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直门巡检司,高二郎站在窗户口,地上拖着长影。
苏意走入了书房,喝道:“报告!”
高二郎转头看向苏意说道:“地中海,你真是个乌鸦嘴。”
苏意摸了摸光头,笑道:“东主,属下说了什么,成了乌鸦嘴。”
高二郎摸了摸脸颊,肃容道:“与你开个玩笑。前两天,我们三人开的玩笑要成真了。我们要去清水河县做笔大买卖,抢他娘的!”
“真的!”
高二郎点了点头,“是真的,线人已在巡检司外的十里香馄饨店里等你。我交给你的任务是,先回牛头寨,将情报告诉杨高雀。你们组织一支小分队,先潜伏至清水河县石峡口水运码头附近,大概二个多月时间,我们就要行动,这次买卖很大,大致与松林道相同。具体行动,听线人安排。巳时末在十里香馄饨店与线人碰头,而后赶回牛头寨。时间尚早,你去买顶假发。还有什么疑问吗?”
“嘿嘿”苏意接过书信,挠挠头道:“东主,为什么要买顶假发啊?”
高二郎道:“地中海,你太显眼了,真的个棒槌!”
“是!保证完成任务。”
苏意挺胸吸肚,一个标准的敬礼,转身离开了书房。
高二郎甩了甩长发,长发已干透了,熟练的盘起头发,戴上了网巾。中午衙门官吏在钱家烤鸭店聚餐,大家都会穿便服。
现在他才发现,官员的工作就是在圆台前谈生意。把心思放在工作上的人,成不了大事。就像他所管辖的隆地县水路,主要任务是收税,就算再努力,也没多少油水。不能给长官带来业绩的部门,谁会看重你。现在他已在倒贴钱,疏浚递运铺十五里河道,年底还要整修十五里城墙、护城河,这么卖力为隆地县做贡献,长官岂能不喜欢。
高二郎看着书桌上的台历,自言自语,“哦,明天是六一儿童节啊!高二,你还是少年啊!就带女童去烧香祈福,你们俩真是早熟啊!”
抛开杂念,铺开宣纸,开始写一篇八股文,教谕罗董芳出的题目是《论语·为政》,出自子曰:子奚不为政。
八股文先破题、承题。
高二郎一笔挥就:圣人之所答为政之请,绎《书》而遇之也。且盖孝友者圣人之天,故曰是亦为政也。《君陈》之篇能及此乎?而理则在是矣。
接下来是起讲、入题、前比之出股、前比之对股、后比之出股、后比之对股、大结。
一篇八股文,不会超过五百字。
写毕,高二郎放下毛笔,伸了一个懒腰。没有一丝纰漏,一篇上佳的八股文。唐朝科举,还有靠诗词当官的。到了明朝科举,诗词只占很小一部分。八股文将文人束缚在一个很小的天地里,清谈误国。可这科举制度,已是当今最公平的取仕之道。
武人靠军功、蒙荫上位,格局很小,因为文臣把持朝纲,不让武将做大。武人上位,正途是武举,因为文臣是主考官,武举人成了主考官的门生,这才有机会做大。戚继光就是武举出身,有了靠山,这才能转战大江南北。
镇守一方只是从权,想要建功立业,就要走出去。高二郎思索了一番,墨迹已干。不做他想,整理好皮包,便走出了书房。
蒋四重跨着腰刀,他就像是高二郎的影子。与他并行的另一名护卫,名叫阎墨,长得像石墩子一样粗壮。两人亦步亦趋,跟着高二郎身后。
大街上熙熙攘攘,摊贩卖力的吆喝。
高二郎很不喜欢这处巡检司,一点也没署衙的庄重。原本很大的巡检司,只剩下四分之一。崽卖爷田不心疼!
沙厉鑫自认风度翩翩,走路一摇三摆,拿着一把扇子。
吉克君有点自卑,独自走在最后。
钱家烤鸭店前,戒备森严,一排衙役站岗放哨。官场上的排场,不是有钱人可以效仿的。
钱戴烽身穿五彩团花曳撒,快步上前。高二郎看了看钱戴烽打扮,说道:“钱老板,你倒穿得很正式嘛。”
钱戴烽劝慰道:“东主说笑了,我哪里称得上老板,叫我小钱吧。这曳撒很贵,是参加酒宴的正式服装。东主,你身份贵重,为了社团利益,要定制几套曳撒。官员参加酒宴,不穿曳撒,像话嘛。”
“哦,还有这讲究,我是乡下人,不懂官场规矩,下午抽空去做几件曳撒。”
曳撒自元代辫线袄演变而来,从明朝中叶开始流行,成为正式酒宴的礼服。衣皆红青玄、纺绢地,织成团花五彩,其帽曰脑包,冬则纳石宝里,夏则钹笠都纳。其短袖或无袖,而衣中断,其下有横摺,而下复竖摺之,若袖长则为曳撒无定制。
沈德符在《万历野获编》中以嘲讽的口吻写道:若细缝袴褶,自是虏人上马之衣,何故士绅用之以为庄服也?
