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清晨天微微亮,封氏郡悬龙山山脚下,百姓们已陆陆续续起床。
英芊与丈夫把屋子里的东西收拾完,衣物被褥裹在蛇皮大包里,精致的银丝袋是珍贵的草药。青铜的工具器皿放入了一辆旧铁的推车。沿着石子路一前一后来到悬龙山大道。搬运的牲畜,体型庞大的驮牛正等候在那儿。丈夫将大件的包裹搬到驼牛的背上,那硬皮制成的“脊仓”中,草药置入驼牛两侧的皮革箱中。
驼牛的后面还跟停着一辆马车,一个车夫靠在车棚边打着瞌睡。大儿子简传文将随身行礼搬入车厢,随后扶着弟弟走上车厢。让弟弟靠在锦帛的枕头上,打开一些窗户缝透气,他又利索地跳了下去。
“妈我来帮你。”
“有我跟你父亲在不用你帮。时间不早了传文赶紧去学府,待会儿路上可都是搬迁的人,你骑我的马去。”她指了指拴在路边的大棕马,马鞍上有神翎院的标识。
传文笑嘻嘻地走到母亲身前:“没事学府里的课程已经差不多结束了,这些日子老师就带着我们修练神术。”
英芊给打儿子理了理衣领:“修练是最枯燥但也是最有实用的,何况学府里才有最好的修练场。”传文知道家里修练场没了,灵玉玉石都卖掉了,母亲常用的灵玉玉坠也当给了神翎院的当铺。他默不作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择神会开始前你好好修练神术,你要知道这是封天明叔叔好不容易给你争取到的机会,整个氏族只有两个名额,族长、长老的子女都没有的机会。”
“妈妈我知道了。学府里每天修练我都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的。”他走到路边,拍了拍正在睡觉的棕马,“妈妈我觉得你该回神翎院,你一直躲在家里这可不像你。”
“别多废话了赶紧走!”英芊拉高了嗓门。
“妈,大路上堵了我还可以走小路。我说你让我要当上神翎,你自己却在闭门不出,翼骑司可不会一直等着你的。”
“大人的事情你小孩子少管!...。”
“英芊孩子说的对,我也觉得你该回翼骑司。”这时丈夫正巧走了过来,他半开玩笑地劝到。
“简彦!我们是说过这事!不在孩子面前提的!”
“我走了我走了。”
大儿子知趣地骑上马,棕马很快消失在路口。
丈夫理了理杂物,轻轻掀开车帘往马车里看了一眼,小儿子已经睡着了,他轻声到:“那天神尉大人给你看的四星刀,是灵械服吴大师的刀吧,神尉大人的意思是...。”
“封天明说吴大师还活着,这怎么可能呢,他只是想让我回去。”
“为什么不可能,凡事都会有希望的。”
“那天你不在你什么都不知道!没人能在毒瘴中活下来!吴大师要是活着他为什么不回神翎院,为什么不回家,更不会把自己的四星刀丢在寺庙。”
“如果他从毒瘴中逃生但是失去了意识呢,就像是患上了失心疯。前些年城里不是出现过一些失心疯的人吗。”
“不可能不可能的。”英芊连声摇头。
“真是倔强的性子,算了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丈夫叹了一口气,往山下望了一眼,“我们早点出发吧,这几天真的很多人。”
夫妇二人返回到家中,屋子里还剩一些零碎的乐器跟首饰,大多是银制品容易被磕坏,所以早先便用帆布包裹起来。丈夫把它们放进推车,英芊最后拿上了结婚时的油墨画像,还有结婚买的一对小鹿玩偶。关上屋子的门,夫妇二人同时回望了一眼。砖瓦白墙、熟悉的石柱、简陋的观象盘,隔着窗户所见花园中的树草。仍然依依不舍,如今也只能做最后的告别。
搬迁的队伍走上了悬龙山大道,过了宗学府设下的关卡,大道一直能通向封氏郡外。步伐迟缓的驮牛拖慢了速度,前方马车越来越多,不知不觉排起了长队。夫妇二人也只能慢慢等待着队伍前行。听见身后有策马奔腾的声音,往后看了一眼,见是灵医师封尚骑马插了上来,
“封尚是你,没想到你会来送我们。”英芊淡淡地说到。
“探灵官阁下,我刚才看见你们在收拾行囊,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了。”灵医师用手遮着闪耀的阳光。
“九岳神民就要来了,氏族不想让我们出现在这儿了。”
封尚下马牵着缰绳,跟着他们一个速度:“英芊姐氏族的决定太突然了,谁都没有准备好。每天看着族人一个个搬走心里不是滋味,整个封氏郡空荡荡的好像缺了些什么”英芊没有搭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封尚又说,“对了英芊姐你们上哪去?”
