动不了了。那感觉差点没让我瘫痪掉,甚至有种想顶礼膜拜的冲动。
猛然!身体感觉一下子就豁然了开来,随着黑仔那只左眼瞳孔的渐渐收缩,束缚感也逐渐消失,等到那只眼恢复正常时,我身体一软,一旁的阿白急忙扶住我,险些摔倒。这时,才听黑仔悠悠地说道:“小子,这东西是个祸害,留不得。”
我迟迟没从刚才的震摄中回过神来,大脑一片空白,等我反应过来时黑仔已经走远了,没入了黑暗之中,侯瞎子冲我轻藐地一笑,忙不迭跟了上去。阿白转过头来看着我,叹了口气:“为只这东西,你何苦呢?黑仔他说了,这东西阴煞得很,邪门着咧,你小子命再大也不够他喝一壶的,趁早甩了它才是真的,难不成你还想把这小怪物带到地面上去?”
我摇了摇昏昏噩噩的头,只说了一句:“他救过我,我不能扔下他。”然后让枣儿替我背包,并将鬼宝扶在我背上,让阿白在前面带路回到了我从山谷上掉下来的那处地方。我将鬼宝小心翼翼地平放到了地上,就问阿白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怎么办?这次下来的任务都还没完成,”阿白捋了捋额头上的长发,笑着说,“那戮野王的主墓室都还没进,怎么着也进去逛逛呗!”
“什么?”我感到有些惊讶,“你们知道戮野王的主墓室在什么地方?”
“你看!”阿白冲我颇有意味地一笑,然后将手中的矿灯移到了远方一处黑暗的石壁上,紧接着,我看到一道极像女性阴部的天然岩缝显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