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晚上还是挺冷的，又正值初冬，程潜精挑细选了件深灰色的薄外套，江悦在电话里唠叨了好几次，让他不要再穿短裤了，程潜又从衣柜里翻出一条深蓝色的宽大牛仔裤，太久没穿，连皮带怎么扣的都差点忘了。
他故意提前了半个小时到了和江悦约好的路口，结果没想到江悦比他还先到。
小丫头又穿了裙子，这次裙子有点短，勉强遮住膝盖，小丫头白花花的小腿暴露在空气中，裙子上身是长袖，有点偏紫调，程潜描绘不出也欣赏不来，只觉得江悦特别好看，超级无敌巨爆炸的好看。
好看得他想撤回“A市晚上还是挺冷的”这句话。
A市晚上太令人面红耳赤了。
江悦把头发挽了起来盘成一圈，耳朵边上还有两缕碎发，程潜走近，把江悦按在自己胸口，半天说不出话。
“程小潜，你心跳一直都这么快吗？”
“江小悦，你从小一直都这么乖吗？”
程潜略微弯了腰，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悦姐，你怎么只许官洲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嗯？”
程潜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热气吐在江悦的颈窝里，痒得江悦忍不住缩了下肩，结果换来的是程潜更用力的禁锢。
“我穿了丝袜，所以不冷，你穿短裤，肯定会冷的呀。”
丝……袜……
“悦姐，下次出门别穿小裙子了。”程潜松开江悦，耐心说道，“你很好看，穿小裙子也好看，我不想勉强你什么，喜欢穿，我们可以以后在家里慢慢穿，这回你就迁就一下我的占有欲好不好？”
江悦仰着头，看着程潜眼里明明晃晃的喜欢。
她突然想到很久以前唐婉问她什么是喜欢。
喜欢大概就是，江悦很挑食，不喜欢吃蔬菜，大家都变着法儿地哄她吃蔬菜，只有程潜会一脸宠溺地由着她挑食；江悦不许程潜穿短裤，程潜就不穿，江悦穿了小短裙，程潜就委屈巴巴地问她：“这回你就迁就一下我的占有欲好不好”。
喜欢就是十足的迁就，满眼的欢喜，就是不讲道理地对她好。
江悦踮起脚，在程潜脸颊边留下轻轻一吻。
少女的裙摆在她偷偷逃走时随着步伐跳跃半掀起来，害少年红了半边脸。
“好。”江悦说。
程潜三步作两步跑到江悦左侧，轻轻地牵起小丫头的小爪子，江悦侧头，看见程潜快咧到耳后的嘴角。
“悦姐，吃菜还是吃肉？”
“肉！”
“得嘞！”程潜带着京腔的回应，显得有些吊儿郎当的野气，“跟着潜爷走，有肉又有酒。”
程潜挑的是一家炸鸡店，店内装横偏中国风，明显是家新店，门口还摆了一排花篮。
程潜点了奶油蜂蜜味的炸鸡，店员说正在搞活动，满100送两瓶啤酒，程潜就又点了份奶油蜂蜜味的，将菜单递给店员时特意吩咐了句：“麻烦将啤酒换成牛奶，小孩沾不得酒。”
等店员走了，江悦才捧着脸小声嘟囔：“不是小孩了，明年暑假就成年了。”
“距离江小悦成年还有一年零七个月。”程潜撑着脑袋和江悦对视着，“一年零七个月以后，你依旧是我的小朋友。”
程潜从裤兜里摸出一串事先带在身上的手串，一大一小，大的是朱红色的，小的是藏蓝色的，他先给自己戴上朱红色的手串，再牵起江悦的手戴上藏蓝色的手串。
“很久以前就想给你了，一直没找着机会。”程潜握着江悦的手腕，满意地欣赏了好一阵才松开手，“以前在十八中，教练带我们体训队在山上爬梯子，山顶有座神庙，就顺便求了两串珠子。”
十八中……
江悦仰着头去看程潜，他实在是太温柔了，抱着她时总会顺从地微低着头，眉目间藏着檐上落下的星。
“程潜，你为什么喜欢我呀？”
好像每个恋爱中的人都逃不过这个问题，程潜只是认真地皱着眉，怀里还抱着他的小丫头，左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拍着江悦的肚子，力道轻得像是在哄婴儿睡觉。
半晌，头顶传来程潜颇有磁性的声音：“初识只做乍见时欢，日后惊于久处不厌。”
江悦窝在程潜的怀里，小丫头小手小脚的，抱在怀里就像抱了个幼稚园的小鬼。
