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雕和傲因来到谷中之后,一个“啾啾、啾啾”、一个“哇~哇~”叫个不停,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约摸一柱香的功夫,兴许是已商量完毕,巨兽蛊雕腾空而起,在山谷间不断振翅徘徊。傲因则松开了、卷着余寄生的猩红舌头,将余寄生重重的摔在地上。
从筋骨间和伤口上,传来阵阵剧烈酸痛感,使得余寄生痛不欲生。他的身子软软趴在地面上,不敢随意动弹,生怕又被狠狠教育一顿。
乘隙,余寄生仔细打量起四周。这才发现,原来这盘谷正中,还有一座巨大高坛。
这是一个离地五六丈,直径约有百丈的圆形高坛。坛体由巨大的石块砌成,显得极不工整。坛身上有多条细石铺成的路,从坛顶延伸到地面。而坛顶正中处,竖立着一块巨大的顽石,其上,则刻着两个朱红图案。
图案已显得有些老旧模糊,或许是由于年岁太久,竟隐约透着一股荒凉。图腾的内容具体是什么,余寄生辨认不出,只依稀觉得有些像鸟。图腾下还刻着两个小字,隔得太远,看得不甚清楚。
而顽石四周,围着三个丈余高的大石柱。石柱之下,散落着不少无头的人骨。
“想必之前被放逐的前辈,也闯进了这崖中。只是他们都已遇害了,因此没能走出去。”
余寄生面如死灰,在看到这些尸骨之后,几乎彻底放弃了求生的欲望。至于无头的原因,显然是这怪物傲因所为。
“我明白了。”
玄兔早已从余寄生怀中钻出头来,观察了许久周遭环境之后,似有所悟:“这乃是先王祭坛。你看那祭坛之上的高空里,布满了雷云闪电。这般长久年月过去,依然释放着神通。如此看来,祭坛上必有阵法守护。
你再看那三根大石柱,想必就是阵眼所在。要是我所料不差,这是先天三才阵。只是这阵法失衡已久,才使本该蕴含的雷电神通外放。我记得辛见豪当年说过,在灵山、清山和娥湖之间,他也布置了这么一个守山大阵。
你再看那雷电之间巨大的紫金色瓢状物体,一定是先天秘宝。”
“先天秘宝?”
余寄生闻言不可置信,问道:“小怪物,听起来很厉害嘛!这么说,我的运气岂不是还算不错?”
“你运气确实不错,可是你却要死了。”
玄兔一阵叹息,能用神兽来镇守先天三才阵,当真是好大的手笔。足见这秘宝,一定是极为霸道的存在。只只可惜余寄生虽有缘得见,却无福消受。
“小怪物,依你所说这是先天三才阵吗?三才三才,岂不是应该有三个神兽守阵才对。如今,怎么只见得两个?”
“按理来说,的确还有一个。只是这阵法已经失衡,压阵的神兽之间也失约了,使得大阵的能量外泄。至于另外那个神兽,多半是被这两个合伙吃掉了。你刚才也瞧见,蛊雕和傲因的配合,可是十分默契。”
余寄生闻言,长叹一气:“嘿!可惜了!”
玄兔惶然,急骂道:“爷爷看你是猪油蒙了心?你就要被吃了,反倒去可惜一个怪物?那怪物要是不死,你不得死的更惨?我看你现在,还是先可惜可惜我才对,你死了不打紧,却把爷爷也脱下水了。”
余寄生却语不惊人死不休:“那怪物如果没死,咱们还真有可能死不了。”
啥?
玄兔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没发烫,那一定是余寄生傻了。
“哇~哇~”
蛊雕发出一阵婴儿哭啼,从空中降落,正好稳稳落在坛顶一根石柱之上。
傲因听得蛊雕的声音,长舌轻卷,又将余寄生身子缠起。一边发出“啾啾、啾啾”之声,一边向祭坛走去。
“完了。”
玄兔语带悲凉:“想来它们已经商量好怎么吃咱们了。”
余寄生耸然。
傲因刚要踏上登坛的石梯,突闻南面的山刃之上,传来一阵飞沙走石之声。傲因当即停下脚步,气管中“啾啾、啾啾”的啾个不停,显得十分急躁。
余寄生努力抬眼看去,见那山壁之上,长满了形如韭菜、却比韭菜长了十来倍的青草丛。而一簇苍翠的青丛中,不知何时已蹲着一只巨大猕猴。
猕猴一手攀在山岩上,一手不停抚摸着头顶三根白色毛发,便如人整理发髻一般。只是猕猴全身上下的毛发又颇不寻常,色泽如猛虎一般,带着斑斓花纹。
傲因长舌一松,便将余寄生投在地上。
余寄生不怒反喜,朝着怀中笑道:“小怪物,第三只神兽来了。看样子,咱们有救了。”
玄兔闻言,钻出头来打眼瞧去,果然便见山壁之上,蹲着一个正与傲因、蛊雕对峙着的高大猕猴。玄兔欲哭无泪,不由哂笑道:“有救个屁!要我看,此番咱们可真的死定了。这货是举父,它可是带脑子的,比那两个难缠多了。”
《见闻录(不周南经)》记载:崇吾之山,在南周之南,有兽焉,食人。其状如禺而文臂,豹虎而善投,名曰举父。性抚头而善跃,一名投掷。
“放心吧,死不了。”
余寄生并不赞同玄兔的话,依旧十分自信的说道:“看他们这个样子,分明是敌对的。待会我会见机往西方迷雾里跑,你拿上迷榖花,不要让我跑错方向。”
