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宫宁换好衣服之后,才去的自己父亲房间,白衣依旧,只是心情不似从前,眉眼之间,有春风萦绕
“今日出去这么久,还弄得满身泥泞,因为什么事情?”白春风抿了一口茶问道。
白宫宁说道:“父亲找我,不会是因为这些小事吧?”
“你生来早慧,行事有自己的决断,看待事情眼光也截然不同,所以不怎么管教你,比你那两个哥哥懂事许多,”白春风两鬓已经斑白,昏黄的灯光之下有些许暮气,“为父已经老了,将来撑起整个白家的还得是你。”
“陛下年事已高,膝下无子,”白宫宁那双星目之中,有着异样的火花,“孩儿想请父亲为孩儿向陛下提亲。”
此后便是良久的寂静,有风声,水滴声,烛火燃烧之声,在父子二人之间,似乎又有着一座山峰缓缓拔起,两人皆立于山巅之上,“你准备好了?”
“我要她。”白宫宁的语气平静,却又有不容置疑的坚定,他要淳于曦,娶她,占有她,得到她,他喜欢她,也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他幻想着和淳于曦以后的生活,那一定是十分有趣的,枯燥无味的生活他已经过了十八年,终日布局算计,在阴诡的地狱里搅弄风云,直到那一袭红衣,如骄阳般为他照亮了前路。
“见过了?”白春风问道,再看自己的儿子的时候,却又发现他比以前又有不同,从前的白宫宁,便是如那高山之上的雪莲,清冷俯瞰人间,像是那独居深山的仙人,不问世事,哪怕是对于他的生身父母,也有着淡淡的疏离感,而现在,这样的感觉正在缓缓的消失。
十八年来,白春风第二次拍了拍自己这个最为看重的儿子的肩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为父本该为你做的事情。”
“陛下不会拒绝白家的善意。”白宫宁轻声的说道。
说到这里的时候,白春风叹了一口气,背负双手,望着窗外,幽幽说道:“宁儿,感情这件事,为父是过来人,切不可以利益得失来计较。”
“我对您和娘亲的事情不感兴趣,”顿了顿,白宫宁语气一转,“您和娘亲之间的事情,孩儿是晚辈,不该多嘴,或则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娘亲想要的只是父亲的关心,而您和娘亲之间的事,也不会发生在孩儿身上。”
“你喜欢她?”白春风转过头,脸上有了一丝笑意,这个冷若冰霜的孩子,也会有心热的那一天吗?
白宫宁的视线有几分游离,淡然一笑:“只是怕将来,白家太大,没有名正言顺的关系,容易成为未来的历史上罪大恶极的世家。”
“藏在心里比什么都好,”白春风笑起来的时候,真的是一个温文儒雅的男人,年轻时,也是许多官宦世家之女梦寐以求的婚配对象,“但总要让一个人知道,年轻的时候,为父跟你娘亲就是寸步不让,才会成现在这个局面。”
“孩儿不掺和父亲和娘亲之间的事情,”白宫宁温和的说道,“不过也请警告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弟的母亲,有些事情,天知地知,父亲也知,孩儿亦知。”
“你考虑事情周到,怕为父为难,家不得宁,天下不安,”白春风笑道,“这个建议我接受了,明日上朝,我便会为你提亲。”
“谢谢父亲。”
十八年可是没有对他这个当爹的一个谢字,为了一个公主殿下,却是破天荒的给自己说起了“谢谢”,皇帝陛下的那位公主他倒是有所耳闻,当年皇后娘娘便是天下无双的美人,公主殿下自然也差不离的,不过相比皇后娘娘的恬淡性子和贤良淑德,公主殿下却是和这些半点不沾边的。
等白宫宁返回自己的房间之后,白春风望着自己儿子的背影,低声嘟囔道:“是老子的种,这品味还是一脉相传啊。”
说完,他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白宫宁的娘亲,年轻的时候也是那般性子跳脱的女子,两人相视也颇为戏剧性的,“年轻真好啊。”
第二日皇宫之中,晚膳之时,对于自己女儿尤为愧疚的皇帝陛下,难得要求要和淳于曦一同用膳,淳于曦看着这个身穿便服,才四十几岁却已经满头花白头发的父亲,淡淡的说道:“不知道皇帝陛下要来,没有准备您的晚膳。”
皇帝陛下宠爱女儿,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事情,莫说来了公主的清灵宫讨不到一口茶水喝,就是公主拿着扫帚追打这位皇帝陛下,陛下也是万万不敢还手的,“不用不用,我自带了,自带了。”
皇帝陛下在公主殿下面前,从不自称朕。
皇帝陛下本名淳清云,年少之时,而白家现在这位家主,在京城可是并列的四大佳公子之二,只是这些年啊,都老了许多。
“没你的凳子,自己找去。”淳于曦夹了一口肉吃,吃相更像是男子,从不细嚼慢咽。
大太监正想为咱们的皇帝陛下端来凳子,却是被陛下瞪了一眼,皇帝陛下这才屁颠屁颠的自己跑去端过来,公主坐上,陛下居其侧,他挥了挥手,宫女太监便悄悄离去,陛下和公主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愿意有外人在一旁的,曾经有位不懂事的贵妃背后说了两句,第二日便死在了冷宫之中,听说是突发恶疾,不过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曦儿啊,尝尝这大鸡腿,这可是你爹我亲自烤的……”
淳于曦毫不客气的拿起就吃,吃得满嘴流油,皇帝陛下可不忍心责怪,还要细心的替她擦拭嘴角,得闲的时候,见自己女儿没有意见,才敢夹菜。
洛朝数代皇帝,也就这么一个会做饭,还做得极好了,要不是为了哄女儿开心,他才不会去学。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什么事?”淳于曦一手拿着一个鸡腿,这豪放的模样,皇帝陛下真担心她以后要是娶了个驸马,人家受得了受不了,万一要是自己不在,那杀千刀的驸马不懂事让自己女儿受了委屈,难不成自己还得从棺材里爬出来,将那个混蛋玩意儿掐死不成?
