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安又做噩梦了。
她回到上房时,虽不舒服却并不想休息,中途口渴喝了露珠送来的一杯茶,谁知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中她走进了一个雾气缭绕的地方,远处似乎隐隐的有灯火闪烁,十安循着走去,却是意外得熟悉,竟是外祖家,只是这一次,蔡府大门空无一人,只留门口那两个大灯笼随风吹动,十安推开大门,里面却是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一丝人气,黑夜笼罩在蔡府,十安仗着胆子喊道:“外祖父,外祖母,十安回来了!”
“砰”一声,大门关了起来,十安吓了一跳,回头只见蔡府大院突然亮了起来,四周灯火亮起,下人陆陆续续的从十安眼前走过,他们端着盘子似走向什么地方,却无一人看见十安,偶尔还有一两个小丫头打闹着从十安身体穿过,十安震惊的捂住嘴,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
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都看不到自己,十安疯狂的跑了起来,来到后宅,并没有看见蔡莹的身影,哦,不对应该是萨纳尔的,大舅母二舅母两个人挽着手走过,身后是大舅舅与二舅舅还有两位表哥,面带笑容像是解脱了一般。
唯独不见外祖父与外祖母。
十安跟在众人身后想弄明白什么,却见他们突然回头,面目变得凶神恶煞的扑向十安,十安惊呼一声往前跑。
诡异。
实在太诡异了。
好端端的她为何会做这样的梦,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是因为她太担心蔡府的原因吗?
十安继续向前走着,眼前一亮,蔡府的场景不见了,此时就像进到了世外桃源般,鸟声啼叫,混着溪流的声音,十分悦耳,只见那小溪旁有一大石头,抬头望去蔡庆明正盘腿坐在那里,穿着蓑衣呈钓鱼状,外祖母坐在外祖父旁边,他们似是感受到了十安回头望去,笑得慈祥,声音却飘渺,“安儿,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你母亲。”
“我们就先走了。”二人相视一笑,渐渐消失。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走?走哪?
十安试图抓住他们,可全身就像被无形的手拉住一般,怎么走也不动,她似明白了什么,用尽全身气力喊道:“不,别走,十安会救你们的!”
......
救母之恩她记在心上了,叶十安明白如果没有顾南沉的提醒,只怕她的母亲熬不过那一晚上就早早的离开了。
所有的事情都仿佛加快了速度向十安奔来,但万幸她也遇到了梦中那些从未接触的人,比如英国公谢其漫、大魏圣手顾南沉以及媚楼宫主上官竹。
重英这几日已经休养的差不多了,因任氏的事情,十安都在暖阁暂住,并未回到澄一园,她身份特殊,穿着普通婢女的衣服也不合身,于是就让她还穿着劲装服侍。
彩萍也从乡下回来了,脸上冒着喜气,听闻她母亲病好,家里面也托了彩萍的福熬过了这个雪灾,只是这一阵子叶府发生了太多事情,变数太大,棉木离开了,转而又新添了一位美艳的侍女,身材高挑,较之他们这些人生生要高出一头来,又因穿着劲装的缘由将身材突显的凹凸有致,踩着黑色银丝云纹高靴,腰间挂着一把长剑,就算彩萍嚣张跋扈,看到重英的那一刻也变得怯懦下来。
澄一园没有什么人在,小姐还在照顾夫人,露珠菁草自然也随行左右,她抓着一个小丫头悄悄问道:“这位贵人是谁?”
正眼一瞧,这小丫鬟正是彩英,烟子得知彩萍私自克扣了小丫头们的物资,趁着彩萍人不在,就把东西都搜罗出来分发给大伙了,只是彩萍走之前也带走不少好东西,于是烟子只好将这件事报给十安,在彩萍沾沾自喜以为占了大便宜时,却不知道自己回来后一切也都变样了。
小丫头穿的很厚实,但彩萍因满心思都在重英身上于是也没有在意,彩英哆哆嗦嗦了半天,全身颤抖着,半天硬是说不出一个字,彩萍不耐,一巴掌就甩在了彩英脸上,“滚下去,真是碍眼!”
