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夜晚,凉意阵阵,风吹云涌,波光粼粼。
西河之中,一艘帆船顺流而下,在船舱里,高二郎与沙宝国盘腿而坐,四方案几上摆放着五碗下酒菜,非常简陋的船舱,两人兴致颇高,把酒高论。
沙宝国问道:“二弟,你心中的梦想是什么?”
高二郎回道:“不瞒大哥你,我心中的梦想是,杀人放火金腰带。”
沙宝国哈哈大笑,“这才是真正的高二,真性情的好儿郎。想要进士及第,十年寒窗,希望渺茫。你武功好,又在翼北边塞,又有长官罩着你,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很有机会建功立业,搏个大好前程。”
“希望如此。大哥,你心中梦想是什么?”
“我心中梦想,当然是进士及第,可惜才情有限,怕是这条路很难走通。我另辟蹊径,转投权贵门下,一展雄心抱负。如今有钱有势,美女招手就来,什么也不缺,就缺少一点点刺激。”
沙宝国痛饮一盅酒,满腔荡气回肠,谁能想到一个文弱书生,竟策划了一场滔天大案。
“嗯”高二郎浅尝即止,放下了酒盅,“是够刺激的!刺激得让人夜不能寐,浑身是虱子,抓也抓不完,就不去管他了。再搏更大的刺激,以掩盖前面的漏洞。若能逃脱菜市口一刀,那便是金腰带了。”
沙宝国转动着酒盅,写意的笑着,“二弟啊!别得意忘形啊!你的差事还没办完,可别想躺在功劳簿上。”
高二郎问道:“大哥啊!我不是跟你一道进城吗?还有什么事?”
沙宝国道:“看看你,又开始装傻了。东翁最想掘墓盗宝,你不是答应下来了吗?”
高二郎苦笑道:“大哥,干劫道这种事,江湖上还有地位。要是挖人家祖宗坟墓之事,我岂不是遗臭万年了吗?这事做不得,大不了我自己花钱,买几件古董,送给刘知县。”
“我不与你开玩笑,东翁心中有两个梦想,一是黑吃黑,二是掘墓盗宝。西台山真是个好地方,地广人稀,正好你一人独大。你若找不到墓穴,东翁会派个风水先生,给你指点迷津。我会进山监督这个重要项目,你可别阴奉阳违。”
沙宝国将一颗花生米,扔入嘴里,管他什么遗臭万年,活在当下,就要把东翁交代的每一件差事,务必落实到实处。
历朝历代,基本上都是严刑峻法予以惩治盗墓。
按照《大明律》规定:凡发掘坟冢见棺椁者,杖一百、流配三千里;已开棺椁见尸者,绞;发而未至棺椁者,杖一百、徒三年,招魂而葬亦是。若冢先穿陷或未殡埋,而盗尸柩者,杖九十、徒二年半;开棺椁见尸者,亦绞。其盗取器物砖石者,计赃,凡盗论,免剌。若卑幼发尊长坟冢者,同凡人论;开棺椁见尸者,斩;若弃尸卖坟地者,罪亦如之。买地人如知情,各杖八十,追价入官,地归同宗亲属,不知者不坐。若尊长发卑幼坟冢,开棺椁见尸者,缌麻,杖一百、徒三年;小功以上,各递减一等。发子孙坟冢、开棺椁见尸者,杖八十。其有故而依礼迁葬者,不犯法。若残毁他人死尸、弃尸水中者,各杖一百、流三千里。
“遗臭万年之事,你也干。这种事,只有流氓文人敢干。”
高二郎不由想起后世那个四眼流氓文人,以建十三陵水库为幌子,掘了朱家皇陵,被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嗯,流氓文人这个新名词我记下了,以后写在书稿里。与二弟谈话,总有些心得体会。你不是凡人,神灵不会怪罪你的,要怪也怪始作俑者,你说是不是?”
