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六月六日,清风拂面,艳阳高照。
每逢农历六月初六,农村风俗“请姑姑”。都要请回已出嫁的老少姑娘,好好招待一番再送回去。
西台山原始森林里,热闹非凡,六名道士正在做法事,设有一座法坛,上有三牲、鲜果等祭品。
道士们烧符咒,走着禹步,念诵着玉皇大表。
上香祝祷,高功作揖,“举步朝金阙,飞身谒玉京。天外琳琅响,齐举步虚声。行益三千数,时定四万年,丹台开宝笈,金口永流传。玉皇赦罪天尊···”
一大群乡兵烧香磕头,嘴里念念有词,静等道士离开,他们好破土动工。那些盗墓工具,洛阳铲、铁锥、铁锨、铁铲、短柄锄、簸箕、箩筐、篮子、等杂物都藏在车上,用毡布掩盖着。
道士们大老远跑来,并不知道这伙人要盗墓,只知这片山林有鬼,他们念的是驱魔咒。道士们做完法事,被礼送出西台山。也许道士们心如明镜,知道高二郎不安好心。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道士应尽的职责。
这次高二郎动员了全体家丁,有二百五十多名家丁和二百多名妇女参加盗墓行动。从后勤保障,到物资供应,还搭建了数十个草棚子,准备挑灯夜干。
温天宝管理全体家丁,将家丁分为六组,每组四十名家丁,每组挖土二个时辰,这样保证掘墓进度。张曲尺管理二百多名妇女,是以后勤保障。
土丘上,长满了各种木树,地上杂草丛生。那左边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旁边盘踞着五块巨石。这里就是高二郎人生第一次杀人的地方,三年多过去了,地貌没有多大改变。高二郎已找到当年埋尸的地方,从土里挖到了一把烂掉的铁锥。
“就是这里,给我好好干!”
高二郎脱掉了外衣,自己动手,左脚踩着洛阳铲上,左脚往下用力,洛阳铲入土五寸,掘出第一块泥土。这是用苏钢打制的洛阳铲,连树根都能铲断。
“弟兄们,开工了!”
温天宝大叫一声,往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手中铁锨铲入土里,左脚踩在铁锨铲头上面,狠狠的往下一踩,这铁锨便是入土一尺来深,然后双手一振,用力往上一撩,一大铲子土给扔到了一边去了。得意的看向高二郎,还是铁锨好使。
二百多名乡兵都在挖土,准备把整个古墓都挖出来,而不是打一个盗洞。开挖地表层,还是铁锨好使。乡兵们干得热火朝天,手中各种工具挥舞,朝着土丘而挖去。
乡兵们身大力不亏,没多长时间,那块土丘便挖下去四尺多深。已找到四具骸骨,乡兵们偷偷议论着,“这是东主杀的盗墓贼,厉害吧!”
四具腐烂的骸骨扔在柴堆上面,而后被烧成灰烬。
高二郎同母异父的姐姐陈腊月站在小溪边,她正带领一帮妇女烧水煮饭。
陈腊月长得很高大,长着一张大饼脸,与高二郎长得一点也不像。她长得像她死去的生父,至于她生父到底怎么死的?陈腊月相信她母亲的话,“二十年前,你父亲生病死了!娘这才改嫁了高伯恩。”。
陈腊月背着二岁大的女儿,山里长大的女人,很能吃苦,她丈夫王光全没有来。因为高二郎不喜欢这个姐夫,高二郎想让她姐离婚的计谋没有得逞。陈腊月虽对王光全有诸多不满,但还是愿意给王光全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陈腊月来此帮忙,是为了与高二郎搞好关系,最好能多分些古董金银。姐弟俩从小关系和睦,但长久不在一起生活,有点陌生了。
这世上还有人在高二郎的地盘,对着高二郎发号施令,那就是陈腊月了。只听陈腊月高声叫道:“二郎,帮我照看一会儿囡囡。”
“哎,我这就来。”
高二郎放下了洛阳铲,跑到小溪边上,洗手洗脸,拍了拍脏衣服,双手又擦了一遍夷子,用毛巾擦干了双手,这才抱住小侄女王小雅。
“舅舅!”王小雅伸开了双臂,知道高二郎是她的亲人。
“哎,囡囡乖,舅舅带你玩。”
高二郎抱着王小雅,在工地周围转悠,看着乡兵们挖土。小孩子喜欢兜来兜去,也喜欢人多的地方。王小雅不哭不闹,一双眼睛咕溜溜乱转。
挖土到了四尺这个深度,人就不能站在地上了,乡兵们纷纷跳下坑道,在坑道里继续挖土,将松散的泥土甩到坑道外面去。
大面积挖土时,有活动空间,人能发力,铁锨比洛阳铲好使。往下挖土时,全靠铁锨把土壤搅松,再用铁铲将泥土铲入箩筐、簸箕,而后再运出坑道。
兵们合理分配体力,有人休息,有人运土,有人挖土。
高二郎对掘墓进度很满意,这是个土丘层,地下没多少石头,到吃晚饭时,大概能挖地一丈多,到这个深度,已经比一个人高了。半天就有如此大的工程进度,证明乡兵积极性很高,也证明盗墓贼很有眼光,这里的土壤是松散的,下面很有可能有一座古墓。