“去东道郡,我丈夫有个亲戚在那儿,互相也有个照应。”
“简瑜跟你们一块儿去吗?”
“当然。”
“英芊姐我再送你们一程吧。”
“嗯...好吧。”
依着英芊的性格本是要谢绝了,但见封尚神情异样,她还是答应了。
一个时辰终于到了封氏郡出口,宗学府的官吏与商府钱官在路口设下了临时的岗亭。前方大路上站着许多侍卫,有封氏郡当地的守卫军,还有商府的护卫军,他们排起了一道长队。当轮到夫妇二人的时候,宗学府的官员递来一纸文书。上面密密麻麻的一堆字,大致的意思是自愿放弃氏族身份,放弃自己的家住。夫妇两人并没有丝毫犹豫,在自己的住址旁签上名字。很快在钱官那儿领到满满一袋子金币。
离开封氏郡之后英芊让丈夫跟着马车先行,她跟灵医师坐上了驮牛,经过树林的时候封尚终于开口道。
“简瑜的病情还好吗?”
“你是说瑜儿的病,你知道的还是老样子...!”
封尚恰时从怀里摸出一包草药:“英芊姐,嗯,这包草药是我自制的,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可以试试。”
“治病的药...。灵医师您有办法了!你说这包药会有效果。瑜儿的病有救了。””英芊伸手接过药包,但灵医师却没有松手。
“氏族的古医书中记载的这方药,我按照书中调配,已经试过一试的确可以...”
“我说的没错!氏族有治晦阴瘤的配方!”
封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英芊姐你先听我说,不是您想的那样。其实氏族的古医书我早先也读过。但是...但是书中记载虽然治好了晦阴瘤。但最后治疗者与被治疗者都失去了神智,结果非常不幸,医师跟国王都疯掉了!”
见封尚绷紧了脸,英芊才冷静下来,慢慢松了手劲。
“好封尚你说我听着,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就行。”
“嗯。”
灵医师先是解释了药性。按照氏族的古药书所注,该药呈阳性,又远比阳起石、虫草、菟丝子之类的药草纯刚。在亲身尝试过之后,药性的确如记载的一般呈纯阳之炁。又照书中记叙,纯阳之炁必需经主脉完整注入瘤症之中,用来治愈聚阴不散的晦阴瘤。但纯阳之炁又是极其危险的,进入经脉后如果不加以调炁服用者当即毙命。所以必须由一位精通神术者作引导,父母子女炁息更容易互通,探灵官英芊作为孩子的母亲便是最好的人选。他已经将经脉中如何导入炁息画在包药的草纸上。
“如果今天能在子时赶到新住宿,那么就可以进行第一次治疗。我会留在你们身边,第一次治疗我会引导你们的。”
这时封尚才将药包塞到英芊,女神翎连声道谢谢称救命大恩。但封尚又赶紧往下解释:“要救命还早的很。这服药最危险的时候并非在初期治疗,而是在治疗后期。晦阴瘤即将散去的时候,那时纯阳之炁很可能反噬让服用者毙命。但如果就此收手没能完全治疗好,晦阴瘤就会复发,每一次被前一次更难治。而且按我的计算,这一包药不足以治好简瑜的晦阴瘤,只能先试一试到时候再想办法。”
“封尚还需要多少,让我出多少钱我都愿意。”英芊激动地说到。
“英芊姐不要钱我不会收您钱的...只有这一包药了,没有可以替代的。”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一包!”
“因为最重要的一味药是龙形草。龙形草生长条件极其特殊可遇不可得,神殿史书记载中历代神族灵医师、灵药师都有种植龙形草的记录,但没有人能够成功。我偶然得到龙形草是多头岭的时候,你知道的那天在鱼脊山古村,惠籍在古庙里发现这些珍贵的草药。但我后来再去找,寻遍了那片古迹,也再没发现龙形草。”
这时女神翎停下了驮牛,抹了抹眼睛走下了驮牛,向灵医师行了神翎院的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