其实这是片面之词,汉服本来就是效仿胡服,流行是王道,融合是大势所趋。就像他制作的宽檐牛皮帽,一出现在市面上,就有商家仿冒,而且卖得很好。青皮、喇虎、打行师父首先跟风,大街上已能看见好多顶宽檐牛皮帽。甚至他制作的紫铜五角星,也有商家仿冒。
高二郎道:“沙厉鑫、吉克君,下午去做两件曳撒,这是参加酒宴的礼服。”
沙厉鑫喜上眉梢,“好啊!那就多谢东主了。”
吉克君摇头道:“我若穿了曳撒,就像小丑一样。你们去吧,我还是早点回去。”
高二郎也不勉强吉克君,问道:“小钱,刘知县来了吗?”
钱戴烽笑道:“刘知县早就来了,他们在上面,打水浒叶子牌。你别和他们打,会输得很惨。”
高二郎问道:“我才没那么傻,不熟不打。唐可发来了吗?”
钱戴烽道:“早就来了,看来唐可发服软了。大概要放邬佑康出狱。”
高二郎点了点头,“本来就是一件小事。若不识趣,灭了他。”
“东主仁义。”
“哦,明天中午,我在燕子楼请客,你来吧。最好不要带秦波波,她太麻烦了。”
高二郎走入了钱家烤鸭店,钱戴烽尾随其后,低声道:“东主,我还是叫一声波波,来不来是她的事,不叫她,我就麻烦了。”
高二郎打心底里看不起惧内的钱戴烽,不过,与秦波波接触下来,发现这个女人很有心计。无论是对外商业谈判,还是内部人事管理,秦波波都能胜任。别看钱戴烽没有正形,其实是个很要强的人。让秦波波当大西社副总领,会对钱戴烽造成很大的打击。反正闭门一家人,他只能提拔一个人,不能让他们夫妻俩居于高位,造成拉帮结派。
高二郎故意走到后院厨房间,去看大厨田小晓。
“田姑娘,今天辛苦你了。烤炉好使吗?”
高二郎好像是在看挂炉上的一只只烤鸭,其实在欣赏田小晓丰韵曲线。
田小晓给了一个迷糊眼,“高师父来了啊!这里油烟大,还是请上楼吧。”
高二郎道:“后天本官在巡检司请客,还请田姑娘大驾光临,指点一二。这个面子,总要给我的。”
“好吧,高师父说到这份上,我一定会来的。”
身形一个交错,高二郎摸了一下田小晓臀部,带着一份满足感,登上了二楼。
高二郎不肯打叶子牌,就在四人后面看他们打牌。
叶子牌就是马吊的原型,为长纸片状。叶子牌从简单的二十四张,发展到四十八张,以此发展下去,就出现骨制马吊了。高二郎正在考虑,要不要把后世的麻将带入明朝社会?可麻将会影响全社会,造成更为严重的文恬武嬉。想一想,还是算了,不要荼毒明朝百姓。
最后一局结束,刘光初才赢了一两,扔在桌子上,赏给了伺候在旁的两名小厮。
高二郎看得无趣,多嘴多舌,“其实水浒叶子牌没多大乐趣,真正的纸牌,是由五十四张牌组成。两幅纸牌,正好是水浒一百单八将。物竞天择,优胜劣汰,叶子牌很快就会淘汰。”
刘光初道:“高副巡检还会升级版的叶子牌啊!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识一下。”
县丞张邦初道:“哦!若一副牌五十四张,应该比现在的叶子牌更复杂,也更好玩。两副牌凑成一百单八将,必然规律嘛。”
主薄唐可发就像没事一样,叫道:“高副巡检,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识一下,五十四张的纸牌啊?”
高二郎嘿嘿一笑,“只要我做出五十四张的纸牌,教会你们一种打牌名曰:斗地主。我保证你们再也不会打叶子牌了。可弊端也会显现,茶馆里皆是斗地主的人了。你们家里人,也会沉迷各类打牌游戏。”
刘光初道:“这有是什么关系,该玩的人总是在玩,我们是难得一次,平时哪有时间打牌。你们说是不是?”
典史周正康点头道:“是啊!高副巡检点子最多,尽快把五十四张的纸牌做出来,教会我们打牌规则。若能向全社会推广,我们隆地县不就成了全国最有名的纸牌之城了嘛。”
高二郎道:“那第一批一百单八将纸牌推出一定畅销,其价值是难以估量的,你们当古董收藏吧。”
刘光初笑眯眯的说:“小高,你可别胡诌,一副纸牌能值多少钱。”
其他三名官员互使眼色,路人皆知,高二郎将要成刘光初女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