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一片狼籍,被撞倒的树七七八八地横在地上。地面上草的翠绿和血的鲜红交融着,残断的肢体散落,魔兽的脚边还沾着碎骨和肉泥。
他们策划的第一波的进攻已经结束了,可以说是死伤惨重。空气里血液腥甜的味道使原本就发狂的魔兽更加兴奋了。距离考核的结束还有一会,十八和戚荟想要带着这几个伤残离开怕是更难。更何况魔兽血红的双眼早就锁定了他们这些人,向他们扑过来也是迟早的事。
“惹了不该惹得东西真是麻烦!”戚荟烦躁的切了一声,“这下想溜都难了。”本想着能捞点好处的戚荟却把自己也逼入了绝地。看着一直没吭声的十八,心里开始盘算着怎么才能蛊惑他,让他和那个魔兽去决斗,哪怕分散一下注意力自己溜掉也好。
“我在前面吸引它的注意力,你去攻击它的腹部,你的力气肯定比我大,你要是也伤不了它,我就,更···。”戚荟的眼神躲避着十八,不想直接对上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戚荟其实与十八是同一类人,他们之间无需言语,哪怕片刻的沉默,就能将对方心中所想摸个大致。
十八咧了咧嘴,像是无声的笑,这让戚荟觉得有些悚然,正想硬着头皮再行劝说,轻飘飘的好字就落在耳朵里。
十八抽出了别在腿上的匕首,示意戚荟做好准备。戚荟跳出了藏身之地,站在魔兽前面。魔兽血红的眼睛里兴奋之色越发浓郁,脚在地上摩擦着,鼻孔里的气息越发灼热。魔兽向戚荟冲来,戚荟借着着树来回躲闪,魔兽横冲直撞的,渐渐地戚荟身边可以躲避的树越来越少。突然魔兽放慢了脚步,发出了低吼。在原地疯狂的跳跃着,抖动着身躯。戚荟暗自松了口气,十八的偷袭成功了。
十八用匕首在魔兽最柔软的腹部生生地划开了一个大口,把刀插入了它的腹部,整个人趴紧紧在了它的腹部,以便不让自己掉下去,被发疯的它踩死。
戚荟没原由地改变了主意,她本来是打算趁着这个时候开溜的,但她敏捷的爬上了一棵高树,把匕首投掷出去,本来是瞄准了魔兽的眼睛,但却失了准头,只砸中了头部。魔兽仰天长吼,向着戚荟冲去,树被摧枯拉朽之力撞倒。戚荟用力地蹬了一脚正在倒下的树,借助着反作用力,把自己私藏的匕首狠狠插入了魔兽的眼睛里。一阵哀嚎响彻这个空间。戚荟两只手死死抓住那匕首柄,怕被甩出。魔兽挣扎的甩动着,无果,便将自己被扎的那一侧脸狂乱的撞向还未倒的树,想要把戚荟杀死泄愤。
粗壮的树在戚荟眼里越来越大,“十八!”戚荟绝望的撕心裂肺地吼叫着,带着临死前的不甘。
魔兽腹部突然冒出一道不是很起眼的光,虽然存在刹那,但戚荟还是捕捉到了那一丝的异样。戚荟耳边因为魔兽甩头而造出的风声渐渐变小。戚荟的后背刚刚接触到那颗树,魔兽的动作停了下来。紧接着,魔兽开始抽动,眼中流出的血液渐渐凝固。魔兽站立的身形开始摇晃,向后踉踉跄跄的退了几步,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戚荟滚落倒地,虽然身体像是散架了一样疼痛,但她还是挣扎的站了起来。
魔兽踉跄的这几步,土地被血液染的鲜红,还有肉块和内脏散在地上,戚荟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却顾不得缓和一下。戚荟起身寻找十八,想问清楚刚刚光的事。却发现十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甩了出去,浑身是血的晕了过去。
十八清醒的时候,已经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几乎是密不透风的修罗场宿舍里却给了十八莫名的安心。他舔舔发干的嘴唇,喉咙里的干涩感觉虽然让他难受,但最无法忽略的还是全身的那种难以忽略的疲惫感,那种感觉几乎要把他吞噬。
算是后遗症吗,第一次感觉到在死亡的威胁下,体内能量喷涌出来,那一瞬间带走了全身的力量,所以最后是累晕的吗?这一次那个光的感觉与之前和圣主对抗的那股力量又有不同,这次的明显具有攻击性,而不是单纯地自我保护。如果,把这理解为一种进化呢···
“你醒了。”戚荟的出现打断了十八的思考。“考核结束了,活着出来的除了受重伤的人,都活了下来。”
“所以,受重伤的人是?”
“被修罗场的人杀了,说是就算现在治愈了,根基必然会有损,日后也不一定能有多大的成就,他们是不会养那种可能成为废物的人的。”戚荟知道十八心存疑惑替他解答。
十八站了起来,走到戚荟的面前,黑色的眼眸冷静的看着戚荟,“为什么最后改变了主意。”
戚荟很清楚十八在说什么,“没有为什么,感觉你死不了,怕你日后找我报复。”戚荟冷笑着“你又不是什么好好先生。”
“所以就帮我隐瞒了关于魔兽那事?”