重英今日无事就帮着那些小丫头打扫院子,澄一园的院子算不上很大,但因院子种植了一些名贵的花草,又逢冬日自然是要好好照料,这些小丫头年纪颇小,瞧着也就八九岁的模样,也许是想到了自己以前幼时的生活,重英也就将照料花草的事情给揽了下来。
读书人,总有些雅致的情趣,十安自小就跟随父亲读书,心胸也非寻常女子可比,自然也喜爱摆弄些小玩意,尤其那七彩君子兰最是特殊,十安曾在乞巧节随众人夜游时在一普通小贩手中买来的,那小贩不懂这些玩意儿,偶然在山上采摘到的瞧着与普通花草不同,于是就趁着乞巧节那些大家小姐都出来游玩将它摆了出来。
十安一眼就看中了那盆七彩君子兰,费了一番口舌才将它拿下买了回来。
回来后仔细叮嘱要细心的照料花草,尤其是那盆七彩君子兰,众人自是不敢怠慢,细心照料。
抬头就见有一衣着华丽的人梳着丫鬟的发饰在训斥小丫头,那丫头她认识,与露珠菁草的交情不错,不过,仗着主子的面子就在丫鬟们面前耍威风,她看不下去。
将花铲放下,她拍了拍自己的双手,朝着彩萍走去,“好大的威风!姑娘这是耍性子耍到我们澄一园中了?”因自小在死人堆里混,又随着上官竹到处游走,见过不少世面,她本就高挑,自上而下的盯着彩萍,她也渐渐的没了底气,有些讨好道:“姑娘是那位贵人?瞧着打扮似不像是叶府的人。”
她冷眼看着彩萍的行为,果然不管在哪里都会有这些趋炎附势,欺软怕硬的人,她转着自己手中的红绳,“不敢当,我可不是什么贵人,是小姐新收的贴身护卫。”
重英给彩英递了个眼神,小丫头捂着脸默默的退了下去,彩萍似乎察觉到了小丫头的动静,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而后又满是讨好的走向重英道:“原来如此,姑娘好容貌,这气质倒不像是个丫鬟,还以为是那位将门小姐!”
“谬赞,想来你就是彩萍吧,我叫重英。”
因露珠菁草都是好性子,平日里彩萍矫情做事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了,烟子来了后二人也不常碰面,于是也影响不了什么,但这重英样貌出众,又是个冷面美人,谁知会不会就被哪位公子哥给瞧了去给人家做妾呢?
于是也将自己原本的性子给收了下去,“重英姑娘来找我,可是有事情?”
“无事,只是瞧着彩萍姑娘刚回来就发这般大的火,有些好奇罢了。”彩萍在叶府这么多年,自然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在主子的地盘上作威作福,被人知道了不会有好果子吃,露珠菁草心善,可并不代表重英她也如此。
彩萍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是了,她这么多年在澄一园横行霸道也因露珠菁草二人将她看作姐妹,并未在十安面前插一嘴,而她又主要是照顾那只波斯猫,并不怎么在十安面前服侍。
重英似乎也并不想在纠缠下去,转身道:“彩萍姑娘,多的我也不想再说什么,好好想想,我这个人自小野惯了,看不顺眼的人或物,自然是要管上一管的。”
彩萍嘴唇张了张,想再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看着重英又拿起花铲细细的在翻土,百感交集愣在了原地。
.......
十安与父亲二人相互交替着照顾蔡氏,如今已经病情已经稳固下来了,只是人却一直没有醒,大夫讲那孩子已经三个月大了,经历了这一番事情母亲以后再难有孕,父亲听到消息后十分伤心,站在暖阁外的走廊上一直在发呆,人也整整瘦了几圈。
也怪她不好,以为只需要母亲小心些一直呆在叶府就会没事,却忘了叶醒尘,忘了任氏。
早前她瞧着瑶春似乎不太对劲,杏儿也不见了行踪,只好让露珠在暗处查,几日了效果收效甚微,突然想到了如今还在自己院中的重英,这种事情对于媚楼的人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今晚父亲照看母亲,她回到澄一园顺带着做一些清爽开胃的小菜给父亲送去,当然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麻烦重英,澄一园的两位侍从正打着盹,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头,院内静悄悄的,露珠本想叫醒二人,十安摇摇头,罢了。
如今主母在休养,这些下人也都懒散了下来,尤其十安已经有几日未回来住,就更是如此了,她今日不想计较这些,这件事情有一点很奇怪的就是一向温婉的任氏,为何在这时会突然的像变了个人似的,说她背后没人教唆十安是不信的。
定是有人在她身边说了些什么,才彻底激怒任氏而来大闹暖阁。
瑶春的反常,杏儿的失踪,让十安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此人想在叶府后面搞事情,然后让叶府乱套,一个家族如若从内部就开始烂掉,不用外人插手,也会慢慢凋零。此人好心机,不费一兵一卒就想扳倒叶府也是自不量力。
父亲如今被一件一件事情压身,又因为母亲,或许并没有察觉到这些,他们护了自己十五年,如今,换她来守护他们二人。
哪怕是拼上自己的性命!
她已经对不住外祖一家了,叶府她不能再辜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