“程潜，我们会有以后吗？”
“会。”程潜回答得很快，认真思考了几十秒之后，又坚定地重复了遍，“会，而且是很幸福的以后。”
他想说，他从未如此鉴定地喜欢过一个人，她是第一个，是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但他没有说出口，这句话意义太深刻，留到他能撑起两个人的未来时再说也不迟。
江悦吃得少，两份炸鸡，一大半都被程潜吃了，小丫头就只过过嘴瘾似的，程潜怕江悦没吃饱，出了炸鸡店，还去给她买了热奶茶。
江悦瘪着嘴抱着奶茶：“为什么不是草莓小丸子呀？”
“笨蛋呀。”程潜弯着腰捏了捏江悦脸颊边的婴儿肥，“草莓小丸子只有冰的，你生理期快来了，肚肚疼的话，要我隔着电话心疼死吗？”
江悦吸了口奶茶，走了没两步又委屈巴巴地捏了捏程潜的小拇指：“程小潜，我喝不完了呀。”
冬天真的是最幸福的季节了呀，街上张灯结彩，家门上贴着倒着的“福”字，小孩能拥有漂亮的新衣服，四处都充满了年味，风里带着炒板栗的香甜，手上抱着热奶茶，牵着喜欢的人走在大街上，连空气都是白砂糖的甜腻。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江边。
江边风大，江那边的风卷着烟火的气味，拂去江面上的一缕月光，夹着杨柳下的硬泥，吹到江这边，吹来的月光包裹着某个少年的心上人，不知是哪位少年郎，为姑娘红了脸庞。
程潜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呼吸，轻手轻脚地脱了外套，披在江悦的身上。
被暖意包裹了全身的江悦抬起头，撞上程潜好像藏着晚霞的滚烫的目光，程潜慌忙别过眼，做贼心虚般假装欣赏江景：“天……天冷。”
江悦忍不住偷笑，踮着脚尖戳了戳程潜的耳尖：“程小潜看起来蛮热的嘛。”
程潜往后退了一步，两只手捂着耳朵控告道：“江小悦！你调戏我！”
“跟你学的。”江悦像偷了腥的猫，得意洋洋地又戳了下程潜的左脸颊，气得程潜作势要来抓她，吓得小丫头惊呼了一声，笑着沿着江边草地往前跑。
不知是那户人家这么早就放起了烟花，连接了两块分界的天，连接了天上月和江上的碎影。
烟火映照，不远处的小孩玩起了仙女棒。
“悦姐，提前说声，新年快乐。”程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江悦身后，勾着江悦的小手指，静静地同她一起立在江头。
“程小潜，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程潜低着头，眉目间的温柔比江上的波光粼粼还来得溺人。
“悦姐幸福健康，闪闪发光。”
江悦坚定地看着面前的少年：“程潜，你跟我一辈子，我带你去清华。”
程潜张了张嘴，江那头又窜起一束烟花，烟火声盖过了程潜的声音，江悦听不清程潜的回答，只看到他的嘴型。
他说，“好。”
以前江悦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话，“年少时不要遇见太惊艳的人”，幸运的是，她没有遇到太惊艳的人，只是一不小心，让一个臭屁老流氓惊艳了她的年少。
江悦仰着头，眸光似星辰：“程潜，乖乖弯腰，我要吻你。”
正值轻狂的少年，眼里盛着一江烟火，乖乖低眉弯腰，在不及他肩头的女孩面前，俯首称臣。
江悦踮起脚，轻轻在程潜嘴角留下一丝温热，程潜半眯着眼，睫毛轻颤。
当这么久的痞子，却被一个小丫头撩得找不着方向。
“悦姐，知不知道接吻和亲亲的区别？”程潜睁开眼，揽过小丫头的细腰，“你家接吻不吐舌头啊？”
江悦大脑一懵，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程潜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乖，哥哥教你接吻。”
对面江头，烟火四起。
江小悦，冬天快乐，新年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