不过淳清云又一想,那白家三子,颇有乃父之风,为人温文尔雅,不骄不躁,谦恭有礼,又是生得一副极好的面皮,这样的男子,该不会委屈了自家女儿了,他现在年纪大了,也的确是要为自己女儿寻一个良人。
再说了,淳于曦虽然是任性妄为,可又不是什么都不懂,朝廷奏折,难以决断之事不在少数,七成都是淳于曦帮着解决的,当然淳青风最喜欢淳于曦的不是在政事处理之上,而是她治军之才,京城三十万禁军,对于公主殿下那可是服服帖帖的。
皇帝陛下此刻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两只眼珠子四处乱转,确定周围没有棍棒扫把之类的东西之后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有些哀伤的说道:“前段时间我微服私访,见那百姓之家,女子十八,却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啊,我看着倒是有些项目。”
“您老要是觉得自己身体还行,我倒是不介意你找几个十八的姑娘给我生几个弟弟妹妹,省得你成天老想来烦我。”淳于曦毫不客气的说道,扔下鸡腿,又从食盒之中取出茶点,才慢慢的吃了起来。
淳清云下意识的身手去拿,却被公主殿下一把将手打开,皇帝陛下这菜悻悻然的收回手,说道:“行不行那也不能啊,是不是,”这位一向威严,行事果断的陛下,在公主殿下这边,可是被折腾得没有半点脾气了,“我就是瞧见几个不错的世家公子,看看咱们家曦儿有没有什么想法?”
“天下何人配得上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的知书达礼,聪明可爱,国色天姿的女儿?”淳于曦拍拍手,喝了一口龙井凉茶,“下次告诉那些个老家伙,别想把自己那些歪瓜裂枣的儿子晒过来,不稀罕,瞧不上!”
“这……这次可是白家三少爷,我打听了,是个优秀得很的男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师从儒家淳儒孟夫子,可是儒家年轻一代鼎鼎有名的君子贤人,你也知道他爹当年那样貌只是差了你爹我几分,长得不丑,你真不考虑一下?”皇帝陛下已经往后挪了几分。
淳于曦脑海之中闪过那道满身泥泞的白衣身影,此生若非是他,就是天上神仙她也不嫁,“不考虑。”
“白家势大,我总要为你的以后考虑。”皇帝陛下轻声说道。
淳于曦是他的女儿,他自然了解自己的女儿,她唯一怨恨的只是他和她的娘亲之间的事情,这是父女之间解不开的结,可是这是他唯一的女儿,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我知道了。”淳清云最害怕的就是淳于曦突然安静,他了解自己的女儿,若是她的真的收敛自己的脾气,认真起来,就是在权衡得失,可打心底起,他是希望淳于曦可以一直天真下去的。
“你还小,不着急考虑的……”淳清云乱了方寸,他其实和白春风已经谈好了,两个孩子的事情,他们这边先定下来,而且洛朝如今的局面,也的确是需要他更加大力果断的手段,才能稳定下来,否则风雨飘摇之下,洛朝百姓更是要受无妄之灾。
“我答应了。”淳于曦轻声说道。
前世就已经很清楚,若是生在富贵之家,婚姻多时身不由己的,她揪了揪了自己父亲满头的办法,“才十六年呢,您在四十多岁,怎么就白了这么多头发呢?”
她轻声说道,语气之中有莫名的哀伤,她当然会怨恨自己的父亲,那么伤害自己的娘亲,可他从来没有对不起自己,她只是不想结婚,不想步自己娘亲的后尘。
皇帝陛下松了一口气,又开始安慰自己的女儿。
两人的婚事定下,白春风告诉了白宫宁,白宫宁高兴得睡不着觉,然后当皇帝陛下和白春风约定好让白宫宁和淳于曦见见的时候,公主殿下背着一个大包裹,骑着名为踏月的黑马,去闯荡江湖了。
皇帝陛下无奈的将一张纸条扔给白宫宁,上面有一句话:皇帝大人,本公主替你巡守山河,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