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社,府衙之中,皇甫嵩,朱儁,曹操,孙坚,许勇几人俱在。
只是气氛没有第一次那些热烈,皇甫嵩一脸怒容,许勇则红着脸,一脸倔强的看着皇甫嵩。
剩下的三人,则正在劝着许勇,然而,许勇却毫不理会,只是直直的盯着皇甫嵩。
砰,皇甫嵩一拳砸在桌上,怒喝道:“够了!许勇,许伯文,你只是一个兵曹,这长社,由本将军做主,我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许勇豁然起身,同样怒道:“皇甫中郎,他们已经投降,且大多都是被太平教蛊惑或者裹挟的流民,为何不能让他们活下来,哪怕是罚他们做苦役也好!”
皇甫嵩怒道:“这是朝廷的命令,天子亲自下令,所有乱军,全部坑杀,以儆效尤,本将军岂能拂逆天子之令?
况且,这些乱贼既然敢造反,就应该承担身死的后果!”
“将军!”许勇抬高了声音,说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你难道不知道,一旦将这些投降的百姓坑杀,那么以后其他百姓还会投降吗?”
“住口!”皇甫嵩再次猛拍桌子:“这些都是反贼,不是百姓,你刚才的话,看在公伟的面上,本将军就当没听到,再敢多言,休怪本将军把你当做乱党,一起坑杀!
至于那些乱军,无论投降与否,反抗朝廷,就是死罪!”
许勇还要说些什么,朱儁说道:“伯文,住口吧,孟德,文台,将伯文带下去休息,或许他是太累了,才会顶撞皇甫的!”
曹操和孙坚得令,立刻连拖带拽,将许勇拉出了府衙。
此时距离斩彭脱一战,已经过了一个月。
这段时间,曹操,孙坚,许勇彻底的平定了豫州其他郡国黄巾,皇甫嵩与朱儁则击败了颍川黄巾。
同时,朝廷的封赏也下来了。
皇甫嵩将大部分的功劳推给朱儁,没有升官,但也爵升一级,封为都乡侯。
朱儁则封为西乡侯,迁镇贼中郎将。
曹操则封为济南相。所谓济南相,便是济南国的丞相。
至汉朝建立,分封了无数王国,刘氏子孙,若无大过,便世袭国王。
不过,这些国王却是名不副实。
盖因七王之乱后,凡是皇帝,都十分忌惮这些有封地的叔父兄弟。
于是,这些所谓的国王,就悲催了。
简单的说,就是皇帝听到有人说某个国王比较贤明,就找个由头杀了。
你只是一个封国的国王,那么贤明做什么,是不是想收买人心?
某个国王天生聪慧,能文能武?杀了,你那么厉害,将来肯定惦记着皇位!
某个国王十分廉洁?不慕华服没姬?杀了,怎么,你都是国王了,不享受荣华富贵,是不是想要皇位?
某个国王贪慕荣华,作风奢侈?杀了,你那么喜欢金银财宝,荣华富贵,还有谁比皇帝的钱多?
总之,作为封国的国王,日子是很悲催的,除非遇到一个比较仁慈的皇帝。
可以说,每一年,总有几个国王不是被杀,就是被贬为庶民。
并且,为了控制和监视这些国王,朝廷便将国王丞相和都尉一职控制在手上,需要的时候,就封给有功之臣。
而一国之中,丞相的职权是最高的,连国王也要看丞相眼色,不然,丞相随便找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上奏给朝廷,嘿嘿!
而且,或许是皇帝杀得太多了,杀得太厉害了,很多封国都没有了国王,只于下封国的名字,等到朝廷什么时候想起来,就收回封国。
所以,曹操等于从一个守门官,一跃成为地方上的一把手,掌握着一个封国的所有大权,秩两千石。
孙坚就比较悲催了,他在朝中没有背景,只封了个别部司马。
这别部司马,说高也高,秩千石,比县令还要高,但可惜,却只能依附朱儁。
唯一的好处是,别部司马所带领的士卒不固定,也就是说,只要你能招募到,而将军又愿意给你粮饷,那么随便你带多少士卒。
许勇呢,因斩杀卜己,平定东郡,济阴,陈留三郡,又手刃波才,彭脱两个黄巾渠帅,按理来说,战功当属第一。
当初,朱儁和皇甫嵩都来问他,许他校尉一职,东汉末年初,校尉还没有三国时代那样廉价,秩比二千石。
但他拒绝了,而是向朱儁讨了个县令的职位。
朱儁和皇甫嵩不解,但许勇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于是,他被封为燕县县令。
燕县地处濮阳西面,接近陈留。
田恒,李乾则也放弃了封赏,愿意随他前往燕县。
这其中,许勇自然有他的考虑。
其实说起来,他本来的打算是一直追随皇甫嵩或者朱儁,毫无疑问,这两人,从黄巾之乱开始,便一直平步青云。
跟着他们,可以混到很多战功,以及名声。
有了战功和名声,就可以吸引大量的人才前来投靠,打下坚实的根基,已备将来更乱的时候。
可是,他却不得不改变自己的计划。
因为,跟随他的部下,那相处了两年多的一千多名兄弟,如今已然战损过半,虽然他不断的补充兵力,他的部下,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在不断增加。
可是,那些熟悉的面孔,那些曾经跟他一起喝酒,吃肉,训练,跟他一起畅享未来的兄弟,已经回不来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许勇在前世上中学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打仗哪有不死人?
