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书塾不上课。
这是徐先生立下的规矩,徐先生觉得,让孩子们每天都窝在书塾里看书不好,于是每隔六天便放一天假,让学生们有在山间游玩的机会。
而今日,陆离和顾守池约好了,要去水云山上游玩。
按照读书人的说法,这个叫做踏青。
陆离如今不用再为生计而发愁,自然也有了去山间游玩的兴致。去之前,陆离还去找了小姑娘,问她想不想一同去山间游玩。
小姑娘虽然心心念念,但嘴上还是说着“我要帮娘亲干农活哩”,不过好在小姑娘的母亲开口让她去了,因为陆离也给了小姑娘家一些钱。
现如今,两家的生活都好了许多。
陆离带着小姑娘走向水云山,在山脚处,就看到了顾守池一行人正向他们走来。
顾守池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自然就是顾守礼了,他可是求了他哥哥好久,再三保证决不乱跑后,才能够跟着过来的。
至于另一个,好像是一位姑娘。
那位姑娘身穿翠绿色长裙,面容精致,腰上还寄着一个香囊,她正在笑盈盈地看着陆离。
依旧身穿白衫的顾守池向陆离笑道:“这是家妹,她的名字叫做……”
还没等顾守池说完,那绿裙姑娘便打断了他的话语,说道:“哥哥,哪有把女儿家的闺名和别人随便说的?”
接着那绿裙姑娘又把头转向陆离,说道:“对吧?陆公子。”
陆离一开始看见这么好看的姑娘,便有些心神不宁,哪知这位姑娘竟然一下子和自己说起了话来,便是直接愣在了那里。
这也不怪陆离,毕竟他平时接触的都是乡间妇人,虽然也在禄存街见过那些出行的大家小姐,但姿色如此动人的女子,的确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
不过其他人可就没想这么多了。
那绿裙姑娘见陆离这般模样,便掩着嘴巴嘻笑起来,而顾守礼更是毫不掩饰地哈哈大笑,就连顾守池,都忍不住嘴角浮现出笑意。
至于小姑娘,一开始见到那绿裙姑娘,只觉得美若天仙,然后便开始自怨自艾起来。接着听到大家的笑声,便有些不明就理,不过看这情形,他们好像是在笑离哥儿?
陆离尴尬不已,好在他很快收敛心神,说道:“在下陆离,方才让姑娘见笑了。”
那绿裙姑娘见到陆离这么快便稳住心神,有些惊讶,心中想道,不愧是徐先生教出来的学生,这点定神功夫还是有的。
那绿裙姑娘说道:“陆公子好,我叫顾清川。”
陆离想了想后,说道:“姑娘好名字!”不过陆离在心中加了一句,好像没有我的名字好哩。
顾清川自然不会知晓陆离心中所想的,只是觉得陆离的这句话十分有趣,便又笑了起来。
一旁的顾守礼看到后,一脸的鄙夷,觉得这骗子真是不要脸,然后一惊,这家伙莫不是对我姐有意思?
思索一番后,小男孩暗暗点头。
“好了。”顾守池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说道:“此时正是百花齐放的好时节,我们大可一边观花,一边交谈。”
陆离和顾清川都点了点头。于是,众人便向水云山上走去。
水云山上有一水潭,名为龙泽潭。其面积之广,潭水之深,都让人叹为观止。
“嘿,你叫什么名字啊?”龙泽潭岸边,小男孩问小姑娘道。
黝黑的小姑娘摸了摸脑袋,说道:“我叫林秀。”
哪知顾守礼听了之后,先是瞧了小姑娘一眼,然后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姑娘有些恼火,决定不理他了。
在笑了一会儿后,顾守礼似乎也意识到了这样有些不妥,于是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叫顾守礼。怎么样,名字很好听吧?”
顾守礼想道,好在哥哥姐姐都不在旁边,不然就又要挨骂了。
原来此时已是正午,虽然陆离他们也带来了一些食物,但陆离还是决定要去抓几只野兔,来给大家添点伙食。而顾守池也跟了过去,说是要看看陆离是怎么抓野兔的。于是便留下了顾清川,看着两个小孩子。此时,顾清川正坐在离两个孩子不远处,看着那潭面风景,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见小姑娘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顾守礼有些尴尬,便讨好地说道:“其实,你的名字还是很不错的。”
这顾守礼不说还好,一说这话,便是直接触动了小姑娘的霉头。果然,小姑娘听到后,便豪不客气地说道:“我倒是觉得你的名字一点都不礼貌!”
