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去央还是如往常一样。
只是一段时日不见,愈发美了。
她穿着一色鹅黄长裙,有些淡雅有些出尘。微卷的长发垂下,荡在腰间,只在两耳边随意束起,显得高贵、俏皮、慵懒。
她的眸子,很大很亮,闪着善良,也带着纯净。她的睫毛微卷,眯着温柔,又眯着暖意。大美而不惑国,绝色而不媚人,胜冬阳之融雪,比玉露之经风。只使人轻醉,只叫人微醺。
也许她只消将将眉黛轻簇,红唇轻咬,这个世上便会有很多人愿意为她而死。
这样的人,让人看一眼便忘不了。让人不自觉的想走进她,保护她。
这样的人存于世间,便是众生的不平等。
他们都说,陆去央来自天上。可江芹儿却觉得,陆去央往哪儿一站,哪儿便是天上。
甚至江芹儿在想,假如自己是一个男子,恐怕也会在看见陆去央的第一眼,便爱上她。
陆去央依旧背着瑶琴,瑶琴很长,从陆去央白皙的脖颈,一直到她纤细的柳腰。虽然陆去央背的并不辛苦,但江芹儿却发现她身后的周延嗣,心都疼在了脸上。江芹儿心中暗想,恐怕这周延嗣师兄,恨不得此刻自己便是那紧贴着陆去央的瑶琴吧。
江芹儿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脸上渐渐露出笑意。
“芹儿师妹,你可终于笑了?”
一旁古灵精怪的叶释舟凑过来,递上一个鬼脸,笑道:“我的好妹妹,你再不声不响的,我就要以为你是座冰山了。快说说,你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说来让我们也高兴一下。”
叶释舟虽是师姐,却也只比江芹儿和陆去央二人大上一岁。她不仅天真浪漫,而且生的极为端庄美丽,从小便惹人生爱。便是张显之第一次见着她,也是喜欢的不得了,当场就认作义女。
江芹儿被说的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回复,回头看了周延嗣一眼,见他还盯着陆去央怔怔出神,轻声说道:“这个周师兄,是不是在羡慕陆师姐的瑶琴啊?”
江芹儿说的极委婉,可叶释舟却一听就懂了,当即哈哈大笑起来,更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扯着嗓子说道:“芹儿,这你可就不知道了。这个周师弟,他是极喜欢去央的。在中州的时候就老往去央家里跑,去央就是被他弄烦了,才跑到锦州来。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周师弟就跟到锦州来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好笑吗?江芹儿不觉得有丝毫好笑的地方,甚至有些厌烦这样的人。她分不清叶释舟话里的意思,到底是赞还是贬。回头看了周延嗣一眼,却见周延嗣不知何时已看着她二人,正讪讪笑着。
这,江芹儿心中竟有些讨厌这个人了。他本来是名门之后,应该有君子的风度。爱慕陆去央并为之付出固然可赞,但死皮赖脸、不知廉耻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江芹儿回了一个礼貌的笑容,脚下却加快几分,迅速追上陆去央。
陆去央赶紧冲着她吐了个舌,嘻嘻一笑道:“芹儿,你别听叶师姐胡说。我和他没有什么的,只是家世渊源很深而已。”
江芹儿一听,差点晕了。心想这个陆师姐真的是傻的可爱,怪不得当日在修天殿上,被师尊骗的团团转。江芹儿只凭她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便得出了许多信息:第一,她不喜欢周延嗣,是周延嗣死缠着她。第二,她和周延嗣家世渊源很深。第三:她性子单纯,和谁都能说上心里话。
江芹儿暗道这个陆师姐好歹也是离相境的修为,怎么想法却如此单纯。心中转念,绝不能让周延嗣离她太近,否则不胜其扰,便笑道:“去央,你跟我走一块,和我说说话。”
陆去央闻言,宝石般的大眼睛眯成了月牙,紧紧的牵起江芹儿的手,甜甜笑道:“好呀芹儿,我正有许多话要和你说呢……”
“呀,侬两个人说起话来,却把我丢下了。”
叶释舟抱怨了一句,赶紧往陆去央、江芹儿中间狠狠挤进去。
众人一见,纷纷大笑起来。
顾怜生手中的折扇轻摇,朝旁边一个极为雄武的男子笑道:“王尼休,你家这叶师妹,可要好好管着,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那个雄武大汉闻言尴尬一笑,却显得的极为开心,浓黑的眉眼弯的像头黑熊一般。他半响才揪着茂密的虬髯朗声道:“我家大叶子爱做啥都行,反正只要她高兴就行。要是谁看不顺眼,我就打到他顺眼。”
