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清山自天地初分,便屹立东南,雄峙锦州。
饶郡素有俚语:灵清山上秀色多,犹对文章太史公。千秋万代以来,灵清山上留下了无数圣贤的遗迹,但更为人称道的——乃是传承鼎盛的娥湖山院。
上古之时,一代大贤、人中之龙辛见豪积极用世,时维虽艰,却屡不得志。自有慨然英雄气难出,遂弹剑作歌,访山问水,从此寄情江湖。这之后,辛见豪走遍神州,踏过五湖。在南极潇湘处泛舟,在北尽流沙处牧马。凡心之所困,更化作篇篇不世经典,至今流传神州。
那一日辛见豪游历锦州,仗剑上灵清山。不想一代大贤陈汝能、陶自谦俱在娥湖畅游。都是兼之文武之人,又俱是盛名之下,难免比较之心。遂相约在娥湖灵溪洞一会,针砭时难,共坐论玄。
《锦州志》有载:“神州万古大历十五年,天下皆灾。人中之龙辛见豪、龙川先生陈汝能、靖节将军陶自谦相会娥湖灵溪洞,谈玄论道,斗诗比剑。三人英雄相惜,豪情相依,相约逗留一十三日。三子天资,唯见豪最雄。一步入圣人境界,公推为首,称评当世第一。由此天下皆惊,锦州灵清山一日声满神州。”
《饶郡志》则有更为详细的记载。大体是神州万古大历年间,天下大乱。西面凉州、沧州为魔人所占。北面燕州、青州,东面桑州,加之大陆之中、神州共主所在的中州,俱为妖兽族所有。天下三分,人族只得其一。
妖兽横行,魔人当道,生民有倒悬之苦,山河有将倾之危。无数能人大贤呕心沥血,智计百出,更有杀身证道者,方挽大厦于东南。
初,神州共主选任贤才,无数得道大能者步出深山,远涉庙堂之间。陈汝能公认文韬当世第一,陶自谦兼在第二,遂相约上书,其中更有“天之都,地之壤,国之封,于中应有,一个半个耻臣戎“之句,为神州共主所不喜,奏而不报。于是弃之不用,放任江湖。
后辛见豪独步神州,词剑问道。横使妖兽魔人退避,更为神州共主所忌惮。有志难申,怅惘无极。终一日,三人相会灵清山。感此天地灵气,痛惜宇内时事,辛见豪一步入圣人,称雄九州。
只是许多人却并不知道,灵清山并非是一脉的,而是由娥湖所隔开的灵山、清山两座大山。地处神州西南的沧州,也有一座灵山,山中仙门教众不少。不过彼灵山非此灵山,饶郡的灵山素有天下灵气最多之称,又被谓之为天下第三十三等福地。
至于清山,则又被称为丫山。其山又分三座主峰,如三刃戟尖,高耸入云,常年清冷。取其高处不胜寒之意,故清山又名少华。山中奇花异草随处可见,冥灵异兽品相繁多。飞瀑流泉相映成趣,碧潭幽涧自成一派。
三座主峰隔绝人间,上映天和,下称地维,分别命名玉虚、玉华、玉京。曾有圣人游览玉京峰后,啧啧称奇,更留下华章:能变人世间,天上白玉京。玉京峰由此名胜一时。
此时,余寄生意识终于慢慢苏醒,脑海中却多了许多莫名其妙的意识。稍觉不适的疼痛感过后,猛一睁开眼,强烈的光线便刺入眼帘。
“这是哪?”