玄兔虽觉不可理喻,也不知道余寄生哪来的自信。但看在他这胜券在握的样子,也只好轻轻点头应允。
果不其然,三只神兽对峙许久之后,傲因率先发难。它猩红的长舌卷起地上一方大石块,便往山壁上狠狠甩去。恰在此时,蛊雕也颇为默契的冲天而起,巨大的翅膀开始扇起旋风,向举父飏去。那大石块飞去甚急,转眼间就到举父身前。若是常人被砸中,足以当场轰成肉渣。
可是举父却不避不让,一手攀援在山壁之上,一手凌空探去,竟稳稳拿住那飞来的石块,反手就朝蛊雕扔去。
“嘣”,一声巨响,石块正好砸在蛊雕的左翅上。蛊雕左右不稳,失去平衡,跌跌撞撞从半空中栽落下去。
蛊雕这下显然是受伤极重,在地上扑腾了几下以后,再也飞不起来,“哇哇”叫个不停。
余寄生见状,咽了一大口唾沫,这个举父,手段狠辣,果然更难对付。要是落在它手里,必然有死无生。
举父见石块打下蛊雕,一张猴脸显得颇为得意。尖嘴咧开大笑,露出一口猩红的獠牙。两只长臂在胸前一阵扑打,兴奋的咆哮起来。
“啾啾、啾啾”
傲因暴怒,长舌卷起一块大石,又向举父狠狠甩去。
“就是现在。”
余寄生忽地大叫一声:“快跑。”
整个人瞬间从地上弹起,风一般就往西边迷雾方向奔去。
山壁上的举父瞧见,眼中闪过一抹狠戾,也不知道咋想的,竟然不躲不闪,而是从山壁上抓起一大块山石,狠狠往余寄生投去。
那厢傲因乍见余寄生跑了,先是原地蒙了一下,这才想起撒腿去追。
“嘣”,“嘣”,两声震天大响,在谷中久久回荡。
玄兔抬头看去,正见傲因和举父被两块大石分别砸中,半天爬不起身。玄兔愣了愣,赶紧将迷榖花丛余寄生怀里摸出,紧紧拽在小爪子上。
有迷榖花指路,迷雾中不失方向。余寄生忍着一身伤痛,头也不回,只往西边死命的跑。直跑的那“啾啾”、“哇哇”、“唳唳”声在身后越来越远,直至彻底消失,这才停下步子,大口喘起气来。
“天啊,这还是余寄生吗?”
玄兔转着眼珠,抓住余寄生上下打量,就好似此时它眼前的余寄生,全然不是它所认识的那人一般,疑惑道:“你怎么知道举父来了,咱们就死不了?”
余寄生闻言展眉,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笑道:“我曾经在,在私塾的书籍上,看,看过一个先贤的典故,叫二桃杀三士。说的是一个文道先贤,只用两个桃子,就轻易杀死了三个武道修为远远超过自己的人。”
“二桃杀三士。”
玄兔若有所思,口中反复念叨,半响,终于瞪着眼惊叹道:“原来如此!你们这些人类,可真可怕!”
“可不是?”
余寄生脸上浮起一抹得意:“人类体弱,要是不能玩,早被邪魔外道、妖兽异族给祸害完了。不过话说回来,别的神兽都吃人,兔爷你,怎么光爱吃肉饼?你不会是想把我养肥了再吃吧?”
“余寄生,原来你不傻。”
玄兔抬起小爪子,向前方轻轻指了指,道:“好了,别开玩笑了。你受了极重的伤,再不清理伤口必死无疑。咱们上那边去,我听见那儿有水声。”
余寄生轻轻点头,又忍着疼痛,勉强向正前方行去。
果然,行上两三里之后,又是一处全然不同的环境。
这是一处开阔的平原,再往前去,已是悬崖绝壁。巨大的洪川,从百丈高的悬崖上抛落下去,形成一帘白色飞瀑,便如银河倒挂。
只是这飞瀑的水,无根无源,不知从何而来,却可以源源不断的往下落去。虽然激起了漫天的雨露,却又没有一丝声响。
这处平原,也不似刚才崖内那般荒凉,而是长满了各色花草。
这些花草虽不具名,可任谁乍一看,就知道不是凡间品种。清新的香味,弥漫此间天地。在那些花瓣、草叶根茎之上,还挂着一闪一闪的冰晶,便如九天星辰一般美丽。
“好美啊,断川——花海。我宣布,从现在开始,这里就叫断川平原了。”
玄兔惊叹一句,从余寄生怀中的衣袍里跳出,在花海里徜徉起来。
余寄生看笑了,不由说道:“兔爷,你怎么像个女人一样,一看到花啊草啊的,就把魂丢了。你说你要是个人啊,那该有多好。”
本来在花草间打滚的玄兔闻言,竟抬起头看了余寄生一眼。见余寄生已扭头看向远方,又静静地趴向花草中,似乎已少了一点刚才撒泼的兴致。
“那边怎么有人?”
余寄生忽然颇为警戒地指道:“小怪物,快看那边。”
玄兔抬起头瞧去,果然见前方五百步左右的花海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一道模糊身影。它跳上余寄生怀中,轻轻笑道:“别怕,咱们既然入了人家的宝地,怎么也要去见见这主人吧。”
“主人?”
余寄生大吃一惊,原来这片花海,竟是有主的。可究竟什么样的人,才能种出这样一片断川花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