说罢,他又解下腰间的一个酒葫芦,狠狠喝了一大口,玉液琼汁撒得到处都是。一个人喝嫌不过瘾,还将有些泛黑的酒葫芦递到顾怜生面前。
“拿走拿走。”
顾怜生赶紧别过头去,一手捏着鼻尖,一手合起折扇轻推,显得颇有些嫌弃。
不过这也是顾怜生好奇的地方,王尼休如此一副德行,竟然把叶释舟这么一个妙龄少女迷的不要不要的。还在张显之院长的做保下,早早就互订婚嫁。
更令顾怜生不能理解的,是王尼休明明一个雄武糙汉子,却精通音律,尤擅歌舞,一曲《醉后冯侯舞》,婀娜多姿,令人如痴如醉。
最致命的,还是王尼休的武道修为,走诡异莫测、灵巧多变风格,并不是肉眼以为那般的大开大合。
一想到武道修为,顾怜生不禁有些郁闷,自己怎么会屡屡输给这个人。想到这里,顾怜生又忍不住好好的打量起王尼休来。
“你看,我原本以为陆师妹便是咱们娥湖最美的女弟子。自从我见到江师妹之后,又觉得江师妹不遑多让。”
赖横波在一旁叹道:“现在看来,还是觉得陆师妹要胜江师妹一点。”
哦?顾怜生闻言不置可否,只是折扇打了起来。
倒是王尼休大大咧咧的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人的美是分不出胜负的,若你真要比个高低,决不会仅胜一点,那便是许多。”
是吗?赖横波无语,却瞥见顾怜生一副颇为赞同的神色。
众人说笑着,已出了娥湖的范畴,行到了信江左面的水南州。
而信江右面,则是饶郡的郡治广信城。郡守的府邸,正位于广信城风菏大道,据此不过几十里路程。
行至信江边,已清晰可见许多往来的行人。
牧牛的童子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浣衣的娘子在江边大声嬉闹。晨起砍柴的樵夫们背着满满一担干柴,腰间还别着走运打来的野味。最妙的还数江中一些小岛上,此刻已坐满了垂钓的老叟。
叶释舟饶有兴致的说道:“这儿呢叫外水南州,咱们娥湖里头的叫内水南州,两个水南州可是连在一起的。我小时候便常来这儿玩耍,有一次,还从这沐水桥上掉下去呢。后来……”
“停,打住。”
王尼休喝了一口老酒,狠狠的比了个停的手势,说道:“大叶子,你掉水的事情,已经说了百八十回。现在我已经怀疑,你是不是从小天天掉水里。”
大叶子……江芹儿闻言一阵无语,暗道这个王尼休着实奇葩,给一个可爱的姑娘起这么个名字。
“王尼休,你还想不想去我家里?我跟你说过掉水的事情,却没和他们说过。再多说一次不行吗?”
“行,现在大家都知道你以前掉水里的事情了。你便说现在要做什么?”
“现在,我要回家。我家就在风菏大道,大家都必须去玩上一玩。而且我爹,要见你。”
此言一出,众人皆面有难色。
赖横波率先出列,难得正色说道:“叶师妹,你和王尼休回家是私事,我们就不便一起了。要不咱们就在此分开,在石钟山会和。”
“不行。”
王尼休崩起一身筋肉,狠狠对赖横波唬道:“大叶子说了去她家喝杯酒水,你小子这点面子都不给是不是?”
赖横波打不过王尼休,有些无语,只好看向顾怜生。
顾怜生不由苦笑,他性子洒脱,不喜欢做这种决定,向来是随意的人。便说道:“不如大家表个态吧,既然是一起下的山,还是同进同退为好。我建议先去石钟山,至于叶府,回来时再去不迟。”
赖横波闻言一副你懂我的表情,赶紧癫道:“我复议。”
见他二人都是反对,叶释舟有些着急,便拉起陆去央的手央求起来。
兹事体大,若去得晚了,没能寻到秘宝,就得不偿失了。陆去央原本也不同意去叶家,只是见叶释舟这般不依不饶,心中又不忍拒绝,便看向江芹儿。她心想以芹儿的冷性子,断然是如何都不肯去叶家的,因此卖了个聪明,笑道:“我听芹儿的。”
众人闻言,一阵不可置信。再看向江芹儿时,却见她正盯着江对岸怔怔出神,全然没有听见刚才大伙的言语。
叶释舟又拽起江芹儿的手,小心问道:“芹儿,去我家做一回客好不好?”
江芹儿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就看见几双眼睛正火辣辣地盯着自己。她一时心慌,竟不知该说什么,便轻轻点了点头。
赖横波见状,长叹一声,一掌狠狠劈向江面,惊起滔天巨浪,吓得沿岸百姓慌张失措,以为江中有蛟龙祸乱。
“完了,就这么被坑去叶府了。”
赖横波心有不甘,欲哭无泪。
他身后虽然还站着周延嗣,可是赖横波连问都不想问他。周延嗣这人,跟着陆去央,都从中州跟到锦州来了,还需要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