他明白,可是,明白又怎样,能接受吗?
他毕竟在那个没有战乱的国家,时代,生活了三十多年,在那个生离死别只在电视电影中见过的时代。
他没那么快接受身边的兄弟一个接一个的死去。
其实并非不能接受,毕竟,战争总能让人成长。
可是他不能让兄弟们死在不该死的战役中,他心中有很多想法,若是能实现,必定能打造出一支让这个世界震惊的军队。
同时,皇甫嵩的做法,他也没办法接受。
说实话,他能理解皇甫嵩和朝廷的做法。
乱世当用重典,如今大汉虽然风雨飘摇,将坠欲坠,但表面上,还是一片平和,偶有叛乱,但都局限在一定的范围内,在这个通讯全靠人吼,居民不出百里的时代,天下,还是太平的。
然而,黄巾军波及的范围实在太广,无数世家豪强纷纷向其他地方逃离。
同时,也将这些消息传遍天子,于是,朝廷便需要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这样,可以让那些想要叛乱的人看看,叛乱的结果。
但是,当看到那些本来是平民,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随同黄巾军作乱,又侥幸投降的黄巾军士卒,在朝廷的命令下,全部斩首,用人头筑成京观,以警示后人,许勇又怎能接受?
大丈夫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并非圣母,这是生而为人的准则。
当然,兼济天下的达到底怎么评判,不过是看各自的心罢了。
而成为一方县令,掌一县大权,他就可以实现自己的想法,毕竟,不能什么都靠田恒,李乾两人,家国天下,这个时代,大多数人,尤其是世家豪强,都是先家后国。
他们两人都是家主,自然应当首先为自己的家做考虑,这本无可厚非。
其实说到底,许勇还是怕了。
怕什么,他记得,皇甫嵩还要北上征讨冀州黄巾。
那个时候,还要杀死多少投降的黄巾军士卒?还要将多少人头筑成京观?
要知道,这次皇甫嵩斩杀的近四万投降的黄巾士卒,有超过两万近三万降卒,是他和孙坚一起抓住的。
当初,许勇说过,降者不杀,可是,他食言了,而且,他还没办法改变!
皇甫嵩北上冀州,又会杀多少?四万?十万?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从他知道,朝廷下令,皇甫嵩执行,斩杀降卒之后,他便没有了成为刽子手的欲望。
哪怕,他知道,或许,他会走很多弯路,但,他无悔!
“唉,伯文,你何必如此,为了一些乱贼,顶撞皇甫中郎,险些毁了自己的前途啊!”
曹操叹息道。
孙坚亦是一脸担忧,与许勇并肩作战那么久,他早已经认可了许勇,把许勇当做是值得信赖的兄弟。
许勇看着曹操,又看了看孙坚,突然笑道:“道不同,不相与谋。
两位出身世家,自幼便衣食无忧,享尽荣华富贵,不知道百姓之艰难。
太平教为何能席卷天下,那些太平教众为何如此疯狂,悍不畏死?
为何太平教一起事,百万百姓影从?
只因为造反是死,不造反亦是死,造反被杀是马上死,不造反就眼睁睁的看着家人和自己饿死,冻死,那为何不造反?
若是侥幸成功,说不定能像你们一样,享尽荣华富贵,仆役美姬成群?
你们二位说说,造反还是不造反!”
孙坚闻言,大惊道:“伯文,慎言!”
曹操亦不悦道:“孟德莫非想要谋反?!”
许勇轻笑道:怎么,文台兄和孟德兄想要抓我去雒阳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