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打过去是我弟弟接的,我有些愣住,忙问:“妈呢?”
我弟迟疑了一会,然后压着声音道:“刚睡着,什么事?”
我忙看了看手机,疑惑道“这大白天的怎么就睡了!”我弟吱呀了一声,只是缓缓道了句:“有些累,就早睡了!”
我平时其实是个蛮细心的人,但是自从和陈昊天在一起后感觉神经就衰退了好多,所以也没发觉我弟弟的不对,就随便交代了两句便挂了!
其实只要稍微想想就能察觉到了,我弟有工作,在电子厂,那里除了过年外,几乎没有休息的,我妈也是个耐苦的人,大白天的怎么可能睡觉?
可我当时却想不到这些,挂了电话后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再接到我弟的电话是四天后,我接起,我弟的声音有些不平静,我这才察觉到什么,于是慌忙得问:“怎么了!”
我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道了句:“你回来下吧,妈今天下午要做截肢手术!”
脑子忽然就炸开了,我拿着手机的手立马开始哆嗦,像不信,又像是觉得自己听错了,于是咬着牙又问了遍。
可却还是一样的答案。我说:“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我弟的口气有些责怪,“什么突然,妈都住院两个礼拜了,我要打你电话也被妈拦着了,说你在拍戏,不能影响你!”
我已经不想继续听下去了,含着泪匆忙挂了电话。张嫂看见我忙问我怎么了,我和她说了个大概便冲冲忙忙收拾了下东西就走了。
人一急脑子也就不好使了,出来的时候还想着要和陈昊天打声招呼的,结果上了车才发现手机都没带,心里顿时疙瘩一下,却还是咬了咬牙没回头,毕竟现在是危急关头。
我想陈昊天也定然不会怪我,他要是找不到我也会问张嫂的,想到这,心里也就放心了很多。
我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已经开始了,我弟坐在医院的长廊上默默地抽着烟,见我过去,眼皮抬了抬,有些无力,却还是掐灭了烟说了句:“姐你来了!”
我扯着他的胳膊他却眼神一片空洞。我气不打一出处来,伸着手抡成拳头就对着他的肩膀砸!
他也不反抗,就静静地承受着,良久我也砸累了,他才开口,声音里满是颓废的味道:“姐,妈还在里面!”
我身子一哆嗦,茫然抬头望着还亮着灯的手术室,顿时感觉呼吸不畅快起来。我大口大口地喘了几下,拼命地在心底告诉自己要镇定,然后把事情详详细细地问了一遍。
事情发生在两个礼拜前,我弟也是接到我大伯的电话才知道的,我妈应该是在工地上出的事,被掉落的水泥板砸到了,送进医院的时候从小腹到脚都受了伤。
我弟说,“肚子都被砸开口了,直肠被切了一段,后期排便什么的如果有困难还要动手术!小腿一下子骨头全碎了,本来试着做保守治疗的,尽量不截肢,可是情况却越来越恶化,腿部神经也伤着了,医生说截肢只是保证不溃烂到上部,但神经的修复应该是不可能了!”
我捂着嘴一边听一边哭,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这都是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好好的怎么就出了这种事。
我心里的委屈,难过,心疼一下子涌了出来,我扯着我弟的衣服,埋怨起来:“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妈会死命地出去找活干吗,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养你到现在,你除了闯祸还干了些什么?”
我弟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他痛苦的埋着头,眼睛发红,良久又抬头望着我,一字一句道:“那你呢?你又做了什么?”
我一听,止不住地颤了一下,睁着眼哆嗦的看着他,嘴唇被咬的全是浓浓的血腥味。
他忽然指了指手术室,然后对着我一声冷笑,“我的好姐姐,从小到大爸妈的心头宝,学习比我强,做事也比我好,爸爸走后,妈还是死命地供应你上大学,可你呢,出去读书后回来过几次?妈躺在医院的时候打你电话,你为什么不接?我妈还说你拍戏,不能打扰你,说叫我瞒着你,现在她老人家躺在里面生死未卜,你又哪里对得起他她!”
是啊,我又哪里对的起我妈!
我虚弱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脑袋像被什么东西在绞似得,疼痛异常厉害,忽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于是忍不住,扶墙吐了起来。
我弟皱眉,心疼地过来扶我,我猛地把他甩开,却听见他哭嚷着喊了声:“姐!”
我眼泪瞬间落下,看着面前这个神色憔悴,满脸胡渣的小伙子,心脏又开始抽疼了起来。
是啊,我怪他做什么,我自己又何尝不是个坏孩子?母亲出事我竟然一无所知,我现在忍不住地想,要是我早点知道,会不会情况会好一些?