顾守礼一开始听到这句话,只觉得有些奇怪,而后仔细一想,便明白了小姑娘原来是在说自己不礼貌。顾守礼想到,看不出这小丫头还是挺聪明的啊,竟然懂得转弯抹角说自己。
然后顾守礼有些愧疚,觉得先生说得很对,自己是该好好想一想“礼”。
顾守礼开始跟小姑娘说起一些自己遇见的趣事,说到兴头处,就连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惜小姑娘始终无动于衷,只是用手撑着小脑袋,坐在岸边,看着潭面发呆。小姑娘觉得,这个家伙真的是太烦人了,说的那些东西都没有离哥儿说的一半好听。
顾守礼尴尬不已,便也坐了下来。
沉默了一会儿后,顾守礼突然指了指潭面,开口道:“你知不知道,龙泽潭里有吃人的大妖怪?”
小姑娘一听,抬起了头,问道:“什么妖怪?”
顾守礼一看小姑娘抬起了头,暗道一声“有戏”,便开始讲起了自己的所见所闻。
但他不知道的是,小姑娘之所以有兴趣,是因为她的离哥儿一直就在这水云山上打猎。
顾守礼清了清嗓子,学着自己在禄存街上见到的说书先生的样子说道:“这就要从我家的一个仆人说起了。话说有一天,我家那仆人来到这龙泽潭,想要抓两条鱼来尝尝鲜……”
不得不说,顾守礼虽小小年纪,讲故事却是一把好手。说着说着,小姑娘觉得有趣,竟也听了进去。
“……这件事就是这样。”顾守礼讲完后,对小姑娘笑道:“怎么样,我讲的这件事还不错吧!”
小姑娘点点头,说道:“你倒是挺像一个说书先生的。”
顾守礼摸摸脑袋,疑惑道:“你还知道说书先生?”
“离哥儿上回带我去禄存街玩时,我看见的。”
于是乎,顾守礼又给小姑娘讲起了“说书先生”的事。
讲完后,顾守礼突然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小姑娘答道:“九岁了。”经过刚才的交谈,他和顾守礼也熟络了一点。
顾守礼闻言一惊,伸手在自己脑袋上面比划了一下,想道,之前站着时,两人好像是差不多高啊。
顾守礼脱口而出:“我才七岁哎。怎么咋俩好像一样高?”
话一出口,顾守礼就后悔了。
果然,小姑娘听到后,脸色一黑,扭过头去,再也不看向顾守礼。心里想道,以后真的真的不理这家伙了。
顾守礼双眼无助地望向天空,想道,完了完了,自己费尽口舌说了半天,全都付之东流了。
顾守礼痛下决心,自己回去后,一定要把书上的“礼”字篇,好好看一遍,不行!得抄,好好抄一遍!
坐在不远处的顾清川,看着刚才还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两个小家伙,突然就沉默了起来,有些奇怪。
不过他一想到自己弟弟的性格,便很快知道自己弟弟,肯定是不知道说了什么话,把小姑娘给得罪了。于是,顾清川便看着眼神无助的自家弟弟,幸灾乐祸起来。
突然,顾清川眉头紧锁,她猛地看向水平如镜的龙泽潭,似乎那里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顾守礼还在思索怎样才能提起小姑娘的兴趣,小姑娘依旧一副对顾守礼爱理不理的模样。但他们都看不到的是:
龙泽潭上,水汽蒸腾。
一徐清风吹过,好像卷走了一些水汽,去往了山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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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泞街的一个小药铺,一个坐在门旁的青布衫老头,收起刚刚还拿在手里的两枚玉佩,说道:“啧啧啧,这不是还有两年吗?这就不太合规矩咯。”
然后他起身走向药铺,对还在店里忙活的陈大夫道:“今儿早些关门。”
陈大夫不明就理,但还是让一旁同样摸不清头脑的虎子,去把药铺的门给关上了。
街上的人们看见了,都有些奇怪,这时还算早啊,怎地这么快就关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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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上的一个普通小屋里,一位身穿羊皮裘的老头,将刚刚还喝着的酒壶放在桌上,他摸了摸怀中白猫,说道:“去看看吧。”
而后那老头起身,摘下一张一直挂在墙上的木弓,轻轻摩挲起来。他喃喃道:“老伙计,这次,可是有趣的很呐。”
那张布满裂痕的木弓微微振动,似在低吟。
至于那只白猫,早已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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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存街的一处书塾,只有一位教书先生在里面。今日,他给自己的学生们放了一天假。
那教书先生此时正坐在书房里,安安静静地抄写那些书中的诗句。
忽然,那教书先生停下手中的笔,皱眉道:“这就不太妙咯。”
那教书先生想了想后,在桌上重新铺上一张宣纸,端端正正地写道:
“养浩然正气。”
风停笔落,再一看时,纸上竟只剩下了四个字。
唯独少了一个“正”字。
教书先生有些开心,自己那个“正”字,可是写得相当的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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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云山上,山风呼啸。
山林深处,有两个少年正在前行。一位少年身穿白衣,手摇折扇。另一位少年身穿青衫,手握猎刀。
突然,正走在陆离前面的顾守池停下脚步,转身面向陆离,问道:
“陆兄,你可知这龙泽潭为何要叫龙泽潭?”
陆离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握紧手中猎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