沙宝国稳如泰山,与刘光初臭味相投,一见如故。杀人放火不算事,还要掘墓盗宝,坏事做尽,这样的人生是多么丰富多彩。
高二郎苦笑道:“我虽有坏心眼,可还没坏到这份上。硬是把我拖下水,这不是害人害己嘛。”
沙宝国手指着高二郎说道:“瞧你这个装腔作势的样子,我们是同类人,心底很黑暗,就想干别人一辈子也不敢干的事。你就别装了,心里笑不动是吧。梦见白无常,听他的意见吧。”
高二郎想到了前世所作所为,喃喃自语:“这辈子,我真想做个好人啊!”说完,高二郎一饮而尽,将酒盅扔出了船舱,话不投机半句多。心中满腹狐疑,沙宝国怎么会像他前世?这也太扯了。
沙宝国连声奸笑,目送高二郎离开船舱,自斟自饮。明朝二百多年以来,勋贵集团的公候倒是干过这种事,文官可是第一回试水。既然吴千里战死在松林道,他就是义薄云天的大哥,以后照顾好吴千里家人,也算对得起天地良心了。这次除草行动,完美收官,就算有人怀疑到他们头上,也拿不出任何证据。
谁能想到知县刘光初在幕后主使?这个案子改天王王九仁背了,到了黄河也洗不清。
沙宝国哼着小曲,看着夜景,等着明天清点走私赃物,借此贪了东翁的财货。至于走私赃物如何出手,已有初步设想了,从松江府购一些纺织机器,开办一家皮革毛纺厂,而后自产自销,把存货慢慢出手,在商业发展上又多一条财路。最麻烦的是西域工匠制作的珠宝首饰,这些珠宝首饰真不敢出手,就当玩物了。只能先存在高二郎那里,以后逢年过节用以打点高官。
沙宝国兴奋过头,毫无睡意。半夜船只靠岸,随行乡兵高举着火把,一行人便直接上山了。沙宝国坐在骡子上,一路无话,也不知走的是近道,还是故意绕道而行。一路上,走走停停,吃了两顿热食。沙宝国不叫苦不叫累,精神处于高度亢奋之中。
第二天中午,沙宝国才到达老鹰嘴的山神庙。李有才、沙厉鑫正在里面,清点、登记走私赃物。沙宝国立刻加入进去,又忙了一宿,终于做了两份账册,一份是给幕后主脑刘光初看的假账,还大大超额完成了刘光初指标。另一份是他与高二郎之间财物分配的账目明细。无论高二郎有没有私吞赃物?沙宝国还是很高兴,能独享五万两,买一个金陵名妓,在老家绍兴建一幢豪宅,行乐于山水之间,人生夫复何求。
沙宝国不忘告诫高二郎,“你给乡兵赏赐,要分几个月,或是一年多时间给他们,千万别露财,也别去买地。”
“还是大哥有主见,我先给乡兵五两赏银,先让弟兄们安心。”
高二郎心里已有主张,决定把乡兵们的赏银,大部分存入西台山农村合作社银行,还是一年死期存款,不给乡兵挥霍的机会。那些强盗出身的乡兵,手中一有钱财,就到城里吃喝嫖赌,不把他们陋习纠正过来,后患无穷,会引火烧身。等过几年,他有了绝对军事实力,也无需害怕晋商走私集团打击报复。若能把晋商走私集团从张家口出发,通往东北建奴那条走私通道给劫了,岂不大块人心。吃上那块大肥肉,少说也有二三十万两了,不过,这条路线晋商走私的财货,以粮食为主,不太好运回国。堵截晋商走私集团回程,又让满清鞑子获得了一次粮食补给,好像怎么算,这买卖总是有点亏。抛开不切实际的幻想,看着自己名下的账目明细。
这次抢劫走私赃物,账目上他所获最多,因为许多走私赃物是以打折方式算在他名下了。可真落入自己口袋财货并不多。除了犒赏二百五十多名乡兵,还要继续养着这一大群乡兵,或者说是照顾好一大群山民,让这一大群山民过得比山脚下的农民更好的生活。
刘光初、沙宝国所获赃款,可供自家老小大肆挥霍。可他负担太重,不仅要省着点花,还要想方设法,把这一大群山民的个人资产,转移到西台山农村合作社银行,用以大西社的发展建设。作为大西社东主,在创业阶段,还要以身作则,与山民们同甘共苦。三妻四妾就别去想了,家宅也不能建得太奢华。
以银子折算三人收入,刘光初分到八万两银子,沙宝国分到五万两银子,而他分到十万两银子。沙宝国暗示他私吞了一笔走私财货,他没有承认,还对天发了毒誓。
其实他是私吞了九万两银子,这怪不得他,死了二十名乡兵,重伤十八名乡兵,这些山民的家庭,是他一辈子的负担。苍天可鉴!他是个胸怀坦荡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贪污结拜兄弟的钱财。
沙宝国一拍高二郎肩膀,“二弟,你就别再看了,表面文章就这点了。收尾差事让四弟处理吧。我们快点进城,东翁等得心焦,这两天一定茶不思,饭不香,夜不能寐。外面风言风语可畏,你要在公开场合抛头露面,止住这股歪风邪气。”
高二郎道:“那我们两手空空进城吧!”
沙宝国目光幽幽,发着光芒,“或许有更好的方式。”
高二郎对金银珠宝不感兴趣,也没去看西域的毛毯、器皿,而是去看缴获的战马。所缴获的五十匹战马之中,有三十匹高大神骏的阿拉伯马,有二十匹强壮的蒙古马。
阿拉伯马在接近敌人战马时不会嘶鸣,不会暴露目标,在战斗中冲锋陷阵,英勇无畏,而且有着迅捷的速度和持久的耐力,因此成为战马的上选。长久以来,阿拉伯马都以美丽、聪颖、勇敢、坚毅和浪漫而闻名于世。数百年来它们接受着人类的驯化,和人类亲密地生活在一起,已懂得怎样和人类相处。
当然阿拉伯马也有弱点,饲养很费钱,要加很多精饲料,阿拉伯马很娇贵,天生流淌着贵族血液。在中原大地饲养阿拉伯马,因气候草种原因,花再大代价,下一代阿拉伯马种群也会退化。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让阿拉伯马与其他当地优良马种杂交,以保证下一代战马的优良特性。