眼前所见的,分明是一间上好的客房,而自己正躺在一张虽然说不上温暖奢厚、但却整洁素净的大床上。环顾四周,却见房中虽然生活用具少的可怜,但处处干净光滑,显然是有人常常打扫的。
丰德城中最好的旅店,余寄生虽然没有去过,但是却常听人提起。据说那店中的客房,铺张颇为奢靡。帷幔用的是锦,桌布用的是绣,桌椅用的是上好的楠木。更听说天字号客房,那起夜的尿壶,都恨不得是金镶玉。
可再看看眼前这房中,除了一张大床,便只有左近边有些摆设。那贴在白墙上的锈色书架,摆满了厚厚的书籍典卷。书架前一张素书桌上,左边一盏灯,右边则堆了一叠竹简。
余寄生突然感觉,一股清凉严冷、又透着俊秀朴素的气息,从房内四周散发而来。他发现丰德城中那最好的客房,与这比起来,似乎显得有些俗了。余寄生再抬眼往右近看去,却见那白墙上,悬着一柄宝剑。
“这剑……”
余寄生看着墙上的这柄宝剑,突觉如此眼熟:对了,这不是和自己怀中的那颗奇石,造型上是一样的吗?
想到之前奇石引发的反应,余寄生从床上直接惊跳起来。他此刻脑海中,所剩的最后意识是:因为这颗奇石,他余寄生好像触发了十品冥灵离火。
“十品,也就是说——此时此刻,我应该是在娥湖清山院?”
一念到此,余寄生心内早已异彩连连,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的那枚奇石。
“师兄醒将了没?”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来了一声稚嫩、但又颇显敬重的童子声。
“醒着了,醒着了。”
余寄生收起思绪,快步走到门前,一把推开了房门。
门前是一个三进的院子,院中几株大樱树,此刻樱花正开的灿烂。或红、或白、或粉的芳菲,在东风中摇曳。树下,则遍布百草。那清翠的草尖上,还有着尚未挥发的露珠,闪耀着浓浓春日。一条青石小道,懒散的从院内铺张出去。看似杂乱,其实有序,有意无意的,却显得刚好。
余寄生瞧见,在内院拱形门外,此刻立着一个小童,约莫七八岁年纪,正郑重向自己施着礼。
余寄生赶忙回礼,口中念念有词:“晚辈余寄生,见过小哥则个。”
“这可万万使不得。”
小童慌忙摆摆手,颇为认真的道:“师兄可唤我小名摘星。因尚未入院,因此还不曾得院长赐名。师兄虽入门晚,但却是院长亲传弟子。我虽入门已有一段时日,却还是院外伴读童子,与余师兄还差了许多品级。娥湖山院不以年龄为尊,请师兄莫要乱了辈分。”
原来如此,余寄生闻言了然。果然,因为自己触发了十品灵火的缘故,不仅成功入了娥湖山院,还赚了一个院长亲传弟子的身份。当下问到:“摘星师弟,却不知你唤我所为何事?”
“院长有令,请师兄上玉京峰面见。”
“可是只见我一人?”
余寄生心内一紧,莫不是奇石的事情被李道公给识破了,这是要来个事后问罪。
“非也。据说今日乃是入门大典,此次所有入门弟子都要参与。听说娥湖院长、灵山院长也会驾临,因此十分紧要。”
小童思索片刻,拍着小脑袋,又颇为诧异的对余寄生说道:“说来也怪,今年清山院原定招收二十七人,可是不知道为何,院长大人却像往年一般,招了一百人。听说其中有一人,更是触发了十品冥灵离火,三位院长都想收他为徒,最后抢到大打出手,也不知是谁胜出了。这些事在往年,可从没听过。余师兄,你既然也是院长的亲传弟子,那个触发十品离火的人,莫不会就是你吧?”
“啊?”
余寄生哑然失声。
“也罢。师兄,请快随我来。”
摘星摇摇头,这个余师兄,他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那等天赋之人。当即作罢,说完转身快步而出,在前方带路。余寄生见状,赶紧快步跟上。
待出了院落,便看到翻卷的云海就在眼前奔涌。而脚下的路,竟是开辟在峭壁间的栈道,若不是栈道外侧有齐腰高的扶栏,恐怕一个失误,人便会消失在茫茫云海中。可饶是如此,余寄生还是发觉脚下好似灌了铅,竟有些挪不动步了。
余寄生小心攀着扶栏,探头往下看去,只一看差点就将他吓瘫。原来从那云涛之下,依稀能看见万刃岩壁,还有地面上,已经渺小的如蚂蚁一般大小的无数茅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