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第二天起来，所有人都没睡醒的样子。
因为昨晚苏小曼讲了一夜的梦话，不知是鬼还是龟，也不知是鱼还是玉，还是龟鱼，待珠儿再问她，她只是瞪大眼睛无比的无辜，姑苏斐然在青色纱账里，起身道：“快些梳洗，今天带你到一好去处。”
好去处是长安城外青龙湖，湖光山色，湖上游船如梭，游人如织，苏小曼看着船上花花绿绿地歌女，听着一阵阵随风转来腻人的歌声，她脑海里突然出现了秦淮二字。
看来这是烟花之地，温柔之乡。
功俏皮曼站在湖边轻轻问：“这是柳纤纤坠船之处吧？”
姑苏斐然如玉的眸子一敛，未说话，便是答案。
苏小曼在湖中同姑苏斐然对品对饮，船家唱着她听不懂的调子，但随即被歌女的声音盖过，他便停了，笑嘻嘻地听姑娘家唱。
苏小曼眼睛未闲着，左看右看，嘴角一直噙着笑。
“你陪我，我才敢踏在这画舫，五年了！”对面的姑苏斐然眉间有萧瑟，他难道来此是为了忘却的记忆？苏小曼想这是鲁迅大众的文，自己怎么突然记起了？
她轻轻举杯，唇边含笑，俏面生春：“斐然，我感激你。你收留我，还温暖我，在我灰暗自卑地岁月里，给我最亮丽的色彩。”
姑苏斐然惊奇地抬头，眼眸里有犹疑：“此言不吉利，你是不是要离开我？”
苏小曼一愣，当真此言不吉利？她倒未想其它，，虽是此情此景让人心生柔意，但他到底还是一个敏感的人儿呢。
姑苏斐然终于一笑举杯：“我堂堂男儿，倒不如你这女儿家洒脱，越来越小气了，来饮了此酒。”
两人对视一笑，对饮而尽，这看在别人眼里，他们的关系，不像情人，倒象朋友多一些。
姑苏斐然焚上香，净了手，将案上的凤尾琴摆正，对苏小曼道：“相识这么久，都是你服侍我，吃了不少苦，今天，我为你操琴一首，你嫌不嫌乱耳？”
苏小曼也文绉绉地道：“如此良辰美景，有佳人歌声入耳，再添公子世外仙乐，小曼怕是在梦中了。”
姑苏斐然浅笑：“小曼，你是宜室宜家之人，你自己知否？”
说着，他一一调试琴弦，试音完毕，姑苏斐然正了颜色，如玉如竹的手指轻轻一挑，筝地一声，音质纯净无瑕，仿佛他弹的不是琴弦，而是人的心弦。
他没停，十指抹挑，黑眸微眯，整个人表情淡然又带着致使的诱惑，白衫的他，被阳光在身后笼着，周身如晕了一层金。
他琴声初起，近处的歌声便停了，仿佛夜莺的出现羞了所有的寒鸦。
他的琴音不是为了标榜自己的高雅，也不是为了展示技艺的高超，像是从世外而来，从远古而至，带着亘古的思念，扑至心爱人怀中，只求温暖，只是倾诉。
它像是在诏告自己存在着，存在于红尘之外，存在于九天之上，不入轮回，不染霜尘…
一曲罢，良久，湖上只有风过水声，天地俱静。
苏小曼跟承琴音而动的心慢慢平复，她只是觉得鼻子发酸，那是感动，无尽地感动，不关其它，只是于生命深处，涌出的对生命存在的感动。
这琴音如始祖盘古，辟开苏小曼混沌的天地。
她的狂燥因子被琴音压到了底处再底处，怕是永无翻身之日。
姑苏斐然半眯的星眸缓缓睁开，他优雅起身，湖上掌声如潮。
众人想亲近，但船只是犹豫着打着转儿，怯生生的不敢靠近。
姑苏斐然温柔地看着苏小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许久了，持剑的手不再碰琴，恐亵渎了她，心被浊世的仇恨蒙蔽着，忽视许多美好，我以为，我会将复仇做为终生目标，是你，让我找回了自己。”
苏小曼听了此番言语，心里柔柔地，她看着他，缓缓伸出手，握住了那双刚才弹奏心曲的双手，她怎么会没有感动？
公子如玉！
姑苏斐然将苏小曼拉进怀里，无限感叹，他轻抚她的如缎秀发，喃喃道：“我的小曼，你终于回来了。”
苏小曼闭上眼睛，感受着，他宽厚伟岸的胸膛，沉稳有力的心跳，这是以前的自己选下的男人吗？自己和这样的人儿曾许下今生？
苏小曼想，自己也是厉害的，是怎么征服如此的良人呢？
姑苏斐然怀抱着温柔的人，头轻轻俯下，如兰的气息吹动了小曼鬃旁的碎发。
苏小曼战战兢兢，又渴望着，将要到来的甜蜜。
就在他的唇刚刚触及了她的嘴角，她脑海里突然出现了独孤皇的面孔，那花下如仙的男子和面具下如鬼的面容交织在一起，轮番在眼睛闪动。
姑苏斐然轻轻松开她，苏小曼僵硬的身体让他一时无措，只是喃喃道：“又是我心急？”
而后他眸子又漾出春风般的温暖：“便是能看见你已足够。”
听他这样说，苏小曼点点头，她在自己恢复记忆前，不想做任何决定，她怕自己会后悔，也会害了谁。
正想着，眼见一个华丽的船渐渐靠近，姑苏斐然也顺着她的目光回头，但他也不认识，
终于船近了，这船将所有画舫都比了下去，船般罩着粉色的纱缦，正随风起舞，船上来往服侍的女儿家身着薄纱，玲珑的身材若隐若现，却不见丝毫风尘气。可以想像这船舱中的人是怎样的大气，怎么的风雅！
终于一女孩上前行了一礼：“姑苏门主请了，我家主人刚才听到您弹琴，如闻仙乐，甚是仰慕，想请您过船一叙，可否赏脸？”
姑苏斐然淡然道：“谢谢您家主人赏识，只是在下正陪心上人赏湖，转告你家主人，如他不嫌弃，寒舍虽鄙陋，但也随时欢迎阁下光临。”
那女孩不好说什么，刚要转身回去付命，想是船舱里的主人已听到姑苏斐然的话了，一撩帘走了出来。苏小曼看见这个美人，不由的瞪大了眼睛，她以为，盈盈和独孤媚算是并列第一的美，却不想美是有千百万种的，这女子美的慑人心魄，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富贵气，让所有人不敢正视，一见便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唯恐自己这粒砂土使眼前的珍珠蒙了尘，那多有罪呀。
“姑苏门主，想是嫌弃小妹乃笨拙俗人，不配与您同船？还是怕冷落了您夫人？”那女子浅笑着，仪态万方。
姑苏斐然起身：“不知姑娘是何许人，怎么识得在下？”
“姑苏门主谦虚了，您这世间少有的男子，谁不识得，如您不嫌弃，可叫小妹婉萦。”
苏小曼看着她的样子，感叹这才叫大家闺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