“是我和沈雷一起瞒的。魔兽死了以后我带着你走,碰到了沈雷,我把你的事和他说了,是沈雷说这件事不能被他们知道的。再说,没有你的话,沈雷早就死了,我可能也得死,你就全当是报恩了吧。”
十八听得出戚荟没有说谎,但又和她没什么话说,转身就要离开了。戚荟看着十八离开的背影,默默地捏紧了拳头,渐渐关节都泛了白,连指甲都像是要嵌入手心了一样。戚荟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地松开了捏紧的拳头。十八听到了这一声的叹息,顿下了脚步。
“你对我真正改变主意的原因一点也不在意吗?”
“你不肯说,我在不在意也无所谓。”
“那我肯说你肯听吗?”
十八转身看着戚荟,眉毛微挑。
“来这儿,是我自愿的,我们家族本是以伪装诡辩而被人熟知的。在我来这之前,我们家族被人莫名其妙的灭了族,我和母亲因为早就被家主驱逐而逃过一劫。谁知我母亲竟以死相逼,让我替他们报仇,我前脚刚刚答应,紧接着她就在我面前自杀了。算是让我坚定决心?一个身份卑微的女人竟想指着她的女儿光复家族?”戚荟蹲在地上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脸。
“你对你母亲有感情吗?”十八的声音听不出有任何波澜,没有安慰的味道,反倒有一种直逼人内心最不堪一击之处的魔力。
“没有,我从小就被要求成为一个能返回本家继承本家的人。她对我没有爱,只有无穷无尽的辱骂和毒打。”戚荟的声音里带着疲惫,疲惫之后是十几年一直没法说出的苍白的无奈。
“既然没有感情就不要痛苦了,为自己活着就好了。总被过去的记忆束缚着,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这和你改变主意似乎没什么关系吧?”
“哈,我们是一类人啊...”戚荟低声像是自语一般说道。
十八没有理会戚荟的喃喃,转身离开了。他不想在这继续听戚荟的独白了,他怕自己也会陷入不堪回首的过去。原本以为早就被忘记的收养他的奶奶,和保护过他的五,却偏偏总会浮现在脑海。谁没有个惨痛的过去呢?十八无奈的摇了摇了头,难得的叹了口气。一个人去了训练场,如果再次爆发那种力量的话,直接因为体力不济昏过去可不行。又或者说,现在只有一遍遍在训练中麻痹自己才能忘记刚刚喷涌出来的记忆。
屋中的戚荟缓缓地起了身,几次深呼吸之后缓解了刚才的失态。在经历了魔兽那件事之后,突然就崩溃了。算是血脉里本来就有摇摆不定的意志,但在最后突然偏向了置自己于险地那一方面,自己想想也觉得反常,而且真实度这么高的话竟随便与人诉说了。戚荟觉得这一切的变化都是来自十八,现在那种感觉又渐渐消失了。在她看见那魔兽肚子下的光时,是自己情感波动最大的时候,到底是因为什么?
戚荟一时也没想出什么名堂,也就暂且作罢了。
训练场上,十八意外的碰到了沈雷。两人相视无言,倒是沈雷向着十八的鞠躬弄的他不知所措。慌忙之间也就学着沈雷算是回礼。再度对视时沈雷噙着一抹明朗的笑。那样的笑让十八不知所措,草草的点头示意就要离开,但被沈雷叫住了,一时间十八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沈雷一直就是那种活在阳光下的人,即使是在这阴暗的修罗场,依旧被阳光笼罩着,而十八可以说是和修罗场相依的阴暗的产物。就算不在这,外面也会有很多的阴暗如修罗场的地方等着他。在没有阳光的地方阴暗恣意生长。触及阳光的黑暗不是选择消失,就是在阳光下隐遁身形。面对阳光,阴暗往往是憧憬的,但也就是默默憧憬着,然后转身走入无穷的黑暗。
看出了十八不自在的沈雷主动搭话,“你知道你的情况吗?”
十八目光灼灼。“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我只想告诉朋友。”沈雷笑吟吟的暗示着想让十八做他的朋友。
“无趣。”十八扭头就要离开了。
“诶,你别走啊,我告诉你,你等会啊!”
追上去的沈雷告诉十八,根据戚荟的描述,十八的神力属于战斗类。而战斗类的神力是少之又少的。有极大可能,寒灵殿很有可能在十八能力未成熟的时候,把神力抽取出来,给殿内其他人使用。虽然非亲缘关系会有排斥,但排斥往往是微乎其微的。因为十八的神力虽然觉醒了,但是爆发也只是这一次,也不在寒灵殿强者的监控之下。只要他们不外透,十八就是安全的。
听完沈雷的话,十八没有像沈雷想象的那样担忧自己的安全,而是追问,神力除了战斗类的还有什么。看出了十八在这方面认知的空白,沈雷拉着十八就地坐下来,给他详细的讲述,神力还有辅助类,其他类,再有就是没用类了。战斗类的神力是最少的,辅助次之,其他类比较普遍,没用的是最多的。杀人抽取神力的事更是时常会有。
沈雷一连串的给十八讲了很多,十八听的也很入神,渐渐地连表情都变得凝重。
“我能瞒多久?”
听着十八难得的问话,沈雷忙不迭的说“在测我们神力之前,只要你不在这爆发神力,就会瞒的住。”
“好。多谢了!”十八站起身对沈雷微微欠身,转身就走了。
沈雷坐在地上安然的看着十八离开的背影,咧嘴大笑。所以,就可以算是朋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