高二郎用脚踢着泥土,看着泥土成色。夯土和自然形成的土壤是不同的,夯土更硬一些,还没挖到夯土层,证明古墓封土还在下面。
人站在六尺深的坑道里,就没法往坑外甩土了,乡兵们拿出绳子吊着的大竹篓子,下放到了坑底,以此来搬运泥土。土丘上架着四角滑轮支架,二名乡兵拉动绳索,一大篓子泥土就被拉上来了。
二百多名乡兵还在挖土,干劲十足一群乡兵在挖排水渠,以使土丘挖掘作业能够风雨无阻进行。在发现四具尸骸的地方,开挖那个盗洞,这就用上洛阳铲了。原本盗洞能容纳三人钻入,现被向周边挖,盗洞扩大五倍余,四个人可以站着。
在挖的过程之中,四只鸟笼放在洞口处。每只鸟笼里装着两只金丝雀,这金丝雀嗅觉灵敏,如果洞内没有空气,或是洞内有毒气排出,它会尖叫不停,告诉主人洞内空气不好。那矿工进入深洞挖矿石,就是先要把装有金丝雀的鸟笼,先放入深洞内,再把鸟笼拉出来,以查看洞内空气安全与否。若金丝雀活泼跳动,人才可以进入深洞内。
高二郎为了安全起见,用上了羊皮制造的鼓风机,把空气往盗洞里吹送。羊皮气囊连接一只木制风箱,那木制风箱类似炉灶用的风箱,靠一人拉动风箱上的手柄,鼓风机产生的空气,源源不断送入盗洞内,以驱散盗洞中的浊气。
机要赞画沙厉鑫一边瞧着鼓风机,又看了高二郎一眼,心里打着小鼓,暗道东主想得周到,应该不是第一次盗墓了。至从跟随高二郎,人生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高二郎奇思妙想不断,时常能制造新奇之物,早已见怪不怪了。
在场的管事人员,没事就跑来看几眼盗洞,又去看周边挖土情况,没发现其他盗洞口,心里踏实不少。既然逼不得已,干了伤阴德之事,就要多得赏银,最好古墓之中金银堆积如山。
初夏时节,山上还是很凉爽的,在这种环境下劳作,人的体力消耗并不大。虽然这个活计很辛苦,但大家热情高涨,喝上几口清水,继续努力开挖土丘。人员分配也发生改变,开挖沟渠的乡兵的多了,约有百来人。
高二郎准备在盗洞上面搭建草棚子,从开挖情况来看,这处古墓规模庞大,形势颇为喜人。盗洞里挖出的夯土辨别,这夯土里参入了糯米灰浆、火山灰,用料非常讲究。能把大量火山灰运送到此处,制成坚固的夯土山丘,足以说明墓主身份贵重,是那个时代的大人物,也许史书上也会有此墓主的名字。
在明朝胆敢名目张胆,派遣数百壮劳力,大规模盗挖古墓者,除了恶名远播的几名大太监,只有高二郎了。既然敢作,就不能推卸责任,把刘光初当成挡箭牌。高二郎就是西台山盗墓主谋,而且请了道士作法,让历史去评说吧。
土丘上的树木已经全部砍伐掉了,所砍下的树木,正好用来搭建草棚子,与支撑住盗洞。整个工地,热火朝天,乡兵们分批吃饭、休息。
温天宝兴奋的跑到高二郎跟前,擦拭着满头的汗水,“东主,要不要派人钻入盗洞,看一看下面的情况。”
高二郎道:“不用了!也不急于一时。这处盗洞没挖到墓室内,先清理地表部分,晚上派人继续挖沟渠,其他人好好休息。”
温天宝嘿嘿一笑,“明日刘先生来了,这次不太好作假了。”
高二郎莞尔而笑道:“他是我的克星,知道我打什么鬼主意。他还要住在草棚子里,甚至要进墓室查看死尸,以圆三十年梦想,对于这种黑暗界的人,我想不出作假的办法了。”
温天宝挤眉弄眼,“东主放心,大头做不了假,小头总会机会的。沙厉鑫两只眼睛顾不过来,我替你藏些私物。”
“看紧点,做出规矩,手脚不干净者,埋了!”
高二郎看似与人为善,其实心狠手辣。五天前,在官道上袭击他的被俘强盗,全被活埋了。在战场上,正面对战,对于战败者施以仁义,收容俘虏,救治敌方伤者,这才像是一支正义之师。但对于暗杀者,绝不会放过。对投降者所许下的承诺,只是一种卑鄙的手段。
“是!东主。”
温天宝行了一个礼,这才转身离开。虽与高二郎亲如兄弟,但尊卑已分,做人要守规矩,他只是高二郎一个颇为看中的下属。真的与高二郎称兄道弟的那几个人,早被高二郎扔在不重要的岗位,只能想当年了。
温天宝岂能不知高二郎的心思,高二郎一门心思往上爬,而且是不择手段往上爬,高二郎不是守财奴,而是把钱投在家丁上。牛头寨乡兵已超过四百人,半数以上乡兵已处于脱产阶段,养家丁投入巨大,每月支出在二千两以上,山西大富商也没这么多家丁,大概只有少数边关总兵能养这么多家丁。
高二郎还为他们几个人请了三名教书先生,督促他们学习。老五吴高温有文化,已有了官身,任县兵第二大队大队长。他每天努力学习,争取弄顶官帽。
不出一二年,隆地县的巡检、副巡检、河泊大使都会换成高二郎的人,温天宝也想有个官身,未入流也是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