我弟低着头走过来和我道歉,一句:“姐,我错了!”顿时让我忍不住地又呜咽了起来。
于是我们姐弟就这样抱在一起哭了个昏天暗地。
幸好手术很成功,我妈被推出来的时候还是昏迷的,医生说是麻醉还没散去。我叫我弟出去买些粥类食品,以免我妈醒了可以垫下肚子,然后自己又把病房收拾了下。
在这里没有陈昊天,自然住不起单独病房,索性这里人还不多,一个五张床位,却只有住了三个人。
隔壁床位是个大妈,面容慈祥,笑起来眼睛就会弯成一道月牙,我在那里忙着打扫,她就一直夸我,听得我怪不好意思的,于是等我弟回来,我把吃的分了她一半。
大妈是腰部做的手术,说上楼梯的时候摔坏的,然后伤到了脊椎,然后我问她严不严重,有没有事,她笑着说:“没事,里面顶了根钢针,固的很!”
我听了便慰问了一番,大妈笑的甜,拉着我的手,不肯放,她说:“你妈住院的时候我就在,我老伴走得早,儿子在国外,也无聊,幸亏你妈和我磕唠磕唠,不然呀我还要闷死呢!”
说吧,又继续称赞道:“一直听你妈说还有个闺女,说漂亮,懂事,今天可让我看见了,当真是个甜人心窝的孩子,你妈在这里每天都念叨着你,我问她怎么不告诉你,她说你在拍戏,不能打扰,还说啊,你以后要当明星!”
我默默地听着,泪水却流了一遍又一遍,良久坐回我妈的病床边,看着她昏睡的样子,心口满满的都是疼痛。
那个时候,我是第一次有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亲而亲不待”的感受。
我的妈妈,那么平凡的一个女人,却用她的爱包容了我的一切,我甚至深深自责起来,忽然之间觉得自己玷污她给的赞美,禁不住握起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
妈醒过来的时候,看见我,眼眶瞬间红了,我和弟弟也哭了起来,却都什么也没说,有些事不用开口,一个眼神就够,关于那些沉重又哀伤的话题,不提也是一种安慰的方式。
我妈至始至终视线都没离开过我,一直拉着我的手问寒问暖,我心里不禁百感交集,哪怕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是她,需要被照顾的也是她,可是她想到的还是我的生活。
我心里压抑地厉害,她问一句我就答一句,到最后我妈突然想到什么,连忙问我:“馨馨,你不是在拍戏嘛,你这样出来会不会有什么事?”
我心脏又狠狠地抽了一下,却还强忍着难受撑着对着她解释,我说:“没事,我向剧组请了假的!”我妈听了这才放心。
适逢有医生来巡查,问下具体情况,我妈一一回答完后立马拉着我介绍:“这就是我女儿,李馨!”
我有些不好意思,低着脸愣愣的打了个招呼。
医生走后,我就对我妈说:“妈,你别看见一个人就介绍我,怪不好意思的!”
我妈笑,满满的都是宠溺的味道,她昂着头,满脸的自豪:“那怎么了,我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你这么个女儿!”
我立马打断了这个话题,匆匆把弟弟买来的粥递到了我妈的面前,然后开口到:“咱先不说了,先吃点吧!”
我妈很听话,一点点吃,我的心却感觉被扎了百孔千窟。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不那么愧对于我的母亲,我骗了她那么多,我该怎么继续下去?
眼前的情况暂时也容不得我考虑那么多,我和弟弟轮流守着我妈,细心看护,好在恢复的不错,第三天后我找了医生一次,问了个大概,医生说还得观察,说截肢地方血循环不是太好,我问严不严重,医生说做些康复治疗应该能恢复,我问:“大概多少钱!”
医生说:“这是按疗程的,一疗程六千多!”
“那要做几疗程?”
“这个不一定!”说罢医生给我看了些资料,其实我也看不懂,就只听见他在那里说:“有些患者恢复快的一个疗程就够了,有些严重的,或者接受能力不强的,做了好几次都没什么效果!”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但是做理疗总比不做来的好!”
道理我也懂,可是这消费却要我怎么负担?我虽然和陈昊天在一起了,吃穿用度也都是他的,可是却也从来没问他要过一分钱啊。
想到这里顿时又压抑了起来,勉强地支撑着自己和医生说:“考虑考虑!”便走了回去。
病房的门微敞着,里面谈话声此起披伏,恍惚间听到熟悉的笑声,我身子猛然一震,立马冲了进